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排鹤,秋高气爽,承乾宫内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院子里两三个宫女在除草浇花,擦廊吹榭。屋中烟气缭绕,香味弥漫,这香品质不凡,只须轻轻一闻,心境便能顿时安静下来。
里屋内娴妃坐在榻边,一袭青衫,右手握着一把团扇,扇子上绣着秋江独钓图。腕动扇动,一缕缕微风将烟气吹散。面前站着两个穿着水绿色袍服的宫女,一高一矮,面容姣好。个高的宫女双手抱着一叠白色丝绸,个矮的宫女抱着一叠黑色的丝绸。高个儿宫女先道:娘娘,我觉得白色的好,清新脱俗。恩……恩……就像莲藕,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娴妃笑着点了点头。矮个宫女忙道:当下正值秋日,黄叶扫地,万木凋零,已是一派肃杀景象,如果再穿白色衣服,未免让人觉得凄凉。所以还是绿色好,绿色像春,欣欣向荣,皇上见了,定会神情愉悦。
娴妃也笑了笑,随即伸出手,搭在绿色的绸缎上,来回抚摸,笑意更浓。忽然收回手掌,转眼注视白色丝绸,说道:用白色的吧。两位宫女道:“是。”便碎步退后,准备离开。
刚走到屋门,忽然门外抢进一个人来,砰的一声,三人撞了个满怀。进入的人势道奇急,两位宫女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人也不管这些,只管大喊道:娘娘,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四阿哥发高烧了!人都晕迷了!
娴妃失声叫道:“什么!”,不等贴身宫女过来搀扶,便大踏步的走向偏殿。还没到偏殿大门,便听到一人在大声哭喊:"你们是怎么照顾四阿哥的!" 啪!清脆的一响,分明是一个人受了耳光。娴妃走到门口,掀开厚重的帘帐,看见里面站着一群人。正欲说话,忽见一人抢到面前,双手牢牢抓住自己的肩膀,用力摇晃,哭道:“娴妃!你是怎么照顾四阿哥的!你看他现在病成这样!“,娴妃说道:”嘉贵人这是怎么了?“旁边乳母道:”回娴妃娘娘,中午过吃饭四阿哥就开始发烧,现在已经...已经晕迷不醒了。“娴妃眉头紧蹙,正欲开口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娴妃来不紧再问,只得俯身迎接圣驾,心想:”皇上怎么来了?“。片刻之间,一名衣着黄衣的男子踏进偏殿,只见他气宇轩昂,星目剑眉,此人正是皇上。娴妃说道:”恭请皇上圣安“,安字还没说出,皇上便说道:”快起来吧,怎么回事?“,娴妃起身,发现高贵妃也跟着皇上一起来了。正欲回答,嘉贵人抢道:”皇上...皇上您快去看看吧,四阿哥病的不轻,已经晕厥了!“,皇上瞥了她一眼,便大踏步走到四阿哥床前,仔细探视,随后问道:”请太医了吗?“,娴妃道:“臣妾已经着人去请张院判了,估计很快就到”。嘉贵人忙跪下,哭着向皇上道:”皇上...皇上,自从四阿哥住到承乾宫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生病了,臣妾心如刀绞..“嘉贵人哭的梨花带雨,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皇上又瞧了她两眼说道:“你先起来吧”。娴妃的贴身侍女小睛说道:“嘉贵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像四阿哥生病全是我们娘娘的错一样。四阿哥年幼,爱生病也属正常。再说前两次生病,娘娘哪一次不是守到天亮才肯回去休息。”娴妃忙道 :“小睛,住口!” 那侍女看了娴妃一眼,欲言又止,不再说话。皇上瞧了瞧娴妃,又瞥了一眼嘉贵人,正在思索之际。外面侍女忽道:“纯妃,张院判到”。嘉贵人心想:“纯妃怎么来了?”,随即把目光投向高贵妃,高贵妃见她看自己,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看向纯妃。纯妃和张院判一起向皇上行了礼,张院判便匆匆去看四阿哥。嘉贵人见张院判走向四阿哥,忙道:皇上,四阿哥身体不舒服,就让臣妾带先回去吧,四阿哥有生母照料,也方便张院判治疗。皇上听后,看向娴妃。纯妃忽道:我刚才来的路上,听道四阿哥得了急症,既然是急症,又何必挪来挪去,不妨让张院判先诊断了再说。此言一出,嘉贵人和高贵妃同时瞪向纯妃。此时张院判已经开始诊断,没过一会回到皇上面前,向乳母问道:四阿哥除了发烧之外,还有别的症状吗?
那乳母听到有人问自己,身子一抖,忙回道:除了发烧……还有……还有……还有全身疼,但是阿哥也说不出哪疼。
张院判捻着自己的胡须,心想:“奇怪。”然后对皇上说道:“皇上,四阿哥是受了风寒,待臣开一封解表散寒的方子,就无大碍了”。皇上的脸此刻舒展开来,长嘘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嘉贵人抢出两步跪下哭道:“皇上!四阿哥年纪尚小,没有生母在旁照顾,定是不行的,求皇上让臣妾带四阿哥回宫吧”,抬头看着皇上,皇上此时正看着娴妃,嘉贵人随即转身抱着娴妃的腿道:娴妃姐姐,刚才我担心四阿哥,一时情急冒犯了你,是我不对。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能体会我做母亲的心情。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随后又面朝皇上道:皇上……皇上,求您开恩,求您开恩啊。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高贵妃。高贵妃看见他不住的瞧自己,随即说道:皇上,这孩子还得是生母照顾,才会细心啊,别的人指不定怎么作践呢。先前嘉贵人是犯过错,但是现下早已悔过,瞧他这担心样,您就让她把孩子领回去吧。皇上看了看身边的高贵妃,又瞄了眼正趴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嘉贵人,最后望着娴妃道:你觉得呢?娴妃回道:只要五阿哥能好,臣妾怎样都可以。皇上心下一暖,正要说话,纯妃忽道:娴妃妹妹也太好说话了,你一心想着皇上的孩子,却不知嘉贵人一路上是哭着跑过来的,现下紫禁城内所有人都认为是娘娘没照顾好四阿哥,如果再让嘉贵人把四阿哥带走,那你虐待四阿哥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她说虐待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皇上眉头一皱,又看向嘉贵人……
纯妃接着又说:臣妾觉得奇怪,你们看这屋子,门窗紧闭,四阿哥又盖着这么厚的被子,哪来的寒气呢?
张院判说道:娘娘说的是,这民间有句话,要想小儿安,需得三分饥和寒,这么捂着是会捂出病的。
乳母道:在储秀宫的时候,都是这么照顾的,没……也没出现问题。
纯妃道:今天阿哥都吃了些什么?
乳母道:中午吃了些鸡肉粥
张院判抢道:鸡肉是发物,这么捂着,还吃鸡肉,肯定会腹泻的
旁边一个宫女道:张太医说的是,刚才给他喝了些鱼汤,四阿哥便说肚子疼,开始腹泻。
张院判道:这不是胡闹吗!
嘉贵人和乳母听她这么说都是一惊。皇上看着乳母正色道:你不是说没有其他症状了么。乳母身子抖的厉害,回道:这……这……这……,抬头看着嘉贵人,此时嘉贵人也如惊弓之鸟一般呆在哪里。皇上见乳母神色慌张,言语吞吐,已料到这其中必有隐情,怒道:来人啊,把她拉下去,严刑拷问。
乳母顿时像被抽了筋一样,瘫软在地,大喊道: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是……是嘉贵人,是她让奴才这么干的。
乳母挣脱开守卫,爬到皇上脚下,哭到:是……是嘉贵人说只有这样做,才能……才能让四阿哥回到他身边。
皇上双眉竖立,瞪着嘉贵人。嘉贵人心中一惊想到:“事情已经败漏,夺回阿哥是不可能了,赶紧先保住自己,后面再从长计议”,当下扑到皇上膝前,指着乳母道:“你...你!是不是你和娴妃串通好了来陷害我!肯定是你。皇上....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乳母急道:“嘉贵人,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娴妃面露怒色道:“嘉贵人!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嘉贵人哭声更大对着皇上说:“皇上臣妾冤枉啊”,她看见皇上表情越来越僵硬,便知事情已经脱离控制,随便转向高贵妃道:“高贵妃,你帮我求求皇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高贵妃急忙推开嘉贵人道:“哎呀!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嘉贵人听见她这样说,当下面色一沉道:“高贵妃,你真的不管我了吗?”,语气阴森冰冷。高贵妃忽小声道:”本宫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四阿哥,你就好好上路吧“
”传旨,嘉贵人不贤不淑,不配为人母,褫夺封号,降为答应,迁去北三所“。北三所是紫禁城最北边的三个宫殿,平时凄冷荒凉,无人问津,跟冷宫没什么区别。嘉贵人当下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忽又爬起道:”皇上!皇上!饶了臣妾吧,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皇上转过头去,任由侍卫将其拉了出去。
皇上圣怒,众人战战兢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说话。忽然高贵妃道:”皇上,储秀宫是四阿哥从小生活的地方,让四阿哥回到熟悉的地方,或者对四阿哥有好处,再说娴妃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不如让臣妾把四阿哥带回去吧“
纯妃道:”皇上,娴妃姐姐虽然没有经验,但她对四阿哥情同亲骨肉,我相信假以时日,娴妃姐姐定然照顾好他的。“
众人此时都注视着皇上,只见他眉头紧锁,犹豫不决。片刻之后,皇上抬头说道:”四阿哥还是暂养在娴妃处吧“,说完站起身子,便走了出去。高贵妃一呆,看见皇上离开,自己也不便多留,经过纯妃身旁时,阴森道:”久闻纯妃妹妹饱读读书,知识渊博,今日一见,当真惊艳。“纯妃微笑道:”高贵妃过奖了“。高贵妃哼了一声,便走出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