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女单身穷游印度惊魂记(2):在印度最低等级硬座车厢,我尖叫救命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中国的春节,因为返乡人多,形成了世界奇观,这种奇观,印度人和中国人有得一拼。

秀逗的原计划是:乘晚上九点左右的火车到瓦拉纳西,她计划买卧铺票。这一路上耽搁下来,我们到达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误了计划中的火车,秀逗看上去有些焦急。我倒不急,因为我不赶时间,今天走不成明天走也可以。

秀逗不干。她约了朋友在瓦拉纳西见面,人家已经等着她了,无论如何今晚她是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什么也不懂,只能一路跟着她。

虽然这一路上因为秀逗的安排,我们赶了夜路,多花了冤枉钱,受了不少惊吓,我仍然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既然要信任别人,任由她安排的话就不要抱怨,即使她的安排出了错。可是一进入售票大厅,我知道她的计划泡汤了。

迎接我们的是密密麻麻、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看着地上躺满的人群,我有些犯愁了,心里担心一不小心踩在他们身上,制造出骚动和麻烦。

秀逗可不管这些,刚才那个在车上要么玩手机,要么睡觉仿佛置身事外的家伙,这时候像充了鸡血般。见我犹豫不决地站在大厅门口,秀逗一把拉住我,小心翼翼地闪动着凌波微步朝售票窗口“飘”去。可是每个售票窗口都排着一望无际的队伍。

秀逗挤到女性专柜,这边也同样排了长长的队伍。秀逗把头探进窗口询问得知,今天最后一班到瓦拉纳西的过路火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而且没有卧铺票,只有硬座。看着长长的队伍,秀逗犹豫了。我也犹豫了,在我的计划里虽然有在印度乘火车的打算,但硬座可不在我的计划里。

来印度之前,我仔细的研究了印度的火车状况。我知道印度的火车分几个等级,从最高档的带有空调的卧铺到最次的硬座。硬座不在我的计划里。因为硬座虽然便宜,同时也是最拥挤、最不安全的地方。

秀逗在窗口问清楚车次情况后,并不离开,她在快速的思考怎么办?但是后面的女人们可不干了,有人开始大声呵斥我们不要插队。我陪着笑脸朝这些吵吵嚷嚷的女人解释:我们今晚要去瓦拉纳西,车很快要进站了,能不能让我们先买票?

可是没有人听我的,女人们大声地呵斥我和秀逗,让我们去后面排队。我尴尬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心里开始有些责怪秀逗,怎么这样安排?

我在心里偷偷责怪秀逗,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可没有察觉,面对印度女人们叽叽喳喳的阻止,她慢慢的从窗口探出身子,神情冷漠、倨傲的看着她们。印度女人们则非常蔑视地看着我们俩,她们在蔑视我们这种没有教养的行为。两种目光在空间无声的碰撞,似乎有“嚓嚓”声发出,霹雳生光。唉!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首歌《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时有人告诉我们到售票大厅门口去,那里有为外国人服务的窗口。这次我和秀逗牵着手,再次施展乾坤大挪移“飘”到售票大厅门口。可是大厅外漆黑的夜空,一望无际的人流,去哪里寻找为外国人服务的窗口。

这样的情景难倒了我,秀逗可没有被难倒。她拉着我马不停蹄的问人,问什么?问窗口在哪里?

一路惊魂早已将我折磨得疲惫不堪,现在背上背了二十多斤大包,跟着秀逗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我有些后悔跟着秀逗一起出来,这个家伙安排事情真的很不靠谱。明明没有车票了,非得选择今天走,为什么不先规规矩矩的排队买张明天的卧铺票,在车站附近找家旅社休息一晚,明天再舒舒服服地出发呢?我对秀逗提出了我的想法,我以为她会考虑一下,没想到她非常干脆地拒绝:no!

我无言以对,她不同意我的提议,我自己也没有胆量找家旅馆住下。漆黑的夜加上那些恐怖故事,成了我离开她最大的心理障碍,虽然心里开始怀疑秀逗的安排,可是还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她走。好的是,有人说,不远处有亮光的地方有人可以帮我们。亮光处摆着两张桌子,几个便装男人闲散的站在那里聊天。看着他们松垮垮的站姿,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请他们帮忙,要是遇到歹人怎么办?

秀逗可不管我是怎么想的,拉着我就往亮光处冲了过去。她告诉几个诧异看着我们的男人说:我们要去瓦拉纳西,快赶不上火车了,你们看现在天色太晚,我们两个女人不安全。

我原本在旁边一声不响地观察这几个男人,我总是担心遇到坏人。听秀逗说她也担心遇到坏人,我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这个做事天一半地一半的家伙,一路淡定得像一只千年修行的乌龟,现在又死拼活踹地拉着我要乘今晚的火车,现在居然说担心安全?

不过她的话马上引起了几个男人的重视,几个人讨论了一下,不到两分钟,真的不到两分钟,马上就有一个男人让我们跟着他走。去哪里?他带我们进入了售票大厅。

男人是火车站的职员,在他的帮助下(他是明目张胆的插队,没有人提出异议,由此可以看出权威在印度人心里的力量),我们没有排队就买到了当晚去瓦拉纳西的车票。不过是硬座——今晚只有硬座了。唉!硬座就硬座吧,五个小时,自己警惕些,熬熬也就过去了。可是秀逗告诉我,硬座是没有座位的。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

站台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秀逗告诉我,印度火车的硬座就意味着没有座位。火车进站的话你要第一时间冲上去,才有可能有座位。

第一时间冲上去?我心里重复着秀逗的话。怎么可能?先不说我背了个顶天立地的大包,仅仅是满站台的男人,我就知道我搞不定。

我问秀逗:“你以前乘过这么挤的硬座吗?”

秀逗很干脆地说:“没有,这也是第一次,以前我乘的都是卧铺,没有这么多人。”

我继续问:“那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秀逗看着火车驶来的方向说:“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有人知道。我们两个年轻、瘦弱的亚洲女人早已成了周围人看热闹的目标,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带着各种猜测,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们看,当然也有无数双耳朵听着我们的对白。

印度人永远是热情的,这点在后来行走印度时我有充分的感受,此时我就开始了我的第一次感受。

当秀逗说她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时,旁边有声音非常骄傲的说,他们是要去庆祝大壶节。

“大壶节”又称为“圣水沐浴节”,是世界上参加人数最多的节日之一。持续时间长达六个礼拜。几千万人从全国各地涌入一个叫哈拉尔吧得(音)的地方沐浴,以清洗旧日罪孽,我们此行正好遇到大壶节的高峰时间。

回答我疑问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看到焦虑不安的我,他好心安慰我不要紧张,火车来了,跟着他挤,抓紧他不要松手就是。

听他这样说,看着他和善的笑容,我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了下来。

可是我们谁都不知道,几天后,在另一个火车站,参加大壶节的人因为拥挤被践踏踩死了许多。


※ 我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help!help!please!

没有晚点,即使如此多的人也没有晚点,这和我在国内听到的印度火车离谱的晚点完全是两回事。人群骚动起来,朝着狭窄的车门蜂拥而去。

我紧紧的抓着秀逗的大包,秀逗抓着男人的手。我们拼命的随着人群朝门口挤去,明明那扇狭窄的大门离我并不遥远,可是我使劲了吃奶的力气都无法靠近一步。男人拉着秀逗,艰难的往前挪动。

从体力上来讲,女人永远挤不过男人,然而秀逗例外。她紧紧地跟着印度男人,小小的身子背着大大的包,她不是挤进去的,她是被卷进了车门。我就惨了,在秀逗被卷进车门时,我怎么也无法往前跨出一步。越来越多的人挤在我的前面,我反而被一步一步的往后推,终于我再也无力抓住秀逗的大包,我和她完全分开了。她已经随着人流卷入黑暗的车门,而我还在门外疯狂地往里挤。

拥挤的人群加上嘈杂不堪的吵闹声,尖叫声,我浑身大汗,却举步维艰。我想放弃了,我知道凭我的体力我是无论如何也挤不上去的。

在我身边,有个妇女愤怒地对着我大喊大叫,我听不懂,也懒得理会。不过让我不再无视她的原因是:她用手肘朝我猛击。我恐怖地停住了,在这个女人强悍如男人的地方,我该怎么办?

我狼狈不堪地退出人群,退出相当容易,因为我从始至终都在人群的边缘。我看到每个小小的车门外都非常恐怖的挤满了疯狂的人群。这一瞬间,我几乎放弃了乘火车的想法。可是秀逗已经进去了,而且这是今晚去瓦拉纳西的最后一班火车,如果上不去,我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该去哪里?答案是我不知道。

“秀逗、秀逗”,我绝望地朝着秀逗进去的车门大叫。

没有人回答我,甚至没有人多看一眼这个满脸绝望、狼狈不堪的女人。大家都自顾不暇,谁在乎你?

这趟火车在车站只停留二十分钟。

几年前,看了一本中国作家许嵩写的一本叫《印度走着瞧》的书,书里,许嵩对妻子说:如果被挤散,我们就在瓦拉纳西车站见面,不见不散。

今天挤车前,我也对秀逗说:如果我们被挤散了,我们就在瓦拉纳西车站不见不散。不过我相信秀逗不会等我,她急着赶往瓦拉纳西是因为有人在那里等她。我这样说只是安慰我自己而已。

火车开始鸣笛缓缓启动,拥挤不堪的车门有了些缝隙,能挤的都挤进去,不能挤的都挂在外面。

不行,我要走,我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火车缓缓的启动了,我瞅准一个机会,拼命地飞身跃上了一个挤得不是很满的车门。

火车越来越快!

“天啦,火车门没有关上”,我背上的大包还露在车外。车内黑压压,沙丁鱼般的人群挤不出一丝空隙,列车越来越快,风“嗖嗖”地吹得我头发凌乱。最可怕的是车内拥挤不堪,有的人已经挤到我的身上。我抓住门杆的手,快要支持不住如此大的压力。这么说吧,我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掉下去怎么办?我可不想做他乡亡魂。背上的大包,沉重不堪,似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把我恶狠狠的往外拽,我恐惧得尖叫起来……

我几乎是用指尖拉住车门上的铁杆,如果再有那么一点点的力量加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没有悬念地的掉下飞驰的列车,被车轮碾碎,血肉模糊......

我似乎看见,列车呼啸着从我身上飞奔而过,无数人围着惨不忍睹的我摇头叹息,我白发苍苍的父母哭得呼天抢地、悲痛欲绝......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help!help!please!”,也许是我命不该绝,也许是我的凄凉无助感动了印度的神灵!我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不,我被几双有力的手拉住了!人多力量大,我悬在列车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进了列车,原本挤得沙丁鱼般的车厢奇迹般的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男人们把我从车门边“顺”到车厢里面!是的,全是男人,当我看清我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是男人时,另一种恐惧把我的心抓得紧紧的!前后左右的男人们把我紧紧的围住,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头顶的男人们居高临下饶有兴趣地研究着我!他们之所以坐那么高,是因为印度人的行李架设计得和座位一样,可以轻松的坐在上面!只是今天每个巴掌大的地方都挤了比平时多数倍的人!

我像一只落入狼群的羔羊,瑟瑟发抖!燥热的空气,充斥着男性荷尔蒙发出的各种味道,刺激着我的神经!前段时间印度德里公交车上发生的轮奸案,此时非常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无助和绝望让我再一次泪流满面...我他妈发神经啊?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我是充哪门子好汉?何况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汉。只是一个莽撞行事、自以为是、没头脑的女人而已!

离开了秀逗我像只没头没脑的苍蝇!可是现在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能做的只有哭!我哭的如泣如诉、凄凄切切、情真意切……因为害怕当然情真意切。我一边哭,一边嘴里不停的哭喊:“ help me please! help me  please!”

有人又在拉我,我恐惧的睁大眼睛,身体绷得僵硬。透过车厢内昏暗的灯光,我看见一双和善的眼睛!这是一个坐在行李架上的男人,他示意我坐他的座位!我还来不及说谢谢,就已经被男人们抬起来送到行李架上。可是因为我背着大包的缘故(以后出门尽量精简),男人让出的位置实在狭小,我爬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去!只是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引得周围人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虽然眼泪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擦掉,虽然无数双手友好的的把我往上举……但是我的狼狈还是让我闹了个大红脸,何况还有那么多双手,托举着我的屁股、大腿、小腿,上面的人拉着我的胳膊!

好不容易我在行李架上坐定,擦干眼泪之后,我终于可以清楚的打量我所处的环境了。


※ 焦点人物

我现在所处的是印度最低等级的车厢!因为秀逗急着赶往瓦纳那西,我跟着她体验了一把洋春运的疯狂!这节小小的车厢里,除了相对而设的位置紧紧地挤满了人,同样相对而设的行李支架上,坐了和下面一样多的人,也许行李架本身就是座位!支架上的人不能把腿悬吊在下面坐着的人的头上,为解决这个问题,都把脚搁在对面的支架上!我爬上来后,有人热情的让我脱掉鞋子,把脚搁在对面的支架上!脱下的鞋放在车顶的电风扇的外框上,上面已经叠放了很多双分不清颜色的凉鞋!

我坚决拒绝了脱鞋的邀请,我可没有勇气把我的三寸金莲无拘无束、赤裸裸的放在对面男人群里,何况由于座位的狭窄,接触的多是人家的屁股、大腿根这些让人敏感和想入非非的地方!

因为我的坚持,没有人再勉强我脱鞋!后来我知道,在印度很多地方是要脱鞋的!比如寺庙、某些商店、家庭...脱鞋代表尊敬和礼貌!初入印度,我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害羞,我坚决的拒绝脱鞋!见我如此坚持,没有人再勉强我,我终于穿着鞋子把脚放在对面的支架上!

可是这样并不让人舒服,因为座位之间同样站满了人,站的人不能总是弓着腰,没办法,只能从头顶的长腿阵里将头探出去,于是,五六颗脑袋非常艰难的在彼此交叉的、粗粗细细的大腿里艰难的转动!我在上面同样非常艰难,我的腿无法迈过朝我好奇瞪着眼睛的脑袋,我只能将脚搁在对面小伙子的大腿上,尽管我再三说:sorry,他也反复地说没关系,我仍然能感觉到彼此的尴尬和愧意!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情况如此,没有条件去讲究,将就吧!

靠着右边车窗顶上是长长的行李架,上面早就躺满了人,那里的空间只能容人侧躺,不过看上去比我现在坐立不安的境地舒服很多!行李架上一长溜地躺满了人。此时,无数双眼睛肆无忌惮地瞪着我!

满车的印度男人悄无声息的对我行着注目礼,我尴尬得东张西望装做不知道!行走印度后发现:印度人打量人的目光,的确是肆无忌惮的。

无意间我发现,左边紧紧挨着我坐的小伙子身旁,一位年长的女性同样默默地看着我。这让我原本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遇到一位同性,虽然语言、国籍、肤色、风俗均不相同,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石头落地的感觉!

当我们目光相遇的瞬间,我发现她的眼里流露出友善的信息!我也微笑着回应,然后迈开目光,继续我的尴尬。

可是没有多久,很快有人打破这种沉闷。我听见他们在议论我是哪国人。有人猜我是韩国人,有人猜我是日本人!没有听见谁说我是中国人!

终于有人忍不住向我求证,当得知我来自于中国后,顷刻间,“Chinese”的声音远远的传开去。后来行走印度时发现,印度人非常有趣,他们喜欢猜测老外的国籍,并一定会向被猜者求证,以此为乐。

满车厢的人没有谁猜我是中国人,这是因为在印度自由行的中国人比起韩国、日本人来说,实在太少了!后来进入瓦纳那西后发现,很多当地人都会认为我是日本人或是韩国人。在那里住了一个礼拜,只看见两队行色匆匆,被导游带着走马观花赶路的中国旅游团,算是数量庞大的中国人群。像我这样在印度深度游的中国人,我在瓦纳那西没有见到几个,后来行走印度所见中国人数,估计还用不上手脚的全部指头就能数清楚。以此形成巨大差异的是:恒河岸边游荡着的老外里,那些年轻、白晳,穿着时尚而素雅、彼此间神情恭敬而谨慎的亚洲面孔,无一例外的都是韩国人和日本人!

在瓦纳那西的恒河岸、充斥着他们的身影,仿佛恒河岸就是他们的后花园。后来当我站立在恒河岸边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来自物质和精神文明高度发达国家的人们,为什么如此钟爱这个在国人眼里有着种种不堪的印度!

(旁白:作者命都快没了,所以没赶上拍照片,下图为后来作者拍的恒河岸边)

恒河沿岸
恒河岸边的外国人,本身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说点题外话,印度人分辨不出东亚人的不同,我们自己却能一眼看穿!如果一个中国人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可能要费点力气猜测一番。但如果是一群中国人在一起,那种呼朋唤友,声震八方的动静,和即使有上百人在一起,也是静悄悄的日本人或韩国人比较,我们的文化、习俗、教养彰显得透彻而尖锐!

成为“焦点人物”并不是件开心的事情,那个让我座位的年轻人,此刻非常窘迫的从交叉的双腿里伸出头。

他一眼不眨的盯着我看,即使我因为受不了他的目光,尝试着和他对视,以逼开他过度好奇的眼神,可是他仍然近乎痴迷的看着我。

面对他无所顾忌的眼光,我从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安然若泰。偶尔眼光和他遇到,我用微笑表示礼貌,他回我桃花般灿烂的笑容,当然他黝黑的肤色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桃花。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有他那么明目张胆,但每一束内容不一的眼光,仿佛探照灯般,把我紧紧围住。

好在他们只是看,并没有肢体骚扰。

不停地有人向我问话,浓烈的印度口音,让我难以弄懂他们的意思。我迷迷糊糊地猜测他们的意图,经常答非所问。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和我聊天,可以在郁闷拥挤的的车厢里,寻找旅途的乐趣,当然也是我的乐趣,我的回答经常让他们开怀大笑。

最有趣的是,他们集体,一本正经的把我的“Thank you”发音,改成了“探狗”,看着他们认真期待的表情,我毫不犹豫的把谢谢说成“探狗”。

坐在我左边的年轻男子带着母亲一起乘坐火车,因为他们从始发站出发,获得了行李架上的位置。

对面支架上满满的坐了五个人,我们这边只有四个。因为年轻男子为母亲挤出了一块不大的空间,这样可以让母亲比较舒服的坐在那里。即使我将包放在支架上,他仍然寸土不让,只是将身子往前移动一下,丝毫不占据母亲的位置。而我就惨了,左右两边牢牢的靠着两个男人,这让我分外难受,左边小伙子让我感觉稍好些,一是因为他年轻,和我身体紧挨着有些羞涩。二是因为他英语口音要纯正些。能帮我翻译一些我听不懂的印度英语。

印度曾经是英国殖民地,英语是印度的第二官方语言,大部分的印度人都能说一些简单英语。我因为刚接触印度式英语,一时难以弄明白他们奇怪的发音,再加上我自己也是一口蹩脚的中国式英语,这让双方的交流有时像猜谜一样。

这一路上,我就靠这样的中国式英语连蒙带猜,过五关斩六将。

还在中国时,我就了解到印度人泡妞的方式,一般是从询问开始。

一般他们会问你几个问题:一、你多大了?二、叫什么名字?三、你来自哪里?四、你结婚没有?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我来自中国。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这么快的被问到其他问题。年轻男人因为帮我充当翻译的原因,又因为紧挨着我。他自觉和我的关系要比别人亲近许多,当然我没有这样的感觉。

很快,他用非常亲昵的态度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楞了一下,原本放松的警惕性“呼”的冒了出来,我胡乱编了一个名字告诉他,我叫小芳。

他又问:你多大了?

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我十八了。

看着他有些怀疑的眼神,我哈哈大笑,我哪里像十八岁的姑娘?

我笑着告诉他,我永远只有十八岁。

面对我的回答,很多人跟着我笑起来,我告诉他们:在中国,女人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年龄的,如果有人问,就告诉他们,自己只有十八岁。

听了我的回答,年轻男子有些讪讪地跟着大家笑。

男孩的母亲一直津津有味地看着我,并不说话,看得出她想和我接触,只是因为她是女性,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像我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夸张地大笑。

后来在印度,我发现,很多底层人民的家庭,一家人在外时,妇女一般不怎么说话,多是家里的男人发表意见,这除了和印度妇女的社会地位低下有关系外,还和很多印度底层家庭妇女不会说英文有关。

母亲让儿子教我玩游戏。这是一种写在纸上的做题游戏,类似于算数题,每完成一步就可以回答一个问题,进入到下一个步骤。我担心遇到陷阱,假装听不懂,不会做,谁让你说全世界最难懂的印度式英语?见我不玩游戏,母亲和儿子叽咕几句后,儿子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好奇的问他,我可以看不?年轻男子微笑着告诉我,他就是写给我看的。他在纸上写道:我是一个风趣、幽默的老外(如果他知道我心里有多紧张,估计不会这样说了),几乎不能和别人交流,总是要他的帮助,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他希望我留下通信地址,可以交朋友。

哈哈!可爱!如果他知道我这个外貌柔弱,貌似善良的中国女人,急了也会干架(后来我在加尔各答对一个印度男人拳打脚踢)、爆粗口(在金奈和一个出租车司机大吵一架),远远不及印度女人对男人的谦卑,恐怕他就不会对我如此的温柔有礼,他母亲也不会让他教我玩游戏了,更不会拿出包在黑乎乎报纸里的食物和我分享。

大约凌晨两点,牛也吹完了,话也说尽了,肚子开始叫唤起来,妇人从包里拿出食物和儿子分食。

她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塑料袋,露出同样黑乎乎的报纸,打开后,拿出分不清颜色的面食——好像是煎饼之类的分了一半给儿子。

见我好奇的看着他们,母亲示意儿子递一块给我。

面对用脏兮兮的手递过来的油面饼,我胃里直翻涌。勉为其难的拿了一小块,咬了一口,半天咽不下去。

母亲直直地看着我,我不得不装作非常好吃的样子说道:非常美味。见我如是说,母亲非常开心让我再拿一个。我条件反射般的拒绝了,我可没有勇气再接受第二个。

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勉为其难,招来了更大的“灾难”。不停的有人往我手里递东西,除了煎饼还有饺子(素菜馅的,印度很多地方吃素)之类的食品。一律从塑料袋或是报纸里掏出。再用脏兮兮的手递给我。

天啦!对面男孩递给我馍馍的时候,我想起他刚上完厕所。要知道印度人上厕所不用手纸用的是手指,他们用左手解决大事,这是真实的。

尽管胃里翻腾滚涌,我仍然硬着头皮,和着眼泪吞下了人们递过来的食物。此刻,这些可爱淳朴的印度人,完全颠覆了我记忆里印度“阿三”的形象。看来真有必要重新认识印度了。

吃完宵夜,车厢开始沉寂。

因为我的存在带来的那份刺激、开心、喧闹随着人们的疲惫渐渐淡去。闷热的车厢,充斥着印度男人们的各种味道——屁臭、脚臭、口臭、腋臭的混合气体。“入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闷热而臭烘烘的味道。事实是:我不得不忍受这样的气味,并像这些印度男人一样昏昏欲睡。

和他们不同的是我非常窘迫的抱着我的巨大背包。关于我这个背包,让这些印度人费了好大口舌。有人好心建议我,把背包放在下面的座位底下;有人坚决制止我,并毫不顾忌地告诉我,要提防小偷。

坐在我右边的男人,就属于力挺把包留在身边的一派。听人劝得一半,我把背包牢牢的抱住怀里。整整的五个小时,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在狭窄的支架上,全身肌肉酸痛,四肢麻木。好在右边的男人一直尽他的努力给我让出些地方,让我不至于那么难受。

我左边的年轻男人要给母亲挤出足够的地盘,所以他寸“座”不让。倒是我右手的男人一直对我关怀备至,他甚至允许我把背包放在支架上,占了一个人的位置,这让我轻松了很多。他半个身子几乎掉在了支架外面。在异国他乡,在这么窘迫的环境里有陌生男人殷勤照顾,我那颗原本充满恐惧和担心的“弱小”心脏,此刻有了满满的感动。

年轻男人进入了梦乡,他非常舒服的把头靠在我肩头,轻轻的打起了呼噜。其实我何曾不想像他一样,那么放肆的、无拘无束的把头靠在某人身上,进入甜甜的梦乡。可是我不能,我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和陌生男人抵头而眠的程度。

右边男人看上去年长一些,在大家进入睡眠状态后,还低声和我交谈。我已经困得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着。见我这样,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包,打开后倒出一些片剂的东西,让我吃。我担心他给我的是毒品之类的东西。摇头拒绝了。

男人并不勉强我,丢了几片在嘴里,闭着嘴巴咀嚼起来。有几个没有睡着的男人从他手里拿了几片也无声咀嚼着,有些人见我好奇的的神色,咧着嘴巴朝我微笑,牙齿上路出暗红色的颜色。后来我知道他们嚼的是槟榔。

印度人对槟榔的热爱程度,如同女人们嚼口香糖,男人们的香烟。除了这种加工好的片剂,他们更愿意选择那种用叶子包裹的,放了薄荷等香料的槟榔。满满的放在嘴里咀嚼大约十多分钟后,再将一大包口水和槟榔的混合物吐掉。所以在印度,你会经常看到男人们朝地上吐出一包红色的口水,让人恶心。

后来我发现,即使他们吃片剂的槟榔也会吐出一大包口水。如果某人正在嚼这种东西,碰巧你问路,他会包着一大包槟榔口水热情洋溢地和你说话,既不吐掉也不下咽,我估计是因为口里的槟榔还有余味,舍不得吐掉的原因。

在印度,我经常遇到这样的热心人,他们嚼着槟榔,包着口水,含糊不清地给我指路。我总是担心他们的嘴巴兜不住那种暗红色的液体,喷到我身上。我没有接受误以为是毒品的槟榔,看他们嚼得无趣,靠了我的大包,迷迷糊糊的睡去。

我并不介意年轻男子把头靠在我肩上,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呆着原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纹丝不动,需要很大的毅力。此时上厕所都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人太多,很难挤过去。我不停的调换姿势,试图使我麻木的四肢能舒服点。

我右边的中年男人像大哥哥一样,非常包容的配合着我在支架上动来动去。最后他建议我把背包放在支架上,这让我舒服了不少,终于可以靠着背包轻松一下。

可是没有多久,大哥哥变成了大灰狼。准确的说,变成了色狼!

在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我感觉有人在触碰我右边肋骨处的胸部外侧。我以为是拥挤的缘故,往里靠了靠继续做我的好梦。可是没多久一种很明显的触摸让我完全清醒过来,我转头看了看中年男人,他眯着眼睛装睡,头靠着我的大包上。我没有做声,心里想:如果这个男人再吃我的豆腐,我一定要采取行动。

我不知道我会采取什么行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还不知道印度男人们对吃豆腐的看法,我害怕引发群体事情。

正闭眼考虑,男人的手肘又往我身上蹭来。

我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你感觉很好吗?”

大灰狼睁开无辜的眼睛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仍然很平静,语气温和:“你摸我,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大灰狼避开我的眼睛,看着别处,不回答问题。

我也没有再追问了,在这样的环境,在没有摸清别人的秉性时,有些时候要懂得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好在,中年男人在被我询问后,不再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相安无事呆到了我的目的地!

这是在印度我第一次被吃豆腐。 比起后来被印度男人吃豆腐的事情来,这次真的不算什么。在离开印度时,被一个男人偷袭,我杀他的心都有了,当然那是后话了。

在印度坐火车是要冒风险的。什么风险?除了被吃豆腐,担心小偷,还有怕错过站。

没有播音员播报站名,只有靠估计或是下火车问人,我的目的地是瓦那拉西。有人热心的提醒我下一站就到了,有人很坚决的否认“不,还有一站"。如同争论我的背包放在哪里一样,究竟下一站是不是瓦拉纳西,他们一样的分成了两派,很认真的讨论起来。

为难之中,我选择了下一站下车去看看的想法,如果不对,可以问人。离开拥挤不堪的车厢,对那些关照的笑脸道过无数“探狗”之后,我终于再次踏上印度坚实的土地。

凉爽的微风夹杂着淡淡的骚臭味迎面扑来,无数等车的旅者在昏黄的路灯下,晃动着影影绰绰的身影。地下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当我确定这是瓦拉纳西车站后,我决定停下来等秀逗。

没多久,失踪一晚的秀逗和一个瘦高个的印度男人,不慌不忙地朝我走来。这个男人并不是带他上车的那位!

秀逗一脸的淡定,看上去她和身边的印度男人很熟悉。男人帮我叫了去恒河边的“突突”车(类似我们的“残的”,不过比残的舒服多了),帮我讲好价,200卢比。这比刚才围着我乱喊价的车夫给的价格低了很多,他们要价500卢比。

坐上突突车,挥挥手和秀逗告别,心里没有一丝丝遗憾。我知道今生我们不会再见,也不会再联系。相处了几天,居然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以前在国外,也遇到一些聊得投机的朋友,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但真正联系的甚少。这次干脆彼此都不留,免了那些虚伪的客套。我和秀逗都非常清楚,我们彼此都不是对方喜欢的类型,这一路相伴之情记在心里就行!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的过客。

要命的印度城市,黑黝黝一片。

(待续,鲲鹏悦读持续连载,更多请参阅第一篇)

本文作者左妍,70后,贵州省贵阳市人,自由职业者,贵阳市作协会员,曾发布诗歌、散文、小说。这是第一次尝试写游记。作者酷爱徒步,马拉松长跑、冬泳等运动。曾独自完成尼泊尔的安娜普洱大环线徒步。作者两次前往印度自由行,曾独自在印度待了四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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