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想起来李白的《秋风辞》里的一段:“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登时觉得这首词十分入景。从琐碎里拔身而出环视周遭的一切,万物终究承载不了时间的重量,转眼间华彩的光景跌入了深色的秋季里。在亘古不变的四季轮回里似乎人们习惯在夏天轰轰烈烈地交谈,聊表自己的性情,闲词雅诗里“秉烛夜游”也在不经意间惹人骚动。然而在冬天,他们可是要小心翼翼地闭上嘴不说话的,然后将心里的想法尘封起来用白雪珍藏,耳鬓厮磨足够表达热腾腾的情素。等到来年开春时再打开门窗看着朝气蓬勃的花鸟鱼草,充满活力的远山湖泊。仿佛在混沌的空间里借着时间的歪歪扭扭的齿痕凿出来一丝缝隙,来窥得新生般的恩典。
对于秋季。人们热衷于诉说却似乎从来都很难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上海与南京的暴雨已经登陆,朋友告诉我那里噼里啪啦的雨滴宣泄般地砸在那湿软的南方土地上,连带着将夏天的最后一丝燥热冲刷干净。雨水汇聚,混杂着黄色的泥土,在街道上翻腾而过,带起乳白色的泡沫。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巷裹挟着所有南方对于北方的回忆,连带着发出轻声地召唤,希望在最后的末尾能有一个让人可心的句号。抛去让人懊恼的换季时难以表述的抽象变化。单就气候而言,似乎每年,南方总是要先于北方气候变凉,而两方撕扯拉锯到最后,却是北方要寒冷于南方。
如此说来,南方的人们对于这儿的思念也要早于我们吧,在我们口齿尚能包揽带有温热气息的味道时,那里的人会在想些什么呢?
秋风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像是要赴冬天的约定。时常在静处想,何时才能得到一个机会亲眼去看那里的黛蓝色的天和芽绿色的溪流呢?或许那里藏着会让人不期而遇的梦。
纵横在北方的人们终于有所动容了,哪怕这是秋季。或者说,人们和自然之间早已约定好了一个暗语,就比如热情的呼唤带了夏的炎热,缱绻的心情就自然在色彩褪尽的秋中得以舒展。
平时急促的脚步终于肯停驻,在树旁,在湖边,在草木歇息过的小路上。恋人手挽着手走过,偶尔对望时眼神里缀满宠溺的甜蜜。一切顺势而生。从来无法决定雨会在何时到达或者哪一天气候会不留神地跳进冬天的地盘里。
只是在一个午睡醒来的暮色中,拉开米黄色的镂花窗帘,还未等得眼睛完全适应梧桐叶散落一地的画面,窗外整个景色铺央开来给人一种“冻皱”的感觉。从前坚挺葱郁不曾发现树杈的奇形怪状,可仿佛一眨眼就卸下所有的伪装。从秋天跨越到冬天毫不费任何力气。看起来也似乎只是一个眼神回荡的距离。于是,嗖嗖的冷风进一步将牢实的、不会轻易变形的物体更加用力的镶嵌在人们目力所及之处。这就是秋冬之交,不懂得春末夏初的含蓄。以自己的独特魅力来向大地的子民聊表自己的情谊。不像是现实,反而倒有七分虚幻的色彩。正如费尔南多在《惶然录》中所言:“梦境曾多少次变成实物出现在我面前,它们并非要替代现实,而只是要宣称它们和现实一样”。
突然无法想象以后的冬季会成为一个怎样的模样。会成为轮回以后的另外一个故事吗?会有《挪威的森林》里描述的大雪吗?梦境里的触不可及会成为现实当中的桎梏吗?这一些,我全然无从得知。
恐怕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秋冬吧。可能也仅仅是因为在这个节气里人们的生活过的闲适又较为安逸吧。也许正是这个道理,要不然为何所有热闹盛大的节日都聚集在这三两个月份呢。
等到节日来临,不肖独自一人去登高览月,也不用得自己一人去借酒抒怀。秋冬不是用来再一次去感受世间的寒魄的。那是一种不应该存在的可能。在这难得的境遇下,不应该独往,却着实应该结伴而来,携着结结实实的菜蔬和佳肴,用恰好的温酒器烫酒喝,众多人围坐一圈,屋子里的暖气烘烘。每个人的脸上都放出红润的光。这是一个不该再尖酸刻薄的季节,同样,这些一并合在温热的气氛当中被蒸干了。欢声与笑语才能深深地嵌在房子里的每一个缝隙,妥妥地贴在厚实而柔和的落地窗帘上。
这才是冬天真正的意义。
的确,四季轮回,时间匆忙而走,甚至在它的背包里一并拿走了人世间的很多东西。坏的,好的。值得怀念的,令人避之不及的。然而恐怕在时间的节令中,它本身的变化其实不足以去舍生忘死地感慨。真正留在这里的是由此而生我们所应该要保留并为之煲汤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