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爸爸带这个姑姑回家后,仿佛大家都知道了我有了新妈妈,我很好奇,为什么爸爸带了姑姑回家,大家就会如此认为,也许是我对爸爸的信任,也许是我对姑姑的尊敬,也或许我对人间烟火见识的不够吧。
奶奶的担心是对的,她的疑惑也变成了现实,而我的噩梦才开始一个片段。
一天姑姑姑父来我们家,不知道给奶奶聊了什么,只见奶奶满脸愤恨:“就知道带个女人来家没好事。”
姑父说:“人回家被她男人打的可厉害了,又要离婚啥的,这也不在家里住了。”
我听的一知半解,听她们聊,是爸爸拐姑姑的意思,他不是给她治病吗?奶奶话外是给治病姑姑以身相许了,不会吧,姑姑那么幸福的家庭,儿女双全。
晚上我怀着对爸爸的担心,轻声的问奶奶“爸爸带姑姑来家,变成坏事了是吧?邻居说那是我新妈妈。”
“她们说的也不对啊,那个姑姑可好了,爸爸说那是他朋友,”我解释到。
“朋友,朋友第一次来我们家就睡到一张床上,人家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这不是让人在家没法过了吗?都怎么想的。”奶奶生气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影响了爸爸,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
不知道当时因为什么事我去姑姑家小住了几天,多少听姑父说了一些姑姑的事。她老公把她打了,闺女儿子也生她的气,她自己出去住了,还开了一个小店。不知道她是不是打算离婚和爸爸在一起,还是和爸爸在一起后想离婚,估计只有爸爸一个人才知道里面的来龙去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至今我已模糊了这个姑姑的样子,也忘记她叫什么名字。
我害怕的后妈生活,从这个姑姑的突然出现,到闹了两家人心惶惶的,就如昙花一现,邻居们认为是好事新奇事,爸爸十几年不在家,受了难,突然回家带回来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媳妇”,然后剧情就戛然而止了。但对我们自己,都认为这是个悲剧。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压过去,也压过了那些不愉快,我虽对这些事有些气氛,但随着我的学习越来越难,作业越来越多,我也想有更多的时间找同学玩,似乎已经忘记了去期待什么害怕什么。但就在我最放松的时候,一个清晨我家的那些兔子吃多了白菜和其他的菜叶子,都拉肚子,一夜间都死了,奶奶坐在兔子圈门口,伤心极了,我听着她说:“还指望你们给孩子赚学费呢,这两年你们一茬一茬的兔崽子可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了,就指望着你们呢,怎么说没就都没了”,说着奶奶抽泣着,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我心疼兔子更心疼奶奶。
奶奶见我来了,擦干眼泪,拉着我的手安慰到:“别害怕,兔子没有了,咱再养,你看才出生的那一窝,兔毛刚白,咱细心照顾,肯定能养活。”
我拿来一个烂桌子里的抽屉,在里面慢慢的铺上了平整的棉花,在我床头地上用凉席圈了一个圈,里面放满麦子秸秆,我要看着他们晚上别被什么给叼去了,我晚上睡觉能看着它们,早上起来也能看着它们。就在那晚,我梦见了妈妈,她陪我一起吃饭,在家做家务,多温馨。可惜醒来是梦,我努力回忆梦里好像看不见她的容貌,这几年我陆续听邻居们说过我妈妈如何优秀如果能干能吃苦,可是那么多年她有没有想我,为什么也不来看看我。
早上我看到了兔宝宝们,它们爸爸妈妈都死了,太可怜了,我捧着一只最瘦弱的兔宝宝,它只有我的巴掌大,虽然皮肤上都白了兔毛,可还是太小了,不知道它是不是想妈妈了,用它那粉粉的小嘴直舔我的手,痒痒的,小脚小尾巴,我第一次近距离去观察一个小生命,心里满满的欢喜和暖气,也许这就是爱吧。我把它放回窝里,它马上去找那些兄弟姐妹了,它们10几个蜷缩着你靠着我,我依偎你,不时这闻闻那舔舔,可爱极了。可是过了没两天,喂的饼干不吃面糊不吃,到处乱撞,我看着心疼极了,连忙问奶奶,奶奶说:“那几只小点的,还没断奶,太弱,大点的也不能吃太多菜叶子,你看,还能看见它们的皮肤,皮毛都还没长硬实,估计活不了。”
我顿时就哭了,我伤心这些可爱的兔子活不下去,伤心没妈妈保护的孩子怎么都那么可怜。当天最小的几个就死了,接着两三天都死完了,也许它们太小,还没办法独立觅食生活,更离不开爸爸妈妈。
我和奶奶陆续把它们都埋了。之后好些天,我还会去兔子窝看看。想它们。
也许祸不单行吧,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天早上,每天都打鸣的几只公鸡怎么不打鸣了。就听见奶奶着急的起了,去鸡笼,就听见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就那么几只鸡都能放在眼里,给顺的一只不剩,吃死你们这些龟孙羔子。”
我连忙提着鞋就出来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来到院子,奶奶指着空空的鸡笼:“孩儿呀,咱的大公鸡老母鸡都被小偷给偷了啊,这些该死的呦!”
我看着空空的鸡笼,真想诅咒偷鸡的,可是我不会骂人,气的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脏话。
就这样,兔子啊鸡啊仿佛商量好的,都离我们而去,往日热闹的院子瞬间就平静了。你看,鸡们在的时候,总是上窜下跳,到处制造地雷,绿的黄的,你不注意就能踩一脚,还整天嫌弃它们不讲卫生,为了唤它们吃食,总是扯着嗓子喊它们过来,早上放出去透风,晚上给它们盖好棚子,这突然就不见了,我的心空落落了好几天。
奶奶更愁,我的学费啊,这两年卖兔子鸡也算我们家不小的收入,本以为这是长久之际,没想到一下断了我们的财路,家里没有挣钱的,生活一下捉襟见肘了。
奶奶白天依然忙碌农活,家里除了米面油盐也没添置过什么,每夜里我都能听见奶奶睡不着做起来叹气,也有时候听他自言自语。
有次晚上我本意想给奶奶聊天让她开心的,可是奶奶又提起了往事:“如果有你爷爷在,也许能让你过好点,他赚钱的点子多,以前他在的时候,就做贩牛的生意,这个集市买来,养些时日再另一个集市卖出去,能挣不少钱。你看咱们大门的石头屋,那些石头都是你爷爷去山里开采的,放炮打石头,用牛车拉回来,那个年代,这个房子是很惹眼的,咱们村第一栋。”听着奶奶说爷爷,即使以前日子辛苦,但她们那才叫“日子”。
我说如果爷爷在世,爷爷肯定很疼我。
“你爷爷在世的时候,看不惯你爸爸,爷俩一说话就抬杠,吵的不可开交。你爷爷本分,你爸爸轻浮心气高,甚是不对脾气的爷俩。后来你爷爷得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也没法医治了。你爷爷在医院,你爸爸还照喝不误,喝的烂醉,还给你姑姑吵架。后来在你出生前一个月,你爷爷没等到见你第一面,就疼的受不了,上吊自杀了。”说着奶奶哽咽着,我心里也酸酸的,爷爷肯定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肯定活着太痛苦了,才选择上吊的。
“你爷爷出殡,用的是自家鱼塘的鱼,结果被坏人看上了,连夜,咱们北大河的鱼塘就被歹人撒网逮完了,为了这事你妈妈大病一场。你妈妈养猪,养大了,该出栏了,卖的钱都填你爸爸的酒债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你妈妈给你爸爸收拾烂摊子。你妈妈是多能干的一个人,背柴火,下田播种锄草,如果你爸爸不胡作非为,这是多好的一个家庭。你妈妈在的时候说,她摊上这样一个男人,不走就得死。”奶奶的话里有惋惜、有痛恨、有气氛,她肯定伤心,爷爷没陪她走完人生的路,唯一的一个儿子还另他们失望,儿媳也被葬送,还留下我这一个拖油瓶。
我搂着奶奶,希望奶奶守着我,能坚定生活的勇气。
“你妈妈走几个月,你爸爸在一个天不亮的早晨也走了”奶奶每次说道爸爸都是失望但好像又不那么恨他。
我说:“你说过,爸爸走的前一天晚上,还把我叫到平房东间,给我说,爸爸走了,在家好好听奶奶话呢!”
奶奶感叹道:“是啊,一走你10几年没见到爸爸。你爸爸走了,田地多,得上交征粮,咱虽然田多,但是没人种没人管理啊,征粮照样交,还得足量不能短斤少两。交不出征粮,大队人就上咱们家没收东西,能抬的抬能搬的搬,真是不让人有活路啊。”
我去医院看病时,还见过被算计走的大桌子,在大队部的屋子里,后来很多年,估计烂了就给扔了。我都有了记忆时,奶奶带我下地,路过北大河,奶奶还指着河里的破渔网,被腐蚀的烂木桩子说那是当年爸爸放鱼苗养鱼弄的,整条河从东到西好几里长,都是爸爸承包的,如果好好干,不走邪路,咱们家不会穷的,怎么能落到这种田地。是啊,如果爸爸归正路,妈妈聪慧能干,我们家肯定富裕,我一定会像一个公主一样被疼着爱着。
也许是我长大了,奶奶哄我不再是:“你看,月亮圆不圆,跟我一起说月朗亮,八丈高,骑洋马,带洋刀....”这类简易字句了,而是偶尔说我们家的过去,和遭受过的事,我也能慢慢的理解了,能和奶奶聊些我们自己家的家常了。
我才初入生活,就像天使来到人间,本来应该被爱着的,应该是快乐的,应该无忧无虑的长大,有个快乐的童年,可是命运没有如我所愿。
普希金的诗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不要欺骗生活,快乐会重新来临。”伟人是不是都会设计,能设计自己的生活,让自己的人生列车能驰骋在自己设计的轨道上,沿途都是自己喜欢的风景。而我如尘埃,随风扬起,待尘落,我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