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沉默 -

(他和她走出高铁站的时候天空雾蒙蒙的下着细雨,淅淅沥沥的雨将她头发黏湿成一缕一缕。8月下旬虽然还算是夏的季节,可是经过突如其来雨的洗礼,有了初秋的丝丝寒意。他看着她白裙短袖蓝衫,在雨中卷缩着双肩,不禁想要把她揽进怀里,可是看着大街上如织的人潮,他犹豫着缩回了伸处去的手。他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脸上已刻上了岁月沧桑的痕迹,是处在一个说老太早,谈爱又太晚的年龄,而她是一个未满18岁对一切都充满憧憬而幻想的年龄,满脸的胶原蛋白闪烁着青春独有的迷人光泽,就连脸上的痘痘也显那么的俏皮和可爱。这样的年龄差是他在街头上与她始终保持着一米或者二米的距离,当然他会不断的频频回头去叮嘱她,让她紧跟着,偶尔嫌她走的慢了或者是距离远了,他会一把攥着她的手紧拉着她往前走几步,然后提醒她要跟紧了,是啊,他怕一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

  "去哪里‘’他问她 ,‘不知道’,他知道问也是白问。在他的眼里她对世界一片空白,她就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四处飘荡,如果海上狂风四虐波涛汹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在惊涛骇浪中瑟瑟发抖,在船倾覆的瞬间闭上眼睛。如果大海风平浪静,她也会像大多数少女的梦一样,有一天会有一个俊朗少年,深情的牵着她的手,青丝绾正,十里红妆,然后许诺她一生的幸福。可是人生总有那么多的不确定,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背后却总有太多的坑洼不平 艰难心酸。爱虽然简单但人事总无常,最终能牵手一生的未必是你的最爱。他叹了口气,高铁站与地铁站是相通,他也是第一次来南京,所以有点懵。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搜索了一下位置,他决定带她去父子庙转转。

从地铁站出来,暮色渐沉,雨也越下越急,哗哗啦啦的雨还有嘈杂街头的喧闹,使南京街头显的格外拥挤。霓虹闪烁,车头上打出的光在雨中折射出一束一束五颜六色的雾状云彩。夫子庙就在马路对面,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中穿梭,他会毫不犹豫的牵着她的手让她跟着他的步伐走。

他和她相识于一次偶然的场合,他见到她的时候素面朝天,婴儿肥的脸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痘痘,她不时的搓着双手举措不安,在歌厅幽暗的灯光下显的娇小无助。通过交谈她告诉他,她不需要钱,她是因为爱情才走上了这条路,她的话深深刺痛了他,他不明白还有一种爱会如此卑微,如此悲哀。他告诉她,‘’如果我爱一个人,哪怕豁出命来我都会好好保护她,更不会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出现在这样暧昧的场合"。她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睛,呓语着说"男朋友告诉她,如果爱他就要付出一切"是啊,她还只是个刚过17岁的孩子,少女憧憬的爱情总是美好,她幻想着只要听了男友的话,为他付出了一切,男友就会为她的付出而回心转意。也许她现在还不明白,人世间总有一些人嘴里说着世上最最动人的情话,背地里却恨不得榨干你的所有,然后鄙夷的唾弃你抛弃你,山盟海誓听起来很美,背后总会隐藏着卑鄙的欺骗和美丽的谎言。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不计回报的付出,毫无保留给予对方最大的柔情呵护,会让他或者她每时每刻都会被爱的幸福感满满包围,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因为爱你,所以舍不得让你受一点点委屈"。而她呢?不过是被人拿着爱情当幌子,实际上是为他人谋取利益的工具而已。17岁本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憧憬着美梦和幻想,而尘世间总有一些邪恶,一双肮脏的充满腥臭的贪婪的手会去摧毁这样的美好。他们会把它掐在手上百般玩弄肆意摧残然后狠狠的踩在脚下,是本该绽放芬香四溢的花过早凋零衰败。而她懵懂和无知的眼神背后,却又透露出单纯和善良,他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是诅咒这尘世的邪恶,还是该去讥笑她的愚昧和无知。

夜晚是宁静的,是暧昧的也是邪恶的。不管什么样的人到夜晚总会脱下外衣撕去伪装,或者慵懒,或者浮躁,或者悲伤,或者孤独。有的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会在一人的夜晚泪流满面转辗反侧,有的人白天衣冠楚楚夜晚衣冠禽兽面目狰狞,有的人白天像夫妻秀尽恩爱,夜晚却各自淘欢形同路人,还有的人白天看似毫无干系,夜幕的掩护下却情同夫妻紧紧相偎不依不舍 ,夜啊!总是如此静廖又如此浮华!他和她的夜晚,肩并肩头并头躺在宾馆的大床上,傻傻瞪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突然她会淘气的挠挠他的胳肢窝或者对他的脖子吹哈气,然后他和她会放肆的大笑起来,笑的声撕力竭却又莫名其妙。然后他会摸着她的脑门,揶揄着说"傻瓜呀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傻笑啥呢,而她会反击地弹弹他的脑门说,"大叔呀你傻不拉几的笑啥啊,脑袋被门夹了吧"那一刻他的内心充实而柔软,一切的烦扰和苦闷都不复存在,也忘记了他与她岁月的时差。他傻傻的想"真希望时光就此停留,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么这个梦就永远不要苏醒!他痴痴的看着她,像一个多情少年看到心仪的情人,一步也不舍得把眼睛挪开,在他的眼里世界只剩下了她,那一眼他把她定格在他的脑海,直至他的灵魂还有剩余的生命,在后来许久的岁月里她一直是他难以忘怀的幽灵,夜半无人的时候他会悄悄打开记忆碎片,怀念他和她的一幕幕幻梦之旅,他和她虽然短暂,但是却足够他一生回忆。他用手轻轻的扫拂着她眉头间的发际,假装恶狠狠说"小傻瓜我要吃了你",她吃吃一笑给他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子轻轻的亲吻着她的额头而她双手环保着他的脖子热烈的迎合着,贪婪的唇抚过鼻子嘴唇脖颈高山还有丛林,像一个酒徒啜饮一壶醇香的老酒久久回味不能自拔。唇舌相吮,柔美软润,芬芳甜蜜。欲望似水沸腾似火燃烧,似一头嗜血的狼毛发怒张,又如温情脉脉的猫似拒还迎。喘息声此起彼落呢喃吟唱,似翻上了层层高山又趟过了条条河流,肆虐的火燎原之势熊熊燃烧,如同一道道噼啪刺咧的闪电照耀灵魂深处漆黑的夜空,又如蛮沙荒野许久经年的干枯迎来了亿年落寞的甘露,甘甜滋润到每个子细胞,柔软虚无到梦幻云端,欢愉战栗到灵魂出窍。他和她疯了似的拥抱亲吻索取死死纠缠难解难分,恨不得要把对方嵌入到自己身体内部挤进彼此的骨髓……

激情过后她像一个婴儿蜷缩在他的怀里酣然入睡,即使在睡梦里她也紧紧的抱着他,生怕黑夜会像怪兽一样将她吞噬,她娇憨的睡姿还有时不时发出的呢喃梦呓让他无比怜惜而又感伤不已。斜躺在床上,点燃一支烟,烟雾氤氲缥缥缈缈撩撩绕绕,这一切仿佛都是在梦里。

5月蛰伏的一场雨吹散了夏季的闷热和枯燥,她告诉他要去南方实习去了,他们彼此留了下联系方式。在他看来随着她的离去一切都应该结束,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公司派他到距离200多公里的一个工地,糟糕的工地还有奇葩的甲方管理部门,让他常常疲于应付应接不暇。每天在没有电梯的高楼之间穿梭不停爬上爬下,收工的时候他会把自己重重摔在出租屋的床,一动也不想动,感觉好累好累。他已经离家2个多月了,除了7岁的儿子常常打电话呼唤他,而他的女人呢,竟然没有一个电话问候。自从生儿子的时候她得了一场病,然后她就变的神神叨叨。哪怕一点风吹草动,或者头疼脑热,她都会紧张兮兮,然后无休止的在他面前唠叨,然后拼命的催他出去寻医问药。儿子在一岁的时候就有他负责吃喝拉撒,儿子的每个梦乡都是在他的轻拍慢哄中入睡,在他童稚的理解下,认为他是由爸爸生出来的。他们已经分居7年了,其实男人也常常想,是不是该结束这场没有一点温度的婚姻,可是看着女人那日间憔悴的容颜还有满头的银发,他知道他不能抛弃她。年轻时候的她高挑迷人,而当年的他穷困落魄。她家人一直劝阻,而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他,结婚这么多年她一直跟他平淡无奇的生活着,而自己呢一直是不高不低碌碌无为,她节俭的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7年来他们的夫妻生活十根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这样的婚姻让他常常透心的凉感觉不到一丝夫妻间的温暖。

寂寞的夜里他和她会在电话中打情骂俏,有时候会说着情侣间腻人的情话,有时候她会向他倾诉工作中喜怒哀乐,而他会(静静的听她倾诉,然后开导她安慰她,说一些鼓励她努力工作好好上进的话。

8月的某一天她突然给他发一个信息,因为工作中的不顺心已经旷工好几天了,单位已经通知她要尽快腾房然后离开,他在电话这头能感觉她的慌乱,他告诉她:"没事的,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你流浪街头更不会让你无家可归"他用10多个钟头,换了多种交通工具奔赴一千公里赶到了她的身边。在南京的时间他带她转悠了夫子庙,参观了纪念管,还带她一起看了长江。她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四处搜寻稀奇的东西,而他总是不厌其烦的满足她猎奇的心理,他和她像一对朋友,又像一对情侣,仰或更像一对父女的感情吧,他有时间也这样想。

在接下来十多天的时间里,他带她奔赴多个城市,他喜欢看她吃糖葫芦欢声雀跃的样子,还有吃冰棒皱着眉头吸冷气的表情,他会取笑她的憨瓜样,呵斥她的毛手毛脚,而她会追着骂他打他,然后撅着嘴假装生气不理他。他带她来到他生活的地方,带她走自己曾无数次走过的路,也带她看自己养的金毛狗,然后在湖中让她看他和狗一块游泳的场景。其实她不会明白他的用意,他对他和她的未来有着清晰的认识,他明白她不属于他,她应该有着自己爱情婚姻家庭,他已经年逾不惑,而她青春正是美好,这样的组合注定不会被世人祝福,而他和她也会像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注定只能在世俗编制的网中挣扎而不能逃离,他只是想让她的烙印深深的刻在自己的生命里。他确定她是他这辈子与到过唯一与众不同的感觉,虽然他有千般不舍万般喜欢,但是他明白这只是短暂的暂时的,这场梦终会结束闭幕。他宠她爱她如对待童话故事中白雪公主一样,但是他明白他此生不会是她生命中的白马王子,虽然这很残酷,但这个却是他无法规避的死局。

相聚的日子总是屈指可数,别离如约而至,她父亲的一个电话,她告诉他必须要离开。他问她"再见是什么时候"她一副老城的回答"如果有缘一定还会再见"他看她匆匆收拾行囊,好像没有一点留恋,心里闪过些许失望。他开车送她,那天的雨下的特急,风参杂着雨扑打在挡风玻璃上形成层层雨幕,雨刷唧唧咛咛做响。他和她彼此都不做声,一路气氛有点沉默,沉默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还有心跳声,CD反复播放着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 不管将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 我竟悲伤的不能自已 多盼望能送君千里 直到山穷水尽 一生和你相依。。。。他送她离开那座城市后,逃也似的也离开了,他没有料到那座城市没有了她,竟会孤独的可怕。

故事只是故事,是故事终有结束的片段,一别后虽然设计过再次重逢,也曾想象过来日方长,可是岁月经年,从来不会因为他或者她的理想而不变,他和她只是沧海桑田中一颗沙砾,斗转星移日月穿梭,感情终会随着似水样的流年而流逝,也许你或者他许年以后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场景再次相逢除了唏嘘,唏嘘当初不珍惜而今人依旧情不在的叹息外,也只能是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远锁清秋吧。再后续的日日夜夜里,他和她通过网络诉说着情愫,她向他诉说简单粗暴的父亲,还有患有眼疾几近失明的母亲,还有偏僻山区冬夜的寒冷。她总说日子好无聊人生好无意义,他在电话这头默默的听着她的倾诉 ,心里无奈而又心酸,他有时候会说跟我走吧,我带你浪迹天涯给你一片明亮的天空,可她在那头总是拒绝,"你有自己的家庭还有老婆孩子需要照顾,我不能这样自私"。是啊!责任家庭那一项他又能放得下呢?

秋季叶落叶黄,寒冬冷冰三丈。三月的桃花如期而至,粉嫩娇艳芳香四溢,微风荡漾处,花谢花飞花满天,一切似梦似幻似烟。她在电话那头告诉他,媒人之约,给她介绍男朋友了,他在电话这头沉默片刻,"那就找个好人嫁了吧,我知你心意"她嗯了一声,然后切断了通话。

依旧是三月,依旧有桃红,柳絮依旧似雪飘飘,年年如是,如是年年,变的竟然只是模糊的容颜。风凌乱了思绪也吹散了回忆,记忆里的尘聚落了厚厚的一层,只是自己不忍拂去罢了!转身!离开!然后各自天涯。就让这一切归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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