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家里,挑着满满两篓猪草,几乎是撞着进入那扇被儿子用粉笔画满小人和动物的大门的。绿油油的鲜嫩猪草上露水重重,让人似乎能感觉到外面傍晚十分的山村昏暗清冷,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冰凉雾气中。
母亲跟着把猪草挑进了灶屋,小心的把竹篓歇在磕碰不平的地上,然后收起扁担,拉开灶屋的门,把扁担放进了门背后的角落里。儿子正坐在灶后着火烧着开水,灶膛里的火光照亮了偎坐柴草堆中的他的身躯,以及他身边那只安详的老猫。屋子里没有开灯,这团火光是唯一的光亮。收好扁担的母亲转身解开身上那件旧棉袄的纽扣,喘了口气,然后问十岁的儿子道:“鸡子喂哒没得?”“喂了。”儿子一边答到,一边仍旧兀自玩弄着手里的火钳。“咦,这水开哒吧?”母亲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走向灶台,同时闻到一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飘散出来的久远的腐败气息。这是她熟悉的。油腻腻的锅盖上冒着热腾腾的白色水汽,升腾,然后飘向黑漆漆的屋顶。“俗话说:开水不响,响水不开。”母亲这样想着,走到灶台边揭开了木制锅盖,果然,里面几层巨大的白浪猛烈的翻滚着。“不着哒。”她命令儿子到。
开水装好后,儿子帮忙着火,母亲开始在灶台和橱柜之间忙活起晚饭来。灶台上沉积着一些经年的灰垢,在油烟的长年熏烤下已经变得黑漆漆油腻腻的。整个灶屋似乎都是这样的东西,并不干净的样子。一盏并不明亮的日光灯用昏黄却刺眼的灯光照耀着这一切。墙上冷不丁会爬出一只很大的长脚蜘蛛。而菜肴在倒如铁锅里后,便发出“滋滋”的噼啪声响,伴着锅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屋子。这是她熟悉的环境,一切有着一种难于言说的亲切,散发着生活朴素的温暖气息。
做好晚饭,父亲也回来了。几样小菜,一碟咸菜,一家人就围坐在油腻腻的缸盖边吃了起来。
吃完晚饭,母亲开始在灶屋边的空地上剁起了猪草。父亲和儿子到外屋开电视去了。“剁、剁、剁”屋子里只剩下这清脆响亮的声音,其间那只慵懒的老猫不知趣的爬上了她的脚背,被她轻轻的拨开了去。
忙完一切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拉灭灶屋的日光灯的时候,墙角几只不知名的昆虫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