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活着特别难受,或者肢体的残疾,或者家庭的不幸。东新就是后者,平均每星期一次的吵架无数次戕害着他的内心,他决定了,离家出走,悄无声息的。
冬夜里,六点钟,东新瞅准妻子去打麻将以后,换好干净的衣服裤子,好像要去朝拜什么似的。刚离开家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了回头,把手机关了机,扔在了厕所里有个不常用的柜子最里面,出来的时候猛的的突然拉紧了房门,整栋楼都听到啪的一声。
这是个冬天的夜晚,还没到八点。眼前刚好是公交站台,反正也没事,坐公交总比走着轻松。他这么想着。站台上人稀松平常,有的人像刚加班回来一样看起来很累;有的人带着耳机低着头,不言不语;对面的马路八车道,很宽敞;街道对面的亭台楼宇灯火通明,好像比往日绚丽了很多。他的脑海里还是断断续续恍惚着跟妻子吵架的画面:
“叫你有点出息,跟着你这么多年了,咱家也没点变化……!”
东新的思维被抽离着离开现实,已经错过了好几辆公交车。就坐下一辆吧,一会九点该停运了。
189,这是一辆他从没坐过的公交。走吧,不管停在哪。公交司机是个胖子,胖到下巴都掉下一坨掺杂着恶心的白色黄色的胡茬,带着黄点污渍的衬衫敞在亚麻色秋裤的上面,宽大得抵住了方向盘。这场景让他感到恶心,本来生活就挺恶心的了,他赶紧扭过头。
“这能到北行吗?”一位看起来矮小但精干的妇人对司机说。
“反了,你坐反了。”司机很不耐烦,说完还往窗外吐了一口水。妇人赶紧转身,细小的步伐踩到了后面人高马大的大哥裤腿上,她搽了粉底的脸撞到了大哥浅色外套上,留下了一点黄色的印记,妇人赶紧跑了,大哥反应过来的时候嘴爆了句粗口“你麻麻的个激。”
一个学生模样的孩子站在他前面瞅了他一眼,他眦起眼睛瞅了回去。于是他又低下头,随便找了个座位坐着。这时前门还不断的有人上着,蒙着口罩的学生,带着大金表和金项链的矮个子夜场经理,大肚便便。
“该死,我还没上车呢。“司机在蒙着面纱的妇女没上车的时候启动了引擎。终于走了,他想。
他身边是一个眼神呆滞盯着平视前方的看起来已近花甲的老妇,绞扭着自己的手,看起来有点紧张,也有点恐怖。
他坐着中间靠后,最后一排是一对情侣,透过玻璃的反光能看到他们偶尔亲一下。他想多看几眼,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青春,在妻子之前他谈过的那些女朋友。旁边的妇女在喃喃着嘴,仔细听一会才知道原来是在念佛经,她还是目光呆滞平视前方,好恐怖,他想转过身去寻找一个座位靠窗的。偶然看到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妇女一个人靠窗坐着,双手交叉放腿肚子上,傲人的双胸,白皙的皮肤,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想过去跟她坐在一起。这种想法放在昨天,是断然不敢想的,今天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是个有老婆的男人,老婆已经死了,他想。
窗外飞逝的光景像去年春节他和妻子去橘子洲头游赏的光景。他突然一回头,那个妇女已经走了,就在刚才停一个站台的时刻。错过了,也许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