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买来三个甜瓜。说是甜瓜,看上去比常见的甜瓜个儿大了不少,一个足有两三斤重。颜色是那种鸭蛋皮似的白绿色,圆圆鼓鼓,表面光滑平整。很难被勾出口水的样子。孩子们奇怪它的模样,笑说它是西葫芦瓜。
切开吃,才发觉孩子们眼精神灵,可不就是葫芦瓜。西葫芦一样的质感,咬下一口感觉糠糠的青白色果肉,既不面也不脆,如咬下一口棉絮,水份极少。说不上甜,有种青涩的葫芦味。卖瓜的说是甜瓜新品种,没准就是西葫芦嫁接出来的,不如叫葫芦瓜更实诚。
每个人吃过一块,或是咬一口尝尝便放下不再吃了,实在是不好吃。既然难吃为何还要嫁接了来卖,想不通。如今能够嫁接的种物实在太多,瓜果梨桃,树木食粮,就差没把人跟人接一块生长了。滋味各自不同。好吃与不好吃各有说法,唯一共同认可的是其产量大大高于原本。利益所致,无所不能。
怀念幼时吃的甜瓜。那时瓜果品种少,甜瓜大约也就两种。一种大而香,如小个头的南瓜样,一瓣一瓣围起来的周身。青绿色花纹。不曾吃就闻到浓厚的香味,每每拿起一个,凑到鼻子下闻个够,肚子都香遍了才吃。咬一口,就不能着急再咬,需慢慢细细咽下,干净了才能咬第二口,不然会噎到你翻白眼。俗称面瓜。那才叫一个面,似乎没有一点汁水,却极香极甜。一般老人家都爱吃,不费牙口。小孩子爱吃另一种,脆瓜。听起来就嘎嘣有声的脆。红瓤,小而密的籽与甜甜的汁混在一起,一口都喝下去,反正怎么喝下去,怎么拉出来,小孩子都是直肠子,才不在乎。再一口一口喀喀嚼着,老人们眼前显摆洁白坚硬的小尖牙。集市上卖瓜的极少,大多自家在田里庄稼空隙处种上几棵,顺手照料。做活累了歇息,翻翻瓜叶挑一两个熟了的小瓜,也不用洗,瓜叶子擦擦,张嘴就吃。你说要有多鲜。
我这样吃过,倒不是干活累了时吃,而是姥爷种了大片的瓜园。多是西瓜,间隙里种了孩子们爱吃的甜瓜。每次去姥姥家,第一时间便跑去瓜园,挑了熟好的瓜摘了,坐在瓜棚子里吃,吃了西瓜吃甜瓜,吃了甜瓜吃西瓜。吃到肚子像个西瓜蛋子,走不动了才罢休。往往姥姥做了好吃的饭菜,只能干瞪眼看着。那时候的西瓜又大又重,黑皮,一个可以长到二十多斤。不摘的时候搬到称上称称,皮上刻上十,二十字样,以分别它们的重量。瓜瓤是鲜红的,熟透了会遍布丝丝缕缕的窝窝样,吃起来干沙沙的发面,却不影响它的甜,越面越起沙的越甜。瓜籽大而黑,就是现在超市卖的西瓜籽,一只西瓜里吃不出多少瓜籽。瓜籽是舍不得扔的,用清水洗了,摊在秸秆编的盖垫上放在太阳下晒干,就是美美的零食。
现在哪里还吃得到有大瓜籽的西瓜?真想念啊。倒是纳闷卖的西瓜籽是从哪里来的。顺籽找瓜,或许可以找得到。
我小的时候性格木纳,说话少,没脾没气,姥姥姥爷偏疼我多些。甜瓜放不住,放了西瓜,天很冷了去姥姥家,她忙爬上炕角,摸出来说给我放了好久。母亲也曾给弟弟放过一回西瓜。弟弟当兵,说八月十五探亲。母亲买了一二十只大西瓜,放到阴凉的旁屋,等弟弟回来吃。没空调没冷库,愣是好好的放到十五了。深秋天气,吃一块西瓜,肚子里凉凉的,心却暖暖的。
总是固执的喜欢原汁原味的瓜果菜蔬,一半是对嫁接过经由人工促成的食物持怀疑态度,尊敬所有自然产物,另一半便是对过去了的再不能拥有的爱的怀念,掺入味觉中。味道与爱,深深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