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号老钮
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周末要过来,看看女儿,顺便给我带点好吃的。
“我做了红烧狮子头,给你带去。”
本来我不想让我妈大老远跑来,她腿脚不好,我们家在五楼,上来怪累的。可是听到她说做了红烧狮子头,我连忙说好。她在电话那边发出快乐的笑声,她知道我最爱吃红烧狮子头。
小时候,我最喜欢过节,因为过节可以吃到好吃的。我尤其喜欢过年,过年时我爸会做红烧狮子头。
小时候家里没有冰箱,肉不能买早,容易坏,也不能赶到年三十那天才买,那天肉很贵,我爸就在二十八那天把肉买好。
做狮子头的肉不能太瘦,那样做出来的狮子头太干太硬,也不能太肥,那样狮子头太腻。
我爸买回家一块肥瘦相宜的肉,用清水洗净,用刀切成小块,再细细剁碎。等肉馅剁好,我爸又洗一些葱姜,也用刀剁碎放进已经剁好的肉馅里。
接下来就要调肉馅,肉馅里还要放进盐、糖、少许酱油。调料放齐备,我爸就用一双筷子在肉馅盆里使劲搅。
我在一边看我爸搅拌肉馅,感到挺有意思,就要帮着搅。我爸说我搅不动,我不相信,我看他搅起来很容易,我爸只好把筷子交给我。
我接过筷子,扶着盆,像模像样地搅起来。可是盆真重,筷子更重。我拿着筷子在盆里胡乱搅和一通,我爸赶紧阻止我,说得朝着一个方向搅,像我那样搅就不能做狮子头了,说完他就让我到一边玩去,他接着搅拌。
我就只好继续在一边看,我爸把肉馅搅拌好,放在一边,又拿一个碗搅面糊。
我爸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妈在生炉子,等炉子火旺之后,我妈把大炒锅放到炉子上,锅里倒进油。
等油热了,我爸用一把汤匙在面糊里蘸一下,再去舀一汤匙肉馅,弄成圆球状,放进油锅里炸。就这样,一个肉丸一个肉丸地炸,等肉丸表面颜色变深,可以闻到香味,再把它们一个个从油锅里用筷子夹出来。
炸好的狮子头就不会坏了,等到年三十那天,我妈就把一颗大白菜的叶子弄下来几片,洗干净晾干水分,切开,跟狮子头一起烧。
大白菜浸透了狮子头的汤汁,变得透明,就可以吃了。我先吃狮子头,大白菜等最后再吃。一年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红烧狮子头,我哪能放过它。我爸做的狮子头一份是六个,他跟我妈一人一个,我跟我哥一人一个半,吃完就没有了。
红烧狮子头吃完,大白菜也吃完,碗里剩下的汤汁不能浪费,我要用它来泡米饭吃,连吃两大碗。
我大学毕业工作之后,家里生活条件好了一些,红烧狮子头不再只有过年才能吃得到,过节或者周末,我爸就会做一份。
那时候我不是特别爱吃这道菜,感觉烧来烧去都是一个味道,没有什么新鲜的,就跟我爸提议,能不能把红烧狮子头换点花样。
我爸没说什么,我妈笑着说:“生活稍微好点就想出花样,忘了原来用狮子头的汤泡饭吃两大碗了。”
不过,我爸还是换了狮子头的配菜,从大白菜换成了青菜,有时候还会用黄豆芽,或者干脆不加配菜。
过年时,又要炸狮子头,这下我可以帮忙搅拌肉馅了。我按照我爸的方法,用筷子把肉馅朝一个方向使劲搅拌。搅拌好的肉馅经过我爸检查合格,我又学着他的样子用汤匙蘸上面糊在肉馅里舀出圆圆的肉丸放进油锅炸。
油温很高,有几滴不小心喷到我的手上,我被烫得一抖,把手一缩。我爸看到我的手背烫了叫我走远点,他继续炸肉丸。
我妈让我把手放到凉水下面冲,又找来牙膏给我抹在油喷到的地方。
我问我妈,怎么油会喷到我手上。我妈说,水里要是进了油就会喷出来,她跟我爸的手上脸上经常会被热油溅上,已经习惯了。
热油喷到手上非常疼,我只是偶尔炸一次肉丸就被烫到,爸妈天天做饭,我却从来没有听说他们被烫到。在他们看来已经习惯的事,却让我感到很惭愧。我已经上班了,除了给爸妈买点衣服鞋子之外,根本就没有真正关心过他们。
我爸去世后,炸肉丸和做狮子头就成了我妈的工作。以前我爸做狮子头一份只有六个,吃一顿就没有了。我妈做狮子头就大方多了,她买很多肉,炸出来满满一碗肉丸。她把一碗肉丸分成几份,一份当时就要烩菜吃,其余的就放进冰箱冷冻,等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化冻。
我妈每次做的狮子头只有我吃的最多,她年纪大了不愿意吃油腻的食物,我哥跟小时候相比,已经有更喜欢吃的菜,对狮子头就不感兴趣了。只有我还保留着对狮子头的热爱,那一碗狮子头就几乎等于是专门为我做的,我一顿能吃两个。
我结婚有了孩子之后,我妈就经常把肉丸炸好,让我拿回家自己再加工。老公和女儿都不吃这个菜,只有我自己吃。
我感到很满足,因为小时候总是吃不过瘾,吃完就没有了,现在一碗狮子头,都是我的,我吃不完下一顿还可以接着吃。
每次吃红烧狮子头,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看我爸做狮子头,想起长大后我妈帮我抹牙膏,想起现在我妈弯腰给我炸狮子头。
周末又能吃到红烧狮子头,又可以跟我妈说说话。忙碌了一个星期,做女儿的妈妈,做老公的妻子,做学生的老师,周末,我又是我妈妈的女儿。
红烧狮子头,我来了。
齐帆齐2021年度9月品牌营第49篇,1894字,累计10909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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