了解《皮囊》一书

相传,八仙之首铁拐李本来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常年隐居在一座山洞里学道。

有一天,他跟着师父太上老君去神游华山,临走时,他嘱咐弟子,如果七天七夜他的神魂还没回来,就把他这身皮囊烧了。

到了第六天中午,这个弟子的哥哥跑来送信,说母亲在家快不行了,无论如何也要见他最后一面。

这个弟子一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答应了师父要守着皮囊,就这样他好不容易熬到第七天中午,见师父还没有回来,便一把火烧了皮囊,急急忙忙跑回家尽孝道去了。

铁拐李在第七天夜里风尘仆仆地赶回洞府,进洞一看,自己的皮囊已被焚化,他的魂魄无处依附,只能四处飘荡。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一副皮囊,可当他站起来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原来这副皮囊的主人竟然是个瘸子,相貌还丑陋到了极点。

正当他懊悔时,他的师父过来了,告诉他:真道应该是形体之外的大道,这身皮囊只不过是表面的东西,是给外人看的。

重要的是你的内心,修炼身心,行善积德,度己度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样的功德,不论皮囊怎么样,成仙、成佛菩萨都是很简单的。

从此以后,铁拐李披着这副皮囊在人世间行医救人,恩泽乡民,深得百姓爱戴,被世人封为“药王”,位居八仙之首。

如果皮囊朽坏,我们还剩下什么?

我们还有灵魂或者叫做心。

皮囊有心,不管这具皮囊是什么质地,是丑陋的、是好看的、是脆弱的、还是可耻的皮囊,它都包裹着一颗心,人生或许就是一具皮囊打包携带着一颗心的羁旅。

这颗心很多时候是睡去了,有时候是醒来的,心醒着的时候,就把皮囊从内部照亮,荒野中就有了很多灯笼,灯和灯由此辨认,心和心、人和人由此辨认。

蔡崇达写的这本《皮囊》就是认心、认人的书。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走进蔡崇达的《皮囊》,一同认识他的阿太,他的父亲、母亲和他的朋友们,感受一颗颗活着、醒着的心是如何将皮囊照亮?并且是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求取生命的意义的?

阿太的皮囊

阿太是一个很牛的人。

阿太的女儿死了,阿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戚们怕她想不开,轮流看着她,可阿太却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愤怒,骂骂咧咧的。

一会儿打开棺材看看女儿的样子,一会儿跑到厨房看看祭祀的供品做的怎么样,走到大厅又看见有人杀一只鸡没割中动脉,那只鸡洒着血到处跑,阿太一把抓住鸡,狠狠往地上一摔,鸡挣扎了一下,死了。

“别让这肉体再折腾它的魂灵”,阿太不是个文化人,但却是个神婆,讲起话来偶尔文绉绉的。

阿太还是个特别狠的人。

有一次,阿太切菜时把手指头切断了,全家人急的手忙脚乱,但阿太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阿太曾经把年幼的儿子扔到海里学游泳,邻居看不过跳到海里把他救上来,可没过几天,阿太又将儿子再次扔到水里,所有的邻居都说阿太没有良心。

可阿太却说:“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如果整天伺候这个皮囊,是不会有出息的,只有会用肉体的人才能成材。”

然而阿太还是哭了,在阿太九十二岁的时候,一次她爬到屋顶去补一个窟窿,一不小心摔了下来,摔坏了腿。

阿太躺在家里动不了,她的皮囊被困住了,第二周阿太就倔强地下地走路,可没走几步又摔倒了,阿太哭了,她的皮囊坏了,她的腿不能走路了,她的耳朵聋了,她的脸也被岁月雕刻出层层叠叠的皱纹。

阿太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早上去世的,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死就是两脚一蹬的事,没有了皮囊这个包袱,灵魂就自由了。”

正如法国哲学家福柯所言:肉体是灵魂的监狱,只有肉体消亡,灵魂才得以解放。

早些年,当企业家王石以登山为主题的最新传记《灵魂的台阶》推出时,有记者问王石:“你登那么高的山不会死吗?”

面对这一问题,王石的答案是:登不登山人不都得死吗?在王石看来登山就是一种感悟生命的方式,它能让你不断的挑战自我,磨炼自我意志;

它能让你从回避生死,到坦然面对生死,它能让你感到生命的张力,它还能让你从过去的生活里走出去,再回来,最后,找回自己。

在王石看来金钱、名誉、地位这些外在支撑皮囊的东西是有限度的,而且是无常的,生命更是无法倒车的单行线,唯有内在支撑心灵的修行才是无限的。

所以,阿太用她的一生告诉我们:生命本来是轻盈的,都是被肉体和欲望的污浊给拖住,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我们每个人都披着各自的皮囊在人世间存活着,而这副皮囊的用处就是经历风吹雨打,这样我们的灵魂才得以安放。

母亲的房子和爱情

母亲那年二十四岁,父亲那年二十七岁,两个人在媒人的介绍下,各自害羞地看了彼此一眼,一辈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父亲和母亲第一次约会时,父亲带着母亲看了一块地,没有山盟海誓,只是告诉母亲,他会努力赚钱把这块地买下来,然后盖一所大房子。

几年后,房子终于建成了,父亲却中风了,从此以后,母亲拼命赚钱,独自撑起这个家。

在父亲生病的第二年,母亲决定用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继续盖房子,建房子不是一件省心的事,特别是对拮据的一家人来说,为了省钱,母亲自己画图纸,为了省钱,母亲边看管加油站,边做小工……

母亲终于累到了,在医院做完盲肠手术后,躺在病床上休息,父亲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进来,问母亲:没事吧?

母亲点点头,父亲又红着眼睛问母亲:没事吧?然后,父亲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又问母亲:真的没事?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眼眶红着。

房子终于建成了,小镇一片哗然,因为小镇上没有人将房子建到四层,母亲做到了,房子建成的第二天,母亲特意扶着父亲去市场上走一圈,边走边炫耀,这个家在母亲的坚持下,终于站了起来。

可小镇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传起了母亲的谣言,说母亲自私,宁愿拿钱来盖房子,也不给父亲治病,不给孩子交学费。父亲听信了谣言,开始用恶毒的语言来指责母亲。

面对父亲的误解,母亲很平静,她想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想要建房子,不是为了自己或者孩子的脸面,而是为了父亲的脸面,她想要父亲发起的这个家看上去是健全的和完整的。

这是母亲从没有表达过的,也不可能说出口的爱情。


曾经

有人问作家史铁生:如果爱情和健康,只能选一样的话,你选择什么?

被疾病困扰大半生的史铁生毫不犹豫地答:爱情。

1989年,38岁的史铁生遇见了比他小十岁的陈希米,第一次见面史铁生就冲着她说:“你是我想象的样子。”

陈希米曾经是《希望》杂志的一名编辑,1979年时,史铁生的一篇小说发表在这本杂志上。两个相似的灵魂,由此遇见。

在那之后,他们一直书信往来,直到十年后的初次见面。史铁生和陈希米相恋了,但他们的爱情遭到了质疑,陈希米的左腿有轻度的残疾,有人就用语言攻击:瘫子配瘸子,倒也般配。

史铁生不管这些流言,他问陈希米:若不是爱情,请你离开;若是,那么留下来,一起活出爱的荣耀。陈希米留下了,他们过起了凡夫俗子的婚姻生活,柴米油盐,陈希米悉心照料着史铁生,日子过得清苦又温馨。

史铁生常常觉得,陈希米就是上帝给他关闭一扇门的同时,还给他打开的一扇窗,他曾偷偷给陈希米写了一首《赠妻子诗》:

希米,希米;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史铁生喜欢把陈希米称为“孩子”,说她是“为他的命运而忘却一切的孩子。”

史铁生还在书里写:希米是顺水漂来的孩子,但不是我捞起了她,是她捞起了我;不是用手,是用她一心一意的眼神,或是满心灿烂的欢笑。

史铁生去世两年后,陈希米带着他的骨灰来到德国,因为史铁生很喜欢德国。陈希米还写下了《让死活下去》这本书,怀念他们相爱相处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

她在书里写道:对生者的思念,是最残忍的事情,将来我死后,我的墓志铭上一定要写,下一世我还将顺水漂来。

这,可能是我听过最动听、最细腻的爱情表白了。

这或许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吧,史铁生以童年的名义爱着陈希米,而母亲以盖房子的名义爱着父亲。

有些爱情,总能在光阴中开出美丽的花。

父亲的残疾

蔡崇达30岁生日那天,恰好在大英博物馆参观一个展览,那个展览名叫“living anddying”:

长长的展台,铺满了各种药丸和医疗器械,每一列都隶属于最下面标注出的一个个主人公——这里陈列着已逝去的人们自认为生命最美好、最痛苦时刻的照片,以及,他最后时刻的面容。

看着这一张张面孔,蔡崇达突然想起重病八年、已经离世的父亲。

高三那年,父亲得了心脏瓣膜脱落症,脱落的瓣膜堵塞在父亲的脑子里,从而引起左半身的瘫痪。这种瘫痪是治愈不了的,父亲可能要终身残疾,这个残酷的答案蔡崇达心里很清楚,可父亲却不知道。

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后,父亲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左半身瘫痪就是脉络不通导致的,只要不断坚持活动,活血冲掉死血,冲到最后,瘫痪的身子就能恢复正常。

父亲靠着自己美好的想象,开始尝试积极治疗,他接受了拐杖作为暂时的帮助,并制定了详细的康复方案,每天要从哪里走到何处,走多久,站多久,要求食谱上有鸡蛋有肉。

每天母亲都严格按照父亲的时间表,为他准备好三餐,晚上所有人回到家,都会陪着父亲做康复运动。

虽然结局注定是悲剧的,但一家人都乐于享受父亲建立的虚幻的秩序。

从夏天坚持到秋天,父亲慢慢开始察觉,自己瘫痪的身体没有康复的迹象,而更让他恐慌的是,脚指头一个个失去了知觉。

有一次,姐姐在给父亲剪指甲的时候,不小心剪到了肉,血流了出来,而父亲依然没有感觉地睡着,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脚上莫名其妙的包着纱布,陷入了沉思。

父亲一点一点滋生起来的挫败感吞噬了他的心,一击溃败,终于在那个台风的天气里,父亲爆发了。

秋日的第一场台风就要来了,台风天是不会有人出去的,母亲早早的回到了家,准备关门,却被父亲阻止,他拿起拐杖,一步一步挪到门口,要在台风天出去锻炼。

全家人没人拦得住,父亲的身子刚出门,就被暴风雨吹到路的另一侧,他躺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前挪,结果一阵风吹来,他又摔倒了。

父亲就这样在风雨里摔倒了爬起来,接着又摔倒,再爬起来,最终他精疲力尽了,才在邻居的帮忙下把他抬回了家。然而,父亲休息了几个小时后,又拿起了拐杖,往门口冲。

那一天,父亲折腾了三次,第二天,台风还在,父亲没有起床,他躺在床上,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生活从来就不是个好的观众,它是苛刻的导演,想主导我们的人生,方向是它安排好的。

父亲的幻想完全破碎了,他让儿子骑摩托车载着他去看了小镇上的那片海,他的心事了了,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而,死亡迟迟没有降临,父亲却退化成一个小孩,不再坚强。

冬天到了,天气冷,人的血管会收缩,尤其对于父亲这样的中风者来说,血管收缩,偏瘫会越来越严重,父亲在那个冬天突然昏倒了,险些丧了命,于是,父亲又开始怕死了。

可父亲终究还是离开了,在世界杯开幕式那天,父亲舍下了这副残缺的皮囊,从此以后,如阿太般,来去自由。

评论学家李敬泽说:自70后起,在文学的书写中,父亲就失踪了,不是去了远方,就是面目模糊。

而在蔡崇达这里,父亲反复出现了,这个父亲,他离家、归来,他病了,他挣扎着,全力争取着尊严,然后失败,退生为孩童,最后离去。

父亲的皮囊被照亮了,在这个过程,蔡崇达长大了,这个长大的人,从父亲开始,一个一个地,把与他有关,有缘的人照亮。

这是对路过生命的所有人最好的尊重,这也是和时间抗衡、试图挽留住每个人唯一可行的努力,还是理解自己的最好的方式,因为路过我们生命的每个人,都参与了我们,并构成了我们本身。

西方哲学家说:认识你自己。

认识你自己就必须认识你周围的人,在生活中、行动中遇到的人,认识他们皮囊下的心,并且照亮他们,由此你就知道自己是谁,这就是苏珊·桑塔格所说的人的世界,人必须在人的世界里求取意义。

那些被皮囊照亮的人

张美丽是小镇上最漂亮的女人,她爱上了跟着轮船进货的外地男人,未婚就把自己私自给了那男人,他们曾想着私奔,最终被拦下,张美丽自杀未遂。

张美丽的故事在小镇上一下子成了负面典型,遭到小镇居民的蔑视和嘲讽。后来那个外地人做生意发了家,来小镇迎娶张美丽,张美丽离开小镇。

两年后,张美丽因为离婚再次回到小镇,她打扮时髦,在小镇上开了海鲜酒楼,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将赚得的钱捐给祠堂和学校。

然而小镇的居民却容不下她,她的母亲也骂她是妖孽,最后,张美丽为了表示自己没有作孽,撞死在祠堂上。

张美丽的皮囊留在了小镇上,灵魂却无处安放。

文展生来便是一个兔唇男孩,但他并没有消极自卑,而是拥有远大的理想,有着对人生的完美规划,他朝着自己既定目标一步步前进着。

后来,如愿考上了大学,大城市不像是小镇,在小镇中是佼佼者,而在大城市里就是一粒尘埃。

文展受不了这种身份的转变,又没办法超越别人,再加上自身的缺陷,文展被生活折磨的遍体鳞伤。

后来文展的父亲去世,他回到了小镇上,做着一份薪水很低的工作,再后来,文展离开小镇,去了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当一名普通的维修工人。

文展战胜了别人,却唯独败给了自己,他皮囊下的心注定要四处流浪。

而厚朴,是命运更为坎坷的人,他是个追求自由的人,他在大学里组建乐队,和高官的女儿谈恋爱,对大家宣告自己要活得精彩。

可现实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顺利,毕业后没工作,做音乐梦想不被认可,后来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

厚朴最终被生活击败,他皮囊下的心落到了尘埃里,当一切理想无法实现的时候,他选择了自杀。

人各有异,这是一种幸运:一个个风格迥异的人,构成了我们所能体会的丰富世界,但人本质上又那么一致,这也是幸运:如果有心,便能通过这共同的部分,最终看见彼此,映照出彼此,温暖彼此。

就像维摩诘说:“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影,从业缘现,是身如焰,从渴望生。”皮囊众生百相,这个世界是由一个个奇特的皮囊组成,而皮囊下包裹的心,正是生命的本相。

我们生命本来是轻盈的,所以,别再让你的灵魂被皮囊裹挟住,皮囊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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