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爱家乡,以至你的爱渺小到尘埃里,说出来会被淹没。直到吐出难辨真伪的乡音,用来证明,自己确实是安徽人,这片生你的故土,是你待过的地方,仅如此。
十一月的徽州,四季如常,过着冬入了眠,偶尔伸出脖子晒晒太阳。那一定安逸,让人安心。
脑海浮现出白墙灰瓦的房屋,鳞次梓比排列着,切开潺潺河流,自村而流之景。
我在墨水砚池里翻了几回身,淌过一遍小桥流水人家,站在牌坊群间,初冬的风吹过一阵又一阵,夕阳染了一轮又一轮。它们历经几百载风雨飘摇,屹立不动,青石牌坊的高大挺拔,恢宏华丽,气宇轩昂的形象,已深深印刻于几代徽州人的心里。人们在此生活哺育,生命的安宁也融合在徽派建筑的马头墙上。
人的骨子里就有一股,向往自由的劲,跋山涉水迁徙,再到安身立命的逃亡,后来精神的旅行,无不印下这两个字眼——自由。
雨水在房壁打下年轮,庭院吐露簇簇青苔,水渍爬上堤岸,它们就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人们走过,又停。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这是古时徽州人生活的状态,和这景融为一体。
女人守着纯粹的价值观,一座座贞节牌坊伫立在村头,水墨泼洒的徽州,男人们闲来挥笔几句,遵守女子无才便是德。徽商致富回乡,建立儒学私塾以及祠堂,这条离乡之路艰难而又坚定,在贫穷时期,他们更多选择经商而抛弃读书做官,携来满身黄金,亦商亦儒的思想也便在徽州大地洒开,植根。
踏在春雨沐浴的皖南小道上,田野的清新扑面而来,便也在心里想象着,会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走来,披发弯腰拾起路边一支落花,身着丝绸衣裳。又会有多少徽州女子正在漫无边际地等待经商的丈夫归来,而这一等便是一生,她们却无怨无悔。月光下的女子敷了淡淡的胭脂,抿上口红,幽蓝的光倾泻在身上,清冷的风吹拂衣袖,这是一场等待吧。
于景于人,它都该值得你来看一眼,可好像除了这些,没什么好留恋的。
粉墙黛瓦,浸润在雨中,古色古香,宛如翰墨歙砚旁的宣纸描上饱蘸诗意的美从容一笔,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娴雅。“山为牛头,树为角,桥为牛腿,屋为身,凿湖作牛肚,引泉为牛肠”,鳞次栉比的层楼叠院与旖旎的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动静相宜,处处是景,步步入画。白天会有很多学生在写生,他们用笔描绘徽州,地上铺满雪里红,老人们坐在椅子上,守候着徽州,看她的消失与兴盛,“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细听琅琅书声。
他们是守城人,我从他们眼里,看到的都是这座城市,稍纵即逝的东西。
脚落徽州大地,仿佛像是做了一场梦。老人们更像是守梦人,小心翼翼把它藏在心底。
梦端令人魂牵梦萦,与你相见便在徽州,与你共享徽州的一景一色。这里曾留下“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与汪伦的深厚友谊;“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于是它被留在诗句当中,得以永传。
梦的尾声,我想你我都有对于徽州的向往以及眷念,清澈见底的桃花潭水养育了我们,缠绵的山脉递去我对你的深深思念,新安江水也曾倒映出徽州过往的辉煌气派,“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的宣纸记录下多少文人墨客挥笔泼墨的篇章。
昏暗的老祠堂,斑驳的马头墙,梭形立柱,小青砖砌成的墙,沿天井围绕的古宅。我便也期望,它安静地沉睡,任凭风雨洗礼。城市变迁的痕迹少些出现在它的身上,络绎不绝的人群少些知道它的名字。它可能还会睡上百年。
轻一点,别吵醒它。好像除了这些,它就真的没什么好的。
十一月的徽州,四季如常,过着冬入了眠,偶尔伸出脖子晒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