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
爷老了,昨天晚上两点多的时候.
睡觉前妈妈给在医院的爸爸打电话问怎么样了,当时爷已经抢救了两次,姑妈们都在医院守着,爷的主治医师说熬不过三天了,家人们都在医院守着.
25号上午的时候我和哥哥去了医院,这是抢救第二次以后,爷身上插了三根管子,胃管,氧气机,还有血压器,两台大机器在病床边.我还能想起来护士给他插胃管时我的心疼,从鼻孔进入一根比鞋带还长的胶管子直接进胃里,我握着爷的手,他已经昏迷了,可能再也感受不到我们肉体上的酸痛,一下子我泪就满了.我和哥哥就在旁边看着,奶奶已经因为爷抢救哭昏头了,在病房外面医生又给奶奶加了张床,让她休息.十点多的时候我突然看见血压的数字没了,波浪线变成横线了,我赶紧跑护士站喊三十五床,快点儿.外面的病人都在看,奶奶听到以后又哭的跪倒在地上,后来才知道是爷的手指头动了,把血压器扯掉了,爸就安慰奶奶说娘,你不能哭成这,你得振作.
昨天晚上一点半我进被窝,妈妈还没有睡觉,她说头疼,给她吃了药又给爸打电话,爸说血压四十,妈说那你们就得都守着,这已经很危险了.妈后来给我说,当初姥爷就是血压四十,晚上不行了.我睡了一个小时,爸就打电话来了,妈妈就喊醒我说爷不行了,当时奶奶在我的屋睡觉,妈妈就说我先去医院,一会儿回老家,先别给嫩奶说.后来三点的时候哥来叫我,让我起来我俩去医院,正在穿衣服妈回来了,奶奶也醒了,妈就说娘,咱现在回老家,奶一下就坐在沙发上,我赶紧扶着她去洗脸,洗完以后奶奶自言自语的穿了鞋开门就走,妈妈拉住她说娘,你慢点儿,等着让张明扶你下楼.在回去的路上奶奶一下都没哭,就是一直问走到哪儿了.
到家以后,爷还没到,奶奶看着老房子扶着她的弟弟一下就大哭说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爸爸小叔姑妈全回来了,我看着院子里的黑棺材,黑色的油漆还没干,爷爷就要躺进去了吗.院子外面拉着爷的车也来了,二姑妈在车上抱着爷哭的一塌糊涂.奶奶在屋里哭,像个小孩儿一样的谁都不听,爸爸抱着爷的遗像哭,小叔扫着地哭,五点半,天还没亮.爷被抬进屋里了,奶奶跑到爷爷身边儿,我们谁都拉不住,给爷穿衣服,奶奶说就让我再看看他吧.姑妈们扶着奶奶趴在爷的身边儿,奶奶说你不要我了,让我咋办.哭的话都说不完整.
天明了,亲戚们都来了.能有这种感受吗,24号我还在医院食堂给爷买着稀饭,喂他喝水,23号我还给他买了鸡蛋糕,喂他吃饭,22号我还因为爷不吃饭,闹脾气给别人说他现在就像个小孩儿,这些突然就没了. 我上大学以前爷都在家里种地,让来市里,他不来,他总说我走了地咋办啊,谁给嫩磨面.自从爸爸和小叔给爷爷奶奶盖得房子被水淹了以后,他俩就住在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起居室里,每次回去都让他们一起来市里住,可他还是那句话,地咋办啊.爷爱抽烟,爱抽卷烟,每次来家里都会拿上好多烟草和稿纸,爷总是在看戏的时候看着看着就打起呼噜,爷的耳朵有点儿背,每次说话都得大声说,我在学校的时候给他们打电话,爷接着了就总是给奶奶,让她给我说,现在我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了,我的泪又满了. 25号下午从医院和妈妈回家的时候一起走过公园,看见公园里的老人们在散步打牌听戏,很难心,爷再也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了,辛苦了一辈子,再也不能听着收音机了. 不知道爷现在冷不冷,留下我们这一群日夜缅怀的娃娃们,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难心,爸再也不能因为他不吃饭跟他发脾气了,姑姑再也不能给他做很稀的面条了,奶奶再也不用半夜给他拿尿壶了.
走好,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