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两只小仓鼠,公名汤圆,母名元宵。
那是两只白色圆乎乎的小生灵,背上有一道淡淡的灰色线条,像是糯米团的芝麻馅心露了出来,故名。两个小家伙特别好动,只要不是在睡觉,永远在奔跑打闹、忙得一刻不停,有时也会开动小脑筋为将来做打算——把食物藏在显而易见的地方,你俩长点心吧!
他俩有时候还会产生一点小矛盾,刚刚还为了一颗豆子大大出口,一会儿又依偎在一起甜甜地睡着。
在他们有了一窝宝宝之后,我给它们分笼,毕竟过于多子我可养不起,这便看出两个小家伙的差别来。
汤圆更像个粗放的单身汉,给他的卫生纸草草一咬就垫在身下睡觉;而元宵更像个心思细腻的姑娘,把卫生纸咬得细碎蓬松,她和孩子往里一钻,绝佳的保护色。睡觉的时候,想必也是很温暖的。汤圆爱干净,每次洗澡都要在沙盆里打上好几个滚;元宵爱整洁,不跑不闹的时候就静静为自己梳毛。当然,合笼的时候就看得出它俩的差别,汤圆胆大,投食的时候总是先冲上去吃;元宵胆小,要等汤圆吃了确认没危险才敢去吃,换笼子洗澡时也总是吱吱大叫着抗议,其实我知道她是因为害怕。不过,一旦打起架来,汤圆通常不是元宵的对手哎。
元宵产子一事,与我感触颇多。
她生第一窝小鼠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几个粉呼呼的东西在她身边蠕动还不明就里,凑近一看居然是三只没毛的小仓鼠!这下子我可吓得不轻,紧张、焦虑、担心……一下子涌上心头,好一会才平复。而元宵第一次当妈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有时候还会叼着小鼠在跑步轮上奔跑,恐怕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要怎么带孩子吧!
慢慢地它学会了照顾孩子,那天孩子们都在一旁,我把一个莲子投进去,掉到笼子底部发出“冬”的一声,汤圆立马放下食物奔到孩子们身边,摊开四肢把它们护在身下保护它们,我很是感动,觉得她有了妈妈的样子了。唯一担心最小的鼠宝宝总是找不到奶头,第二天上班之前我感觉它有点儿不对劲,似乎不怎么动了,等到下班回家居然发现,那只鼠宝宝不见了!
这下我的惊诧可非同小可,要知道它们不可能离开这笼子,小时的唯一可能是……被元宵吃掉了。我只是做好会死掉一只小鼠的准备,可是没想到……母食子,虽然是已经死去的,不是太残忍了吗,何况是头一天还在保护孩子的鼠妈妈?
翻阅了一些资料后,我发现这残酷的真相在自然界居然是普遍现象,归根结底鼠妈是为了保留更多的营养给可以养活的孩子们,即使,她曾经很爱它。慢慢地我释然了,孩子活着,元宵尽心照顾它们、保护它们,孩子死去,她回收养分给活着的孩子。没有丝毫的纠结郁闷,全然地活在当下。这比起很多为明天担忧、又为昨天悔恨,却总是过不好当下每一天的的很多人类,不是更懂得大自然的奥秘吗?
时光荏苒,依然是奔跑、吃食、打闹,送走了两窝小鼠……必须承认,在有了第一窝小鼠之后,我对元宵是有些偏爱的,喂食的时候都把更多更好的那部分留给她。前天晚上我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拿了两个板栗作为小仓鼠的食物。那时元宵在窝里蜷成一团,我知道那是睡觉的姿势,轻轻叫了两声,她微微动了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我把大点的板栗给了汤圆,笑说懒姑娘没有东西吃哟~然后把小些的扔给她,她还是没有起身,我感觉到有点儿不妙了。
我摸摸元宵,发现她的身体变凉了,再摸摸汤圆,肯定了我的判断。难道是?一个不祥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那一刻,我很害怕。怎能不怕呢?当时我对着第二窝夭折的小鼠,都害怕得不敢看它的尸体,何况是养了那么久的元宵?定了定神,我告诉自己,那是我的元宵,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于是我把她轻轻拿出笼子,她没有反抗。
元宵的身体很冷了,但她还有呼吸,我努力地感受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双手的脉动如此强烈过。原先拿她在手里玩耍时强烈的心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细碎的,仿佛戴着手套又有一串细沙依次坠落的感觉,几不可闻。我告诉自己,天太冷,或许我把它放在手心暖和一会就会好。于是我双手捧着她,把它的头枕在虎口——那是平时她在我掌上最喜欢的地方——告诉她她很棒,是个好姑娘,等你的病好了,还要再当一次妈妈,打汤圆什么的最好玩儿了,我陪你一起打好不好?
元宵不会回答,但我看到她慢慢有了更加明显的呼吸。这样会好了吧?她又动了一下,我简直要喜极而泣。喂它水,不喝,切一点提拉米苏放在嘴边,没有胃口。突然,元宵全身抽搐,痛苦的翻转过来仰躺在我手心,拉出一些尿液。我想到古代小说了里关于死亡的描写,心一沉。然后,她开始间或大口地吸气,像是将要窒息一样。虽说鼠类没有表情,我分明看到她的痛苦和挣扎,以及不放弃最后一点生机的努力。慢慢地,她的动作小了,很累的样子。刚刚我还祈祷她活过来,此刻却惟愿她不要那样痛苦。很快的,突然间,那细碎的心跳消失不见了,元宵不动了。
2016年12月19日星期一晚十一点,我在厨房里双手捧着一只名叫元宵的仓鼠变冷的身体一小时,忽笑忽泣,没有等到她回来。
突然,很多的遗憾。翻了翻手机相册,大半年的时光里,都没有把她放在手心里照过相,总觉得来日方长。尤其有了小鼠以后,我爱的中心已经移到孩子们身上了吧!所以元宵到底什时候生的病我都未曾察觉,就像世间很多的相逢和离别,当时只道是寻常。或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二天,我把她埋在院子里的花坛,不是在路边更大更华丽的花坛,那里车多,她会吓到的,毕竟她是个胆小的姑娘。来年会有星星点点的小花开放,她会喜欢吗?她会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