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女儿睡衣换上了连体衣,肥肥的腰和裤腿,穿着像个冰雪伶俐的洋娃娃。
记得月子里做过一个梦。女儿那时生下来小小一只,软趴趴地每天睡在婴儿床上,饿了便哭,也不认得妈妈。我因为哺乳疼痛内心崩溃,又觉得怀胎十月生下来这么个猫狗不如的小东西特别不值得,老赵劝我说以后她长大了懂得回应了就好。于是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女儿穿着连体睡衣,能站起来了,和我出门玩。看见酒楼里有人在吃面条,也闹着要吃,我很困很累,便敷衍她说你自己去问人家给不给你吃。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女儿站在饭店的木制条椅上,拿着一双长长的筷子吃面条,举得高高的过头顶,用嘴在下面接着。小小一只也是穿着连体衣,像个不知名的小动物。大约《西游记》里孙悟空也有这一幕吧。醒来安慰自己,果然是长大就好了,会给你带来很多快乐。
现在她快两岁了,喜欢吃面条,喜欢看英语儿歌,不爱《小猪佩奇》。跑得很稳,会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唱《小燕子》她会跳舞还嗷嗷伴奏,每天讲着叽里呱啦的语言,偶尔冒出几个能听懂的短句全是上海话。
有一天我回到家,作势躺在沙发上对她说:妈妈今天好累啊,不陪你玩了好不好。她似懂非懂地想了想,走过来摸摸我的脸又搓搓头发,再摸摸脸,然后就要拉我起来。大概“摸摸脸”已经是顶级宽慰了,任何毛病都能好。还有一次她跟我闹别扭,我也是故意躺在沙发上说:哎呀你不要妈妈了,妈妈好难过,妈妈不开心。她过来对我说:么事体,么事体。
最近因为工作不顺,有时下班回来带她时白天的挫败感还没过去,会莫名丧气流泪。她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叽里呱啦对我说话,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哭,只能背过去擦擦眼泪再和她玩。
偶尔终于控制不住,躲进洗手间咬着拳头大哭。可是转头看见她,我还是得笑,得软着嗓子哄她,和她躲猫猫。我想,如果我们两人中有人注定要承担这世界的灰暗,那么这个人我希望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