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麻子来了,”四爷负手看着堂前细雨溅落,池塘涟漪渐渐,手里的紫砂壶微微颤动着,“伯叶这件事恐怕要要了我两家的命。”火红的鲤鱼在雨里浮起来,大张嘴巴肆意地呼吸着空气,青苔在石头上翠色宛若墨泼。
“四爷,谁能想到...”一个乡绅模样的中年人,双手拄着一手文明杖,带着小圆帽,墨镜下的眼睛凝望着堂前的院子。
“自古夺人妻女,劫人钱财,多不死不休之仇,”四爷将紫砂壶递到嘴边缓缓吸了一口,那张枯瘦脸面皮扯动,脖子上的青筋蠕动,人老了,“我夺了人妻,你夺了他财路,我们一起死。”
“未必会死,”伯叶的手杖点了点石阶,“梁麻子在两广流传串作案,满清那会造反,现在是文明社会了,他还造反,要杀他的人也不少啊,兰田也一样”。
“衙门里的人还是满清的那群废物,你相信他们,”四爷不屑道,“他们要是有用,梁麻子也不会家产被你霸占了去”。
“四爷话别说这么难听好吗?”伯叶不怒而笑,一手抚摸着长髯道,“梁家造反,与我何干”。
“梁麻子应该是到了兰田了,”四爷皱着眉头,将紫砂壶放到躺椅旁,“今天下人去街上买东西,回来看到一个自称梁若卿的男人,下人描述的样子八九就是梁麻子了。”
“那真的是很不幸的一件事了,”伯叶脸上并无波澜,好像自有决断一般,“不过这件事没有准信,这就慌张是不是有点风声鹤唳的意味了”。
“最好我们现在联起手来,”四爷很不喜欢伯叶含糊其辞的,两人也心知肚明关系没有那么好,多年以来的各种摩擦不断,“梁麻子的仇是非要见血的”。
“老爷,老爷,”一声大呼从后院响起,一个老妈子跑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何事惊惶,老夫还没死呢,”四爷一甩袖子,瞟了一眼伯叶那颇有意味的笑。
“四爷家很文明,”用手扶了扶墨镜,“我回避一下。”
“不了,”四爷的脸上颜色不变,“说吧,说完自己去领罚,”四爷将紫砂壶又攥到了手里,灌了一口。
“五太太不见了,”那下人低着头,眼睛小心翼翼地瞟了瞟四爷的脸。
“什么?”四爷的脸色大变,面皮扯动,“这个婊子!”
“老爷,那要叫人去找吗”,下人小声问了一句。
“找?!”四爷像被踩到了猫尾巴一样,“怎么你想去...”
“四爷,”伯叶打断了四爷的话,对那下人挥了挥手,示意老妈子退下,那老妈子为难地看了一眼四爷,四爷哼了一声,老妈子悻悻退下去。
“伯叶想说什么,”四爷的紫砂壶已经握不紧了,“挖苦的话就免了,我没心情听!”
“你说为什么不去找呢?”伯叶将墨镜摘下来,仔细地用一张丝绸的小方巾包好,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两个人多年未见的情侣见面能干什么!”
“你!”食指怒指伯叶。
“不过我们去找之前,要做两件事情,”轻轻拨开四爷的手,眼神里全是不屑,“第一是去请你邱家的族长宗亲,第二找到梁麻子落脚点。一对奸夫淫妇自有一族猛士不容,还不省力”。
“那我王八的帽子岂不是戴一辈子,”四爷气呼呼道,“邱家的脸放在哪”。
“命比脸重要吗?”伯叶冷笑,文明杖一顿,“你不去捉奸,他们就不会干那种勾当吗!你邱家的脸现在不可能不丢,且去捉来,按族规沉塘,脸上或许好看一点”。
“这!”
“一面害怕梁麻子,一面却难做决断,”伯叶的眼神里轻蔑愈发明显,“梁麻子来兰田多少人,目的,你知道吗?让他们去探一探岂不是完美?”
“好吧,”四爷感觉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被扎了一针,气泄光了,“然后怎么办?”
“听说新到的道台也要来了,”伯叶淡淡道,“我要去拜谒一下,疏通一下,这边的都是小事,道台那边才是大事,万一麻子不死,道台那边一指便可按死,”伯叶对于邱四爷其实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多是酒囊饭袋,目光短浅又缺乏决断,做大事是万万不行的,与这样的人合作也是万般无奈的。权力面前任何人力都是微弱的,伯叶对于这句话深信不疑。
“那我先去办了,”四爷拱了拱手,伯叶很随意地拱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