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身体的过敏反应又反反复复,严重影响睡眠和严重的不适感,生活和工作节奏不得不放慢下来,让我对自己的现状和未来期待都有了空间去换个角度思考。
这两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赚够钱做肾移植,所有要做的事都让我不禁问一句“对肾移植目标有没有帮助?”,“能不能帮助我赚多点钱早点完成肾移植手术?”…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把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全部寄托在肾移植手术上,如果这个愿望达成了呢?之后呢,日子又带着什么期待而活,于是我又给自己列了中长期的目标,比如成立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建立自己的设计团队,比如身体恢复后总结这段时间的奋斗经验,帮助更多深处困境的病友通过劳动与奋斗,走出来,做手术,恢复健康.这些想法听着还不错,没有沉浸在自我物质贪欲里,还想着帮助别人~但是!这些是我真正的目标吗?是我真正追求的东西吗?
近两个月的反复不适,让我从另一个角度开始思考,做手术是我唯一的出路吗?如果说我的身体本身敏感,对外来物质都这么敏感,那一个陌生的器官这么重要又庞大的东西,又会不会有更大的潜藏风险…本来手术,也没人保证一定能成功恢复,每个人体质不同,适合某些人的治疗方案未必适合这个人。这些年我也见证了许多的透析病友改变选择,做肾移植手术,大部分都很成功,他们很快恢复了健康人节奏的生活,有的娶妻生子,有的继续修习学业,继续职业理想…也有个别的来不及说句再见,去了另一个地方;还有在生死边缘艰难的回到依恋的世界,和我们一起继续并肩战斗…还有一些人不愿涉险,继续着日复一日每周三次透析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基于自身判断做出来的选择,回想起八年半前的选择,17岁倒也没什么复杂的思考深度,只是觉得让妈妈割肾给我,舍不得,购买肾源,家庭条件又支撑不住,难道真要父母砸锅卖铁卖房子给自己做一个不确定的冒险吗?不能,所以选择了透析。尽管父母极力劝说,抛开一切要助我恢复健康,但也挨不住医生那句“她内心不接受,做了手术也容易排斥”。那时候年少,不知道长期有多长,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没期待,只觉得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完好,足矣~也不是什么情怀,就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世间他们是我最珍爱的,也不知道日后怎么样,能留得住的就是眼前的美好,没必要拿现有的一切去赌一个充满风险的未来。
后来慢慢长大了,我开始强烈的羡慕那些同龄人,健康的同龄人,生活好似没有一点波澜,还有那么多的身份和期待;做了手术的同龄人,生活中的波澜好像已经过去,而我还要继续面对这些不可忽略的事实,继续风雨无阻的每周三次的透析。
后来我工作了,接触的圈子里健康人越来越多,我看到了花花绿绿的世界,也学着他们去努力去奋斗,熬夜加班参加应酬,去赢得领导老板的赏识,去打扮自己,开朗积极,吸引异性的青睐,想拼事业,想谈恋爱…
很遗憾,到现在我的事业也还没起来,恋爱也屡次失败,中间还受了很大的伤害…
回顾往昔我才发现,自己这几年把目标定的看似清晰,实际上全都糊满了愚钝。积极向上没有错,追求未来保持期待没有错,敞开心扉认识世界没有错,但看不清、不接受真实的自己,一味地去追求别人优于自己的东西,把我变成了一个特别急切、特别焦虑、特别功利心又极其自卑的人,那是真的我吗?我感觉到的内心的不安、焦躁不适都在提醒自己“那不是真正的我”,本来自己就不善争抢,喜欢日常的宁静美好,喜欢平静安稳的小日子,喜欢交朋友但不喜欢应酬,不喜欢一桌子不熟悉的人还要互捧互逗,不喜欢扭扭捏捏拼命试探…但我这几年却为了一个所谓的目标逼迫自己做了许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
我为什么老是盯着自己已失去的东西呢?为什么要成为“她”呢?在这个追逐的过程中我得到了什么?越来越焦虑,身体越来越差,我惊觉后告诉自己“不要去争了,一切自有安排”,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静心,心静养神聚气才能保持一个相对较好的身体素质,将来如若有了更好的治疗方案,也有本钱去选择,去做。
我对妈妈说“现在,我对肾移植手术好像没有那么强的执念了,以前我老想着要抓紧赚钱早点做手术,不惜透支身体,最近想通了,那不是我唯一的救命通道,太执着于一个目标就看不清周围的东西,我总是逼迫自己去努力去争取更好的机会,能早点达成目标,身体却越来越差了,活的也不是自己,是各种我认为的其他人身上好的一面,所以我要顺其自然了”,妈妈赞同地舒了一口气,说起这些年她为我那拼着命的努力多么提心吊胆…
以前我总说自己活的像一块浮萍,不知道要飘去哪里,我拼命的向着一个方向游,向一个方向飞,却越来越远,我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也没有翅膀…
直到最近,当我走到大街上,菜市里,听着满街的汽笛声、叫卖声,吆喝吵闹声,我竟觉得内心是如此踏实,我为什么要成为“她”呢?我就是我啊。
就在刚刚,我走进办公室,擦掉了墙上白板赫赫大字书写的三年目标肾移植手术,擦掉了两年目标成立设计工作室,对于肾移植这件事顺其自然,对于事业这件事,默默努力,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