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傻妈妈。
小时候,家里穷,经常是咸菜、鱼生当菜吃。家里的东西都是一点点添置。从泥地到石头地,从二楼到三楼,从前院到后院,钱一点点的攒,生活一点点的充实。即使在这样艰难的时候,叔叔因为酗酒废了双腿摊在床上,我妈还是毫不犹豫的拿出仅有的好不容易积攒的一千块钱塞给我爸,让我爸送去给叔叔看病。
那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当时的一千块钱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家里从来不见时新的衣服,买一支笔要两分钱,我们大都时候还是捡着人家的笔头在写字。但当我和弟弟看到婶婶每天早上给两个孩子买年糕吃水果,我们觉得奇怪,为什么人家吃的那么好,却没有治病的钱呢?妈妈不答。我们更不知。
后来,我们搬了一个新的地方,街坊邻居是我们现在钢筋水泥下商品房所没有的温暖。只要有哪家漏了水管、停了电,总有邻居出来帮个忙。提重物,挑个水,更不在话下。特别是有什么好吃的,总会在街坊一声呼喊,来了就有份。我妈的情绪在搬到新地方之后变得更加的明朗。她总会用最好的鱼、最好的肉或者家里仅有的鸡蛋招呼客人。而我们看着巴望了好久的美味下了别人的肚子,只会心觉委屈。
”妈妈,为什么都要拿最好的给人家呀?那我们吃什么呀?“
”你们会有的。妈妈会给你们留着的。“
但我们知道,这一等又不知到什么时候。
读初中了,家里的境况也越来越好了。每天中午会回家吃饭。那个时候的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我妈最会做饭的时候,因为我总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因为我不知道我妈又会以什么方式用什么惊喜来等着我。我猜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总算开始身上长肉了。然而,记忆中,除了初中的那段时光,她就再也没有烧过这么让人期待的好饭菜了。说也奇怪,即使那会儿我开始丰盈起来,却没见我妈体型放大过。
当然,我妈也有审美突然好起来的时候。那也是我读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虽然稍微好起来了,但我穿的衣服仍然都是别人家退下来的,甚至有男生的衣服。鞋子从来都是大大,一穿就是一年,小了才换。很奇怪,那个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有没有穿得不对的。但是,突然有一天中午,回家吃饭,却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身衣服,金丝绒酱红色的上衣,套头,蝙蝠袖,做旧的蓝色紧身牛仔裤,都是当时当下流行的行头。我突然觉得好惊讶,跳着问妈妈”妈妈,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妈妈笑着回答。
我赶紧将这一身衣裤换上。镜子中的我终于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女孩的样子。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了对美的关注,原来,我可以这样打扮,原来,我也可以这样美!
可是,妈妈到现在为止,好像就从来没有对自己选对衣服。虽然我们也会带她去买衣服,她不是嫌贵了,就嫌难看。所以,她的衣服,从来就是路边摊上的那几十块的衣物。但是,妈妈穿出来,街坊邻居都说好看,妈妈就很满足。
妈妈还迷信。每逢初一十五,她都要吃素。虽说我家都是信佛的。大妈吃斋一个月,中途要喝个庆功酒,她会向菩萨借一天。但是我妈不会,她在这样的日子里总是记得牢牢的,也从来不会因为我们的到来而破戒向佛祖请一天假。我们成年以后,妈妈更有空了,没什么事情要忙,她得空就拿了串佛珠念念。
那一年,我因为甲状腺在医院手术。家里能来的亲戚都来了。唯独妈妈没有来。我问我爸:“我妈哪里去了?”我爸说:“今天是好日子,你妈跟你姑姑去佛堂给你祈福去了。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回到了病房。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坐病床前的妈妈,她眼里噙满泪水,脸上却挂着笑脸,口中念叨着:“菩萨保佑,我囡没事了。菩萨保佑,我囡没事了。”一只没有挂针的手一直被裹在她温暖的手心里面。一开口,妈妈眼中的泪水已沿着满脸的皱纹蜿蜒而下。那一瞬间,我的眼泪滚烫地划过太阳穴,跨过耳蜗,滴向枕间。
结了婚之后,妈妈总会跟我念叨,要我待婆婆跟自己的亲娘一样,说婆婆一生也是蛮苦的,没有女儿,再怎么不对,做媳妇的也要体谅、理解。如今,婆婆对我很好,我想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妈妈的待人处事让我懂得了在一个家庭中该如何去宽容与孝顺。
这就是我的妈妈。她以她傻傻的方式爱着她那个傻傻的女儿!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得轰轰烈烈,到处是花儿,到处是像花儿的人们。母亲早早得穿起了新买得衣服,穿梭在公园的百花之间。母亲爱花,也爱穿像花一样的衣服。喜欢让我们给她拍照,但总会在衣服上傻傻得整理好一会儿,然后展开傻傻得笑脸。
母亲,花儿虽美,其实,不及您笑得美。您傻傻得爱着我们,我们也将以傻傻得方式,永远的爱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