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在山间公路上时急时缓地行进着,时而左为二三十米的黄土坡,右为孕育着城市的深深盆地,时而左为间有人家的较浅谷地,右为垂直切下的土坡。偶尔几只不算肥硕的羊散落在土坡上,车上的我们疾驰而过,一眼掠过去,羊既没有蠕动也没有咀嚼的迹象,光秃秃的土坡上似乎没有一丝绿色,不知它们在舔着什么。风声与校车并肩接踵而行,校车往前,风声撤后,手抚在车窗上,似乎也与这荒野上的风声擦肩而过,只是感受不到它的温度,此刻的我们与这荒野只隔着一面玻璃而已。很难想象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会孕育出多彩的生命,更难想象的是,在前面迎接我们的会是万亩芍药花海。
一路上车很堵,这几乎让我们都无法理解,但进入芍药园之后,身后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而又值得。初进芍药园,我们看到的只是稀稀落落的十几行花丛,花开的更加稀少,不禁有点失落。这就是所谓的芍药园吗?花开得未免有点可怜啊,就像蛋糕上随意点缀的几颗水果,表表心意而已。偶然瞥见旁边有一中年男子试图挖走一棵开肆意舒展的芍药的时候,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扛着大旗的小伙伴已经在远处的拐弯处,就要看不到他魁梧帅气的背影了。万亩?既然是万亩,惊艳的风景肯定在后面。自从看到旗手铿锵前行的身影,心中就笃定了这个信念拉起朋友向前走去。
果然,最美的景色往往是留在后面的。爬上一片高地后,视野瞬间开阔起来,填充其中的是大片大片的芍药花和偶尔几片玉米地,芍药花婀娜多姿,肆意的展示着最美的自己,一如身着盛装赴晚宴的摩登小姐,一如民国时期气质非凡的大家闺秀,又如含羞的青春少女,总之这花完全有与正值年少的姑娘相媲美的资格。坡上是芍药谷,坡下的不远处是错落有致的梯田,偶尔有几方窑洞,可能是存粮用的,就算是住人也是不错的,冬暖夏凉舒服啊。这种排列组合很讨我的欢心,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长这么大没亲眼见过梯田和窑洞的华北平原的孩子见到这种景象难免会觉得欣喜,况且按时节想来,家乡的玉米也有这么高了吧。间或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在田间劳作,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远远地望过去,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巧妙地成了田间的另一番景象。
坡上的花自成一派妖娆风景,点缀着云的天空亦不逊色。山间的云与平原的云相比总是别有一番情调,饿火中烧的吃货眼中的云像刚出锅的排骨,冒着热腾腾的气,肋骨分明,入口香又筋道,这肯定是名厨的佳作啊。大片大片的白云浮荡在湛蓝的天空中,像极了绘画中的刻意留白,偶尔会有几片加了着重色的云缓缓飘来,迈着轻柔的步调,衣袂飘飘,以为会带来雨气却只是携来一片阴凉。仰望天空,各色各样式的云,加之从云里弹出微笑的阳光,天空瞬时变成一面画板,任由自然的描绘。
大自然是集雕刻、绘画、音乐于一体的艺术家,眼前的一切都是它的得意之作。平原地区的云飘来飘去就只是几片,都是自己兄弟姐妹,相互间熟悉到厌倦,而山区的云则大有不同。刚刚有晨光的清晨,天空单调如练,几乎没有一片云彩,当日上三竿,群山就开始运作自己的生态功能,远远地看过去,群山之上,升腾起一片片云,毫无轨迹的向自己想去的地方飘去,像是幼儿园里的顽童,时间一到就撒了欢儿的四处嬉闹,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全是他们的身影。即使在这时,山峦也还在吞吐着胸中的仙气。山在黑夜中不断地吸纳星空之精华,白昼裸露在大地面前,丝毫没有羞怯,尽情地把自己孕育的灵性回馈给天空。它的存在是最永恒的思考,它用自己的伟岸不断地阐释着生命的意义,引领在生命的意义中迷途的羔羊走出迷航。
当车行驶在驶向六盘山县的山路上的时候,白天的戏码早已落幕,山间没有路灯,在这样狭窄的绕山路上走夜路,即使是行人也得小心翼翼步履艰难,不禁佩服老司机的车技。再次仰望星空也不再是中午那般心境,只是感慨星空的璀璨辽远,稀落的星光抚摸着车窗,折射在眼里脸上竟会有一丝伤感。
车还在前行,路边远远地伫立着一盏路灯,泛着微弱的黄光,这如豆微光在漆黑夜幕里显得格外亮,虽然不只是谁立在这的,但它仍能为过客照亮脚下的路。
这盏灯,充满了人情味。离歇脚的地方应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