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个故事吗?”
半面覆盖着金色义肢的女人一边拨弄着身边的玩偶一边问到,她的语气慵懒,就像这只是一场不经意间的睡前谈话。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身着蓝袍,被遮盖的双眼让人不知他究竟是醒着还是早就进了梦乡,于是女人也不再管他答不答应,径自说起了这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故事。
那曾是一个繁荣的国家,只是可惜它迎来了一位暴君当自己的国王。暴君并不在意这个国家的未来会怎么样,他只是追求着自己的财富,将国家打造得像是包裹了惊悚笑话的马戏团……
“国家怎么会像马戏团。”
蓝袍男子开口了,语态分明是问句,在他那里却更像是尖锐的讽刺。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某一天,国家又迎来了一位王女,他们不知道这是暴君的亲骨肉还是从外面带回来的继承人,但可以确定的是,王女和暴君确实是一点都不像。
王女终日坐在城堡里,她只从高塔和看台上见识过外面的景象。最开始她还想出去,想在草坪上奔跑,在阳光下嬉笑,不过最终都还是被深绿色的暗纹窗帘以及黄金饰品所代替。年轻的女孩逐渐成了这个国家某一方面的象征,珠宝绸缎将她包裹,无尽的孤独囚笼之中,她憎恨起了曾经所向往的阳光,不为其他,只为这无望的自由能将她灼伤。
这样时日其实并不算长,毕竟畸形的“马戏团”实在是太好突破了。就在女孩成为了王女的第三年,这座王城便被士兵们颠覆,而她也从宫殿去往了更加冷清的高塔。
她的脚步坦然优雅,仿佛她仍旧是那个王女,这也只是一场下午茶。
“你不害怕吗?”
士兵的领头人,一头银白长发的骑士正撑着下巴问她。
“能够知道的未来,又能可怕到哪里去呢?”
王女微笑着向他行礼,甚至是俏皮的冲他眨眼睛。
骑士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她一步又一步,头也不回的走入塔中。
“……王女最后走出来了吗?”
蓝袍男子又问到。
“走出来啦!她当然走出来啦!真是的…解厄你再打断我我就不说这个故事了!!”
女人有些生气的捶了一下玩偶,嘟嘟囔囔的用义肢用力拍了拍男子的小腿。
“好吧好吧…我会安静听完的。”
男子揉着被拍得发麻的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初次见面后的时间里,骑士都一直好奇着高塔上的王女,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些的女孩能这样老成,按理说这应该的一个娇纵又蛮横的年纪,身份也可以是她这么做的资本。
但王女只是像一弯明月,安静的、冷清的坐在那里,仿佛只要她合上眼,世界就与她再无半点联系。
于是骑士每晚都打着勘查的名义带着他的琴走上高塔,他着实是耐不住自己的心老催促着他去接近这个谜一样的王女。
他们最开始只是各自找个角落待着,做着自己的事情,再时不时的聊上一两句。到后来就坐得近了些,他们会在中间放上一张小方桌,桌面有点开裂,但裂纹被作废的乐谱和未完的画作遮盖,他们则各坐一边,靠在椅背上谈天说地。
骑士总能创作出奇怪的曲子,王女也总能画出些古怪的画作,他们会对着对方的作品以演戏一样的腔调评价一番,然后再窝在椅子里笑作一团。
他们原本以为这样的平静能持续很久,久到两人寿终正寝。
毕竟最开始所说的也只是软禁。
不过新一任的国王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质问骑士
“与暴君余孽发生纠葛,你何以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骑士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嬉笑着向国王行礼
“我尊敬的陛下,如果您要的忠诚是建立在身心皆为囚笼的情况下……那请您宽恕我的罪过,我不会再是您骑士之位的人选。”
“国王不会放他走。”
不长记性的蓝袍男子又开始说话了,这次女人更是理都不想理他,只是翻了个白眼。
“是啦…是啦!真是个讨嫌鬼,什么都被你猜到的话我就不讲这个故事啦!”
女人背上的刀刃状义肢敲得地板喀嗒作响,但男子并不买账,他只是就这么看着女人发脾气,顺便再用语言补上一刀。
“知道的就越过吧,你要是再讲一遍我就要直接睡着了。”
这么说着他更是打起哈欠来,气得女人对着他的另一条腿又来了一下。
不过故事还是要继续,只不过故事好像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故事了。
月光之下,骑士匆忙赶到塔楼底,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女要因为他放弃那些没用功勋和头衔而站上高顶,明明一切就要结束了,他们都可以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骑士扯着嗓子高喊着王女的名字,他固执的紧盯着他爱人的身影,向不存在的神明祈祷着能得到回应。
王女确实转身了,只不过处境也更加危险了,在勉强能站一个人的砖石外沿上,王女的身影正摇摇欲坠。
“嗳…不用在下面接住我啦,安东尼奥,我已经长大了,小女孩已经是王女啦。”
王女的声音缓慢而轻柔,然而坠落下来的身体却是和沉水的石头一样重。
骑士疯了一般冲向他的爱人,但现实并不像故事,骑士果真是没能接住这个娇小的女孩。
他的爱人躺在地上,与他只有着一臂的距离。
此时的王女就像是他们曾在水中所见的无形之月,无法打捞,却清晰的印刻在他的眼底。
“故事结束了,怎么样?”
女人双手撑着下巴,一脸期待的看着男子。男子揉了揉颇有些发疼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我说过的吧,预言者,别老把自己的经历编成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