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换到现在,我是绝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那时候的所谓勇气,现在看来只能说是用傻气来形容。
可有时候,人生还是需要一些奋不顾身的勇气和冲动的。事事安排周全详尽,不说是坏事,也少了些新鲜和刺激。
后来发生的事,我自认为还是可以用来喝酒聊天的时候拿出来,吹吹牛逼的。
但是不要学我。
因为,每个被拿来吹牛逼的现在,都有一个狼狈不堪的曾经。
这是一段我无法忘却的火车经历。
6月考完试,和高中同学约好一起去苏州打工,赚零花钱。也是受他学长的忽悠,说是干两个月至少拿五千块钱怎样怎样之类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表格,工作证什么的拿来给我们看,信誓旦旦的说我也在那边工作,不会骗大家。他也真就信了,拉着我一块去。我那会也没想好暑假要做什么,就答应了。现在想来,阵阵后怕,愚蠢的很。
为了省钱,我们买了太原到上海的坐票。那二十个难熬的小时里,我不停地站起,坐下,又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只是为了抵抗长时间坐姿带来的痛苦以及抵消无聊而又漫长的路途带来的不适。他带了扑克牌,还有瓜子花生红薯条,一路吃吃喝喝倒也潇洒。彼时我的手机,是花三百块钱从学校移动厅换来的酷派,渣的掉牙,电池一到70%我就心慌,充电宝时刻不离身。这时候也就不敢玩手机了,电支持不了多久不说,下了火车还不知道何去何从,没法充电,更是小心翼翼,除了看时间,别的时候都放在包里。
书也是不敢带的,书包里装的都是换洗的衣物,洗漱用品,并无多余空间放别的。话说回来,来的时候匆忙,也知道路上没有看书的闲情逸致,也就打消了念头。他就自不必说,一个学市场营销专业的单身狗,大学才一年,高挂榜上已经榜上有名,也就不期待他会带什么书了。车厢门那边仅有的几张报纸,拿过来看也全是说些“铁路上的温暖”“小站故事”等等无聊的事情,索然无味。
列车上人很多,各个年龄层的都有,但看装束,大多都是务工人员。大包小包的衣物塞满行李架,皮箱放不上去就放座位底下,有的就直接挤在座位中间,两边的人活动也就困难,伸个腿都得惊动旁人。有个妇女怀里抱着大包小包,搬个马扎坐在走廊,本就狭窄的走廊闲的更加拥挤。旁边的小孩肆意哭闹,有人嫌不耐烦,撇来奇怪的眼神却又不加制止。邻座有个40岁左右的大妈,一口流利的晋北方言,和对面那个姑娘聊着什么。能看得出,姑娘不是晋北人,满脸的尴尬和迷茫。虽说同是山西人,晋北的方言,我却是听不大懂,想听听在讲什么也是极难。
临近饭点,火车上的特有味道就会传来。小鸡蘑菇,红烧牛肉,鲜虾排骨,老坛酸菜,各种口味在空气中混杂交融,外加各种其他独特的味道,真是难忘。围围裙的列车售卖员推着小车在叫卖,“吃饭了啊,盖浇饭15元一盒,先到先得……来,这位旅客挪下脚,过一下。”还有自己带饭的,包子,火烧,鸡蛋糕,各种零食,吃啥的也有。我自是不习惯在这么乱的环境里吃东西,空气里的味道也难以忍受,胡乱吃点饼干敷衍了事。
等到饭点过去,又是两三个小时的喧哗。打牌唠嗑自不必说,车厢里很多人被大叔们下象棋的高昂兴致所带动,两个人的棋,数十人的军师队伍在旁边争得面红耳赤,我也是头一次在火车上见到。我那同学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这种事情也少不了他。等杀的差不多,已经是9点多,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回到座位上开始酝酿睡意。
从下午4点上车一直到现在,无聊,烦躁的我已经在这个座位上待了5个多小时。这种感觉,就是你知道你需要休息,但是你就是不想坐着,宁愿站在拥挤的走廊里面,感受那飘在车厢上层的独特味道,也不愿意坐下来。每当我想到接下来我还要连续坐十几个小时,我就觉得崩溃,一种恐惧感渐渐涌现,“怕是会产生心理阴影吧,我发誓再不会坐这种慢车的硬座了。”
好不容易消除不适应,坐下来打算眯一会的时候,更加崩溃的事情出现了:此起彼伏的鼾声渐渐响起。大叔们的睡眠还是不错的,刚才还在左突右杀,现在就已经鼾声渐起。我无语,忍住想要咆哮的想法,试着想点别的分散注意力。我给我妈打去了电话,想着到现在都没和家里说过,也该打个电话了。可是等到接起来的时候,我明显听到了我妈打哈欠的声音。嗯哼? 睡了?和我想的不一样啊,我头一次跑这么远,也不关心一下?嗯……随便搪塞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绝望么?
我还能做什么呢?
人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
我突然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来。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嗯。
也只能靠着这点想象度过了。
是夜无话。
第二天
早上10点,下了车,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活着真好。
文|不会讲故事的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