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舍助虔王打败雉离,统领北方,功不可没,却未得封臣,反被置于僻远荒境,遂心有郁结。因受友人冯异人教唆,实在激愤难平,使异法,将自己的怨气寄于一缕精魂之上,由此飘荡人间数年。
前有虔王得胜,建朝为冀,诚心祭天,祈求冀朝亘古而立,万世太平,再无纷争。虔王以诚治民,遂得爱戴。无奈愈渐年老,又偏信神论巫言,行事多卦卜再三。某日,太史令存禅卜言曰:冀之江山社稷将毁于少年之手云云。
虔王本想将国事托付于年少的独子里将。念其子里将性情刚烈勇建,刚则易折,实难为君王之首选。又听此番言论,郁郁不得决断。
话说百年前古北之僻远处有异兽,人称“神武巨麂”。其鹿状,体态极广,毛长而黑黄,其瞳慑人,见其瞳,则产幻象,神智迷离,意志薄弱者常受其蛊惑,惊骇而亡,遂为其所食。传曰:此异兽本将是守天神兽,封神者见其生性粗愚,嗜血食肉,未封此兽为神。由是其狂性大发,成一方之大害。曾与天将大战九百日夜,今时今日已难觅其踪影,大抵已然灰飞烟灭。
太史令存禅见虔王为继任者之事躁郁寡断,提出一法,便是令里将遍游天下,寻那巨麂的消息,十年为期,无论结果如何,皆必回国赴禀。此法一则磨炼其意志,增长阅历,二则便于择一仁爱礼信之人,继承国事,也免得里将生妒,再起事端。
虔王其人温和善纳,极信任太史令,又见此法得当,便告知儿子里将寻踪巨麂一事,并派些年轻得力的侍从跟随,于次日便浩荡而去。
里将虽勇健刚强,但性情纯良,父亲有托,便欣然前往,自言不论万水千山,艰难困苦,都将尽力而为,不负所望。一行人向着荒北之地,迎着如火的骄阳和凛凛作响的风,踏歌而行,颇为豪迈。
寻至一处唤作昆宿的地方,此地恰似万里北国荒地中的一片绿洲,因此居于此地的人也多了不少,里将几番询问得知,这里有个冯异人神通广大,也许也知晓神武巨麂的事情。里将于是便寻到冯异人的住所,所谓奇人多怪志,冯异人居于高崖之上,鲜与外界往来。此番客至,询明来意后,冯异人略有忧虑,他虽被当地人捧作神明,也不过是因为行事诡秘,自己从牙舍那儿略知的岐黄之术,怎可获知那巨麂的行踪?便假言曰:此异兽在往年与天将之战中命陨。里将追问此战在何地进行,异兽尸身在何地。冯异人含糊其辞。夜色已深,里将未得想要的答案,便在高崖附近露宿,意图明日再问。
是夜,月朗星稀。明月清辉流泻下的某处,一双极大也极致美丽灵动的鹿眸正注视着这些意图不轨的暗自揣测的愚妄的人类。
翌日,崖下几具森然白骨,令几个前来采药的村民惊惧得魂飞魄散。
白驹过隙,十年已过。虔王也已龙钟老态,拖着垂垂将死之身,日夜卧于病榻,等着儿子归来的消息。幸而早在几月前,老虔王传位给了早前的太史令存禅,存禅此人不仅精通卦术而且的确励精图治,将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变法改革制度也行之有效,深得百姓拥护,老虔王安慰自己这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可惜人总习惯忽略平淡下的暗潮汹涌,木讷健忘的虔王也如此,他不知,在他某次向太史令求卜,点燃犀角后,存禅神态形容上的大不同,那么他更不知,古语中“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的意义。
也许,牙舍的怨魂便是在点燃犀角时进入了太史令的躯壳吧。说起来,冀是两人共同打下来的国,牙舍又为何不能分一杯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