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著,我看见右侧山脊上高高站立一头巨大之黑鬃领头羊,在我惊魂未定前,我赫然发现自己早已被无数的山羊给包围著了。坡面燧石在它们脚下纷纷爆开,发出阵阵恐怖的碎裂声。而仿佛受我邀请似的,山羊群在领头羊的带领下冲著我的面包而来,作势就要将我手中面包叼走。若非它们的主人,那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之牧羊人出声喝止了它们,我的面包将被它们强叼而去。那牧羊人有著非常出众之外表,高大魁梧,浑身散发著魅力。腰间羊皮是他唯一的衣饰,手中牧笛是他唯一的武器。
“我的领头羊是只被惯坏的山羊。”他温柔的笑著说。
“每次但凡我有面包我都会喂它。然而呐,这里已经好多好多个月没有吃面包的生物经过了。”转向他的领头羊,牧羊人紧接著说:“我忠心的羊呐,你能看到幸运是如何降临的吗?永远别对命运灰心呀。”
说完之后,他即俯身拿取我一片面包。
相信他是饿了,我于是非常礼貌与诚恳的对他说:“我们一起享用这顿便餐吧。这里有足够的面包供我们两人——嗯,还有这领头羊吃。”
紧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目瞪口呆,但见他咬了一口面包,即将它抛给领头羊,第一片是这样,第二片,第三片,一直到第七片,他都这样做。我仿佛被雷击了,胸口气炸,然认知到自己势单力孤,我勉强控制著怒火,转而用不解的眼神,半哀求半责备的望著牧羊人说:
“现在,你将一名饥饿人之面包都给喂了你羊,作为回报,是否你应让他喝点羊奶?”
“我羊的奶水对傻瓜是有毒的,我可不想它们因毒死人而感到内疚,即便那是一个傻瓜。”
“从那点上让你认为我是傻瓜?”
“从你带上七片面包就想进行七世之旅程。”
“所以,我应该带上七千片面包,是吗?”
“一片也不用。”
“在无食物的情况下进行如此漫长旅程——这就是你的建议?”
“不能继续前行,即证明不是旅人。”
“所以你要我将石头当面包吃,将汗水当食水喝?”
“你亦可将身体当食物,将鲜血当食水,这亦是一个办法。”
“你在嘲弄我,牧羊人,而且太过了!然而我不会回击你的嘲讽,只因无论谁吃了我的面包,即便他将饥饿留给我,他亦同时成为我的弟兄。太阳快滑下山了,我也应该继续我的旅程。而你能否告诉我,是否我距离顶峰依旧遥远?”
“你已经太靠近那被遗忘的。”
完了他将牧笛凑近唇边,一边前行一边吹奏出一曲世间罕闻之怪异曲调,音律痛苦得仿佛来自它世界之哀怨倾诉。领头羊跟了上前,其余羊群也纷纷尾随。尔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能听到羊群之咩咩叫以及它们践踏石子所发出之咯嗦声,混合著那哀怨笛声,久久回荡不去。
完全忘记我的饥饿,我开始收拾心情,重新整顿那被牧羊人破坏了的信心与决心。如果夜晚真要在这荒凉滑坡上造访我,我必须为自己找一处地方,一处可以尽情舒张我一身疲惫骨头且无需担心滚下山的安身之所。于是我重新攀爬。往山下望去,我不敢相信自己已然爬得那么高,山底早已不能看见,而山顶却看似触手可及。
夜幕降临时,我来到一处由石块堆砌而成的,类似岩穴之空间。尽管此岩穴高悬于深不见底且散发阵阵阴郁并让人感觉窒息之黑暗深渊上,我仍决定让它成为我今夜寄宿之所。
我鞋早已破损并沾染血迹。而当我试图脱下它时,我发现它们紧紧附著我脚上皮肤,仿如黏上胶水。我指掌布满红色血痕,而指甲更是如同刚从死树上剥下之干瘪树皮。我衣服将它们较好之部位都捐献给那些锋利的燧石。我的头充塞睡意,它几乎不能再进行任何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