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佬》上卷52 观音面前抖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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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籽和阿美出现在那个工艺品摊位前。胖硕的中年男人认出了他俩。

“靓仔靓女,还要买点什么?”

杨籽观察到老板眼中闪现的一丝惊慌。站在摊位边上没出声。等到一对年轻男女挑好小物品,付了钱走了之后。

杨籽小声平静地说:

“老板!你刚才是不是忘了找我们钱?”

“怎么可能?!找了呀!我收了这个靓女100,找回她50,不对吗?是不是?靓女?”

“是的。没有错呀!咱们走吧。”

阿美也不明就里的说。伸手去拉杨籽的手。杨籽挡住了她的手。

“老板,你收了她的100,找回她50,没错!关健是你也收了我50;是拿我的50找回她的。这样你实际收了我们100块。对吧!”

“是呦!”

阿美一下子明白过来,捂着嘴巴笑。

“你胡说什么呢?他妈的!你小子想找事是不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滚蛋!”

男摊主突然咆哮了起来,叫骂道!

因为暴怒或者恼羞成怒,面红脖子粗的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买卖物品的人和路过的行人都看向杨籽这边。

摊主向左右两边的邻居招了几招手。周邻店铺的几名男子离开摊位,甩抖着膀子,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阿美意识到了危险。紧紧搂着杨籽的胳膊,看似惊恐地小声说:

“咱们快走吧!

无辜被人当众羞骂了一顿,杨籽皱紧了眉头。

“不用担心!多大的事?这样刺激的场面你也经常见。去!老规矩!到我的车里等我!”

杨籽也提高了声音,看着阿美大声的说道。

说完拍了拍阿美的肩头,轻轻推开了阿美。

阿美走到四五米开外,从包里拿出手机,然后抓着手机,双手交叉于胸前,看似平静地看着杨籽这边。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向后退了退。

杨籽突然一个快速伸缩腿,用脚背挑过来一个塑料方凳子,单手抓住凳子。

中年摊主和看似他的帮手的几个男子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

抓住凳子的杨籽,一连贯地把凳子放在屁股底下,坐在上面,双手各自按膝,抬头挺胸,腰杆笔直。皱着眉头,盯住摊主,不慌不忙地说:

“老大!听口音你应该是北方人,中原一带的人吧!兄弟我也是北方人!皖北的!”

“你应该了解:咱们北方人的个性脾气!所以一会儿你再说话的时候,麻烦你把嘴巴先给我擦干净点!”

杨籽用家乡的淮普声调厉声说道。

“敞开门面做生意,天南地北讲道义!”

“这才应该是咱北方生意人的规矩吧?”

“都是跑江湖,混口饭吃的人。五十块钱,对你我都不算什么!一包中华烟都买不到!现在不是钱的问题!兄弟我不缺钱!你我兄弟喝场酒,这个数都不够吧!”

说着杨籽站起身,从口袋掏出一叠百元大钞,足足有八九千元之多。在手中抖了抖又装回去。坐下继续说:

“老板!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刚才生意太好,你太忙,忘记了找我们的钱?!”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杨籽刚说完。摊主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

“哎呀!老大!兄弟!老板……!我刚才确实忙昏了头,现在想起来了:确实忘了找你们的钱!大家都散了吧!一场误会!”

“散了吧!散了吧!”

凑过来了的左右邻居摊主也招呼围观的人群散去,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兜售吆喝声!

阿美抬头挺胸、一脸冷俊的走了过来。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崭新的50面额的人民币,拿在手里摸摸扯扯,又对着太阳光看了一下,然后塞进裤袋。

老板陪着笑。

“嫂子!你把那两个小葫芦拿过来,我给你们刻上字。”

“不用麻烦了!”

“没事!嫂子,很快的。”

阿美看向杨籽。

“刻吧!好歹也是我老哥的一片心意!”

“对对!拿过来吧,嫂子。跟我来!”

阿美就跟着摊主走到隔了一家的,刻纪念币、印章的老先生摊前。杨籽也起身扩了扩胸,扭动两下脖子;走了过去。

戴眼镜的老先生让阿美把想刻的字写在一张满是字迹的破本子上。

中年摊主拿着三瓶绿茶饮料;递给阿美、杨籽、刻字先生一人一瓶。杨籽和阿美都没有拧开喝,随手放在刻字摊桌上。

杨籽在一个相邻的摊桌上,拿起一把纸竹折扇,打开看了一下,示意阿美付钱。青年摊主推辞不收。

“嫂子!大哥喜欢!拿去玩吧!”

阿美执意要给。年轻摊主推辞不掉,就说:

“嫂子!我平常都卖10块,您给2块钱意思下就行了。”

阿美就掏了一张20的。说:

“不用找了!”……

阿美在一个印有“平安”的小葫芦上刻了一个“美”字。在另一个“幸福”的小葫芦上刻一个“籽”。

“这个平安是你的!这个幸福是我的!”

阿美拿着两个葫芦说。

阿美问刻字先生多少钱。刻字先生摆摆手,指了指中年摊主。杨籽和阿美向刻字先生道过谢。走到葫芦摊位打招呼道谢。

中年摊主正在向两个女孩推销物品。依然笑容满脸的对杨籽俩人说:

“老大,嫂子!常过来玩哈!”

阿美说:

“好!我们经常过来烧香的!我们就住在后面的新世界豪园!”

“哇!那可是东莞的富人区哦!”

中年摊主睁大眼,无比羡慕地大声赞叹!

“拜拜!”

阿美说着,亲昵的挽住杨籽的胳膊,两人转身离开。

“等一下!嫂子!大哥!”

中年摊主从身后追了上来。

“嫂子!这是我特意挑的几个小礼物:这对雨花石,是天然的,很精美;给嫂子观赏。”

“这串手串,是小叶紫檀的,虽然不能和高档的相比,品相还不错,大哥留着盘玩吧!”

“这件观音像挂饰,一般般的工艺品,挂在车上避邪!保平安!”

“多少钱!”

阿美去背包里掏钱包。

“嫂子!提钱不就见外了吗?送给你们的!我去看铺子了。你们慢慢逛逛!”

说着中年摊主就小跑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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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就又挽着杨籽的胳膊,两人像一对热恋的情侣,或者像一对新婚燕尔、恩爱有加的小夫妻。

沿着一条古木参天的幽静小道,往公园深处默默地走去。

到了一个无人之处,在一个木条椅跟前。阿美松开了杨籽的胳膊。两人相互看了几秒。

突然间两人同时笑出了声。阿美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久;然后坐在椅子上,托了托胸部。

“小东西!我发现咱俩真应该去拍电影。说不定你能成为影帝,我能成为影后。”

“其实我才刚刚进入角色。我还没过足‘大嫂’的瘾呢!”

“你还好笑?一个姑娘家,被人家左一声‘嫂子’,右一句‘嫂子’的叫,还美滋滋的?”

“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猪脑子?他把你误会成我老婆,可以理解;叫我大哥,表示尊敬,也能明白。”

“但是你一看起来就比他小一二十岁,他应该称呼你‘弟妹’才对呀!怎么叫你嫂子?不怕把你叫老了。”

“哦!这是广东人的叫法!比如他和咱俩不熟,尊称你叫哥,籽哥;我是你的老婆、女朋友,或者众多情人中的任何一个,无论我年龄多小,哪怕十四、五岁,他都会叫我嫂子,或籽嫂。表示对我的尊敬。”

“除非他是和你称兄道弟的好哥们,才会因为你的年龄小过他,叫我弟妹。”

“你没看过港片《古惑仔》?”

“就是因为看多了关于黑帮或小混混的电视、书籍,我才学会了怎么对付他们。”

“不过你刚才的表现太棒了。真像一个黑道大嫂,或大姐大。”

“那还不是仗着我的男人,你!英猛无畏的气场?!”

“刚开始我真的怕得要命。后来你自信地摸着我的肩,把我保护起来。心里就有安全感了。”

“当时我还想着一旦你和他们吵起来,我就报警。”

“你‘唰’的一下子把凳子勾过来,象一个大侠一样威风的坐着。我才想起来你会功夫,我就心里踏实了!”

“我不会和他们吵的。我们那里男人的习惯,不象街上看到的广东男人那样:吵架能吵一两个小时,都大喊大叫的没力了,也不动手。”

“我们那里不一样:要不三句话没说完立马动手;要不马上散开,各自回去叫人再干。”

“你刚才就算报警了,也没用。现在东莞的警力,能有闲工夫管这些?你报了警,还不是穿彩服的治安员过来?”

“那些迷彩服治安员的素质,有能力处理好这样的事?管这片的治安仔,基本上和那些店主是熟悉的。最后我还不是要受辱离开?”

“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去摆平。”

“你当时有没有怕过?”

“怕?有那么一下。就是看他们围过来,你还抓着我的胳膊不走。”

“知道吗?这种时候,女人已经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就要选择站远点,选择报警是对的。”

“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抱扯住自己同伴男人。”

“因为没有女人在身边,那男人觉得势单力薄,也会忍气吞声,选择离开。如果女人在身边,男人会觉得没面子;或者出于保护女人的心理。就会硬着头皮逞强。”

“人的面子很重要,不分男女。只不过男人把面子看得更重。

“很多小的拌嘴,也是因为有人,特别是熟人围观,看热闹;双方都为了不丢面子,才引发斗殴等恶性事件。”

“另外,真的动手打架了,有女人的一方必然吃亏。愚蠢的女人束缚了男人的手脚。”

“对手也掌握了你的心理:女人在你跟前,你跑不掉的!不能跑,不敢跑,不会跑!”

“我明白!所以你叫我走开,我就走开了。”

“所以你是个聪明的小女人嘛!”

“我也不是小气。太在乎那50块钱。”

“这个我当然知道!”

“我刚开始也觉得他自己也被咱俩搞糊涂了。后来两句话没说完,张口骂人,招手叫人。”

“我断定这小子坑蒙拐骗顾客,特别小情侣的事没少干。”

“其实他也掌握了一般小情侣,男孩子的心理:不敢在别人的地盘找事,吃哑巴亏算了。”

“我偏偏不买他的帐。我更掌握他们的心理。”

“你想啊!开门做生意的人,是求财的,不是斗气。何况我是有理的一方。他心里虚。”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他更怕在自己的生意门口打架。无论打输打赢,他今天的生意一定做不成了;他都是输。

“再说了,他那些邻居,天南地北的,很多还是同行,是竞争对手。会真心帮他打架?顶多装腔作势吓唬一下人。真打起来最多也是拉个偏架罢了。”

“就算是亲戚朋友,不关自己的切身利益,现在的社会,有多少人,会去为别人的事卖命?”

“这么多外来人口,谁能轻易了解别人的底细?这和那些大景区宰外地来的游客,是不同的性质。”

“他骂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的色厉内荏。所以我能轻易的让他服输。 ”

“如果他当时死不承认怎么办?”

“怎么办?我二话不说,指一下他,吃哑巴亏走就是了。我能怎么办?为五十块钱,守着他,等机会砍他?没那么大的仇恨。”

“不过,他一定怕!至少一段时间,他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走路都要多往身后看几眼。”

“所以,人要少做害别人的事。要不活得不坦然!

“小杨!籽哥!老大!我觉得今天和你在一起好有安全感!看到那个家伙一下子过来讨好你。我真想跑过去亲你一口。我现在就想亲你!”

阿美凑过来嘴唇,双手捧住杨籽的脸。

“别胡闹!”

杨籽抓住她的手腕,轻轻的推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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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觉得和你走在一起有安全感!你很有胆识!”

胆识和胆量不同。

“那些五大三粗的人,敢打敢拼。那是叫胆量。甚至叫‘傻大个憨大胆’。那是‘匹夫之勇,草莽英雄’!”

“而你这才叫作胆识。不但有胆量、胆魄;还有见识!有学问!有技巧!”

“这就叫:大丈夫,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我哪有你夸得这么好?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一个小保安!只是多看了几本好书罢了!”

“我可崇拜你了!自从你上次摔趴那个什么李大勇,我就崇拜你!”

“还有你揍了那个注塑班长,很快能和人家玩在一起。冯厂长都经常夸你:自从你来了,他那些工人听话好管多了。况且你们也没罚过他们什么款,后来也没出现过什么摩擦。”

“特别你把饭堂高佬管得服服帖帖的。全办公室没有不佩服你的。用阿庞的话说:不同凡响!……”

“停停停!你把我捧的太高了。容易摔死!”

“哈哈哈!那几个小文员也像我一样崇拜你。仿佛就是心中的男神!尤其是我那个小老乡,阿英。”

“你看你的大眼睛妹妹,明明可以播录音。天天往你那里跑,想和你挤在一块吃饭。哼!我好羡慕嫉妒恨!”

“你说!小东西,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上床了没有?她一定是处女吧?”

“净瞎说!”

“佛门圣地,休打妄语!无量天尊!”

“哈哈……!对了!小东西。你出门带那么多钱干嘛?”

“哈哈!你今天是怎么了?烧了香,灵魂出窍了。还是被那个老和尚施了什么法术?”

“你从财务预支的、买对讲机的钱,怕招小偷,让我给你分开装一部分。你忘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哈哈哈!我真忘了!我是被你的光头和尚施了法术!”

“我又没留光头。怎么是和尚?”

“哈哈哈!”

阿美又是一阵笑。然后坏坏的盯着杨籽……。

“几点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工厂了?”

阿美看了一下腕上的坤表,说:

“12:15。还早!回工厂干嘛?给阿风多点时间陪着小姜。”

“咱俩在这再坐一会儿,然后去吃东西。然后去爬黄旗山,爬到山顶看灯笼。你看我这套衣服就是为了想带你爬山,专门换的。”

“我们是出来公干的。却在这里游山玩水,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小东西!不要死脑筋。”

“咱们有时候加班加点、无偿干活,老板不见得会觉得不合适!你不是也几个月没日没夜的干嘛?周末也守在厂里。偶尔偷一回闲,就轻松的玩。”

“咱们公司办公室的人,除了报关员,外勤少。大家有机会出来,都会磨蹭一整天。谁也不说谁,冯生也不会说。除非有紧急的事要去处理。”

“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看机器设备的工人。人离开机位久了,机器就会停。咱们不同,少了咱们谁,工厂都会正常运转滴!”

“阿庞在家里守着呢!咱俩就是私奔一个月再回去。工厂还是好好的。”

“今天你是黑道大哥!我是大嫂!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

阿美又把头斜靠在杨籽肩上,眼睛望向云天,似乎陷入了遐想……。

杨籽不好再推开她。过了几分钟。阿美把头挪开,坐直了身子。

“对了,小杨!我改天去香港,给你买块手表和手机回来,我送给你!”

“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手表我不了解;随便一部手机都三四千块。我怎么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香港便宜很多的!”

“这些我也用不着。我有闹钟,门卫室,饭厅到处都有挂钟……;对了,送人家手表合适吗?那不是‘送终’?”

“小东西!送钟归‘送终’,不合适。送表合适呀!‘表表心意’嘛!”

“手机我更不需要。门卫室有电话,明天又有了对讲机了!我基本不出厂门,又没有亲戚朋友需要联系。我买了公用电话卡。”

“以后你也会经常出门的。手表无所谓,没有手机不行!一部普通的手机,我送给你还是能买得起滴。”

“我哪能收你的礼物!除了我妈、我姐,我从来不花女人的钱的,也不会在女人身上花钱。也不知道该怎样在女人身上花钱。”

“哈——哈!小东西,你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女人?是不是有很多女人想在你身上花钱?”

“不过,你再多的女人,我也不会吃她们的醋。我很开明大肚的,可以分享……”

“又来了?!哪——有!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过几天我去买个电子表。如果以后真需要用手机,年底降价了,我给你钱,你再帮我买。”

“小杨!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许多心哦!可以不回答。”

阿美犹犹豫豫的说。

“没事!请说!”

“你是不是要挣钱养家?”

“那倒不会。我哥姐都成家立业了。只剩我了,我老小。”

“那你省着钱给你家里的小恋人花?准备结婚……”

“你给我闭嘴!不许提她!女人没有好东西!都是嫌贫贪富的货!”

杨籽猛然从条椅上站起身。咆哮着,抬腿向身旁的古杉踢了一脚。一块树皮随声从树杆上流着泪,摔倒在地上。

阿美被惊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捂住嘴巴,可怜楚楚的望着杨籽的背影。

杨籽紧握着拳头,双肩抖动了两下。呼出了两口粗气。转身拉住阿美的手,说:

“走!跟我回去!”

阿美另一只手扯住杨籽的胳膊,满眼含泪的看着杨籽。惊恐地说:

“回去哪里?!你要干吗?”

“回庙里!烧香!我也想试试:烧香许愿!看能不能把负心的人咒死!”

阿美突然破涕为笑。伸手揪住了杨籽的耳朵。

“小东西!过了十二点,烧香不灵了。”

“佛家以慈悲为怀!哪有许愿咒人滴!”

杨籽突然回过神来,松开抓着阿美的手。

“阿美对不起!我刚才不是冲你发火!我——”

“走!咱去吃饭。快点跑!要不保安过来看到树,咱俩会被罚得光着身子回家。”

阿美说着,牵着杨籽的手,欢快地跑离那棵古树;用另一只手的手背,不时地擦去眼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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