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就是当下。打鼾的你，熟睡的你。
说到睡眠，能让我想起许多事来。记得恋爱时那份忐忐忑忑，在你身边睡着，半夜醒来，看月光倾泻在小房间里，一张小床上，你的脸上。我心如水，手指滑过你的脸，少年棱角分明的五官。有时候你会发现，抓住我的手，摸摸我的眼睛，让我睡觉。
在你身边，我做过噩梦，做过好梦。有一次梦见我们行走在一个长长的干净的街道上，路旁开满了木棉，是童话里的模样。有一次梦见我们坐船，靠窗，窗外海面浩淼，如烟如雾。你说你晕船，我却有一种幸福的晕眩感，似光之手抚摸海浪，晃眼的光，照着我的眼，使我在梦中，又有迷幻之感。这两个梦我都记得，因为在梦里，我是那么身心舒坦，自由轻盈。醒来，你在身边，我感到安定。
你是个简单的人。初识你就是那样，心里有什么，脸上就有什么。喜欢你棱角分明，孤傲不自知。喜欢你真实坦荡，无所畏惧。
九年了。回忆很多。我原来睡眠很浅，很差，常半夜醒来。因为你，慢慢地修补了心中的窟窿，缝合得很好，掉下去的时候越来越少。童年时所有的缺失都在你这里得到了满足。就像你给我写的，“吾视汝为黄发”，就把我当作一个小女孩儿一样爱护。那份爱护的初心，我知道这世间不会再有。因为你，世界更加可亲，有期待。
那时候，我也绞尽脑汁给你制造惊喜。一个水煮鸡蛋，一盒新鲜水果，一本画册，几本日记信笺。同学们都知道我在谈恋爱，我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也许不自觉就笑出声来。想到你修长的手指，宠溺的眼神，或者是偶然的，能覆没我的悲伤。我就感到温暖，眼睛里水太多，总是要溢出来。
别人的大学好像更加多姿多彩，而我们只是谈了个恋爱，就毕业了。时间太快，犹如初相识。而与君初相识，便如故人归。那一天，我在教室里准备试讲的学具，你突然敲门。原本都是内敛孤僻的性格，缘何那晚面对陌生人就滔滔不绝起来。回想起来，处处不可思议。
寒冬的晚风中，我们共用一把伞走回宿舍，冷，但我们似乎都希望，再多走一会儿。那条废弃的铁轨上，小溪边，我驻足洗手。洗了手回头，看到你在看我，我们对视，低头不语。回去的路上，我听到一种怦怦跳的声音。我知道，我心动了。你也是一样。
有一次暑假，你送我坐车回家。我靠在车窗边，你在窗外看着我。我向你挥手。仿佛要几个世纪才能相见似的。我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车开走了，你给我发信息：别哭了，哭得我都想流眼泪了。
一个清高骄傲的少年，把20岁前攒的温柔全都给了我。我何其幸运。
婚礼当晚，你捧着我的脸，说：终于娶到你了。后来，你逼我改口，男朋友就变成了老公。第二天的婚宴，只有家人，你却喝得酩酊大醉，肠胃炎发作，差点送去医院。为了照顾你，我一夜没睡。你醒来，就傻傻地看着我。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
两个人觉得没意思了，想要生一个宝宝来玩。怀孩子的时候很轻松，没想到生的过程那么艰辛，一度危险。你不能进产房。后来，我们母子平安。你久久地握着我的手，什么也没说。我妈说你在等待的时候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看着因照顾我们憔悴的你的脸，慢慢恢复了力气。而你也只是看着我，不说什么。
回望来路，我发现所有的力量竟然不是来自语言。而是相识无言，只要凝望对方的眼睛，紧紧地牵着对方的手，我们的心，就变得暖和，有力气。
爱情褪去了很多，恩情占了上风。互相陪伴，鼓励，争执后和解，才是婚姻的主要内容。有时候，想到我所有的坎坷你都在身边陪着，想到你无助的时候却推开我不让我知情，不想我担忧，心里有很多心疼。有时候半夜你起来给孩子盖被子，拉拉我的手又睡去，觉得岁月静好，又有何过不去的呢。
生日快乐。我永远的少年。你的鼾声又开始此起彼伏。你在身边，睡得安稳，踏实，如此，便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