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十五年。
北帝举兵南征,历时半年,一连夺下南朝多座城池,却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始终攻不下最后一道关隘——赤峰关。
北汉军队连年征战,此时已经到了兵粮疲乏之时,很难一鼓作气拿下最后的胜利,于是北帝决定班师回朝,却单独留下了刚封王不久的寒亲王驻扎关外。
有人说,这位寒亲王刚封王不久,只是个挂名王爷,上场杀敌并无实战经验,北帝将他留在此处驻扎也只不过是一个扰乱南朝军心的幌子罢了。
又有人说,这位名不经传的王爷,只是锋芒未露,外人不知其真实厉害罢了。传闻他六岁就进入军营习武练功,十二岁已跻身高手行列。十五岁领兵打战,小小年纪便立下赫赫战功。十七岁封将,随军西征,十九岁即被皇上封为寒亲王,是北汉除了太子之外,唯一一个不到弱冠之年即被封王的皇子。其人素有天人之姿,但为人却十分冷漠,不常与人亲近,故北帝不是很喜欢他这个儿子。
然而盛传最多的却是,这位王爷只是徒有其表,本人胸无大志,整日闲散无事,养养花草,下下棋,根本不理会任何朝政大事。而北帝却很偏爱他这个儿子,尽管他还未立任何功名,仍然一意孤行,不顾一干朝臣反对封他做了个闲散王爷。
至于真实性如何,多年来并未有人真正探寻过。所以当南朝人听说是这个闲散王爷驻扎赤峰关外时,都持了不屑一顾的态度。
他们相信只要有大将军苏扬在,就算北汉的军队长了翅膀也休想飞过赤峰关,更别说痴心妄想拿下南朝国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薄隙,投射在整个赢城上方,巍峨的皇城宫殿正笼罩在一片朦胧致幻的海波中,远远看去,更添了几分神秘感。
突然,宫门外传来一阵嘹亮的击鼓声,一声接着一声,从朝天门,永轩门、圣宣门一路通传到圣宣殿,正在朝议的南朝众臣,听闻此声,皆瞪大了惊恐万状的眼睛望向高座之上的帝王。
“报!”圣宣殿外一人疾步快跑上来,声音透着急切与惊惧,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南朝帝王此刻也吓得脸色微白。
“皇上,前线八百里加急奏报,赤峰关告急,苏将军......苏将军请求派兵增援。”
哗啦一声,南帝手边的奏折撒了一地,全都是这一两个月来赤峰关的军情奏报。
南帝根本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意识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明明昨日他才看过苏扬呈上来的奏报,赤峰关城防坚固,北军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可能攻下来,暂时不会有任何凶险。
这才过了一日……
怎么可能突然告急?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直震得在场所有人惊慌呆愣,完全不知所措。
“皇上......”丞相柳之谏面对这样的情况显然比其他人镇定得多,他想唤回帝王的心神,请求他派兵增援,可一想到南朝现在已无多余的兵马可以支援前线,脸色不由转白。
“速将驻守遥城的十万兵马拨一半前去支援苏扬……”
“皇上万万不可。”南帝还未说完,柳之谏即刻摇头反对,“此时若调动兵马只会让遥城也陷入困境,若是遥城再出事,恐怕……”他没敢继续往下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若遥城一旦告急,南朝必将危矣。
南帝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思索了半晌又道,“宋统领,你速速将城外的五万精兵调去支援苏扬,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给朕守住关口。”
“皇上请三思,这城外军一旦调派,遥城无后援,若是.......”
“后援,现在还有时间考虑后援吗?一旦赤峰关攻破,别说一个遥城就是十个遥城也挡不住北军的铁蹄,听令。”云朝紧咬着牙关,声音近似冷酷。
十日后,赤峰关破。
消息传来时,遥城百姓倾城出动,誓死捍卫遥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口号回旋在遥城上方,整整五日,不绝如缕。
此时的北军已经通过赤峰关,一路长驱直下,直达遥城十里外的云峰坡,此处关隘一破,遥城必危。
南帝因这个消息一病不起,圣宣殿外,文武百官跪了两天两夜仍然不见南帝的踪影。
然南朝人素来血性,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弃城投降,不知是谁领头,发起号召了民兵四万连同苏扬带来的残余兵力在云峰坡竟与北汉军队大战了整整十日。
这一日,遥城阴雨连绵,连呼出的空气都冷得人直发颤。
北汉的兵马已经兵临遥城池外,灰色的天际下,一身银甲的萧庭寒立于众军之首,眯着凤眼凝望着远处紧闭的遥城大门,刚扬起右手中的长剑,准备下令攻城。
突然,远处迎风坡上传来一阵狂乱的铁蹄声伴随着急切洪亮的人声,熟悉却很诡异,“等一等!”
顷刻间,那处黄沙大道上,一抹熟悉的人影正朝这边飞奔而来,眼底是震惊又急切的神情,“阿庭……等一等......”
“洛三世子?”萧庭寒身后,先锋将领云雷探身上前,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黑压压的北军将士,也都好奇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人。
“阿庭……”那人近到跟前,随手扔出一道明黄的卷轴,“情况有变,你先看看这个。”
萧庭寒眯了眯眼,见他眼神急切,眼底却十分愤怒,但又敛得极好。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异样,但对与他深交多年的萧庭寒来说那抹愤恨此时无处可发,这卷轴里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凤眸微凛,没细看却已抓住最主要的信息。神情明明看着风轻云淡,声音却冷得似寒冰,“他是何意?”
退兵十里,暂不攻城。
洛斯逸知道他内心必定十分愤怒,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苦笑道,“就是字面意思。”
萧庭寒深吸了一口气,攥着长剑的手指青筋凸起,指尖被他捏得咯咯作响,饶是他平日里再怎么冷静淡然,此时也忍不住胸口腾烧的怒火,声音因压抑,显得低哑暗沉,“若本王今日誓死不退,又当如何?”
洛斯逸大惊,饶是常年跟随他作战的云雷也是愣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没见过自家王爷这般外放又愤怒的情绪。
“阿庭,帝王之令不可违,难道你要让身后十万黑骑军背上违抗命令的罪名吗?”洛斯逸的声音因压抑而嘶哑,额头青筋突突暴起,一双手死死按着萧庭寒的肩膀,“阿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塞外森冷的寒气一阵阵卷入铁甲,眼前嗜血的残红久久不散。
许久许久之后,一道隐忍而幽冷的声音犹如青山古刹的洪钟,瞬间传遍城外每一位准备攻城的将士耳中,“众将听令……即刻退兵!”
这一日,塞外冰雪,冻死人骨。
这一日,明明兵临城下的北汉铁骑突然退兵十里,明明誓死不降的南朝国人突然大开城门,请递降书。
这一日,消失两天两夜的南帝终于出现在圣宣殿外,双目血红,一夜白头。
谁也不知道,那个生杀予夺的北汉冷血王爷为何突然撤兵,那个誓死捍守国土的南帝为何突然弃城投降?
自此,前后持续三年的南北战役最终以南朝兵败俯首称臣作结。
天下一统,北帝称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