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是传统古典乐里气质典雅的贵公子;人工智能,是当今最前沿的新生科技。艺术与科技这两样经久不衰的话题,碰撞在一起,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呢?
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也是一条崭新的路。钢琴家柴妍琼,用她的才华和智慧让我们看到了新的世界。她是Yvar Mikhashoff 2011年国际比赛冠军,也是纽约“通向未来”国际当代钢琴比赛一等奖获得者;更是开创性的同步乐谱软件程序Antescofo的早期测试者,并用Antescofo发起国际巡演,用音乐与科技一起,演绎各种新颖,复杂又流畅的表演。这样一位天赋惊人的钢琴家,满溢的才华从未受制于传承传统的古典音乐,她总是在寻找更新更独创的方式,并带入自己对人性深入的思考,将艺术思想深深地融进了世界。
柴博士访谈
1.您的演奏形式非常前卫特别,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要给钢琴演奏“加料”的呢?
Jenny 柴博士:在我17岁的时候,音乐文学历史课上接触到了现代音乐,发现一些前卫的演奏方法,当时我就疯掉了,原来钢琴还可以这么玩。所以我开始对实验派的东西充满好奇心,就不断地去研究它,并且找到了这方面的大师们,像约翰·凯奇,还有梅西安,都是我老师的老师,也是这个领域的先驱者。
2.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精神的音乐家。那么,在“加料”过程中,您觉得什么形式是最有意思的, 什么形式又是最能引起观众共鸣的呢?
Jenny 柴博士:我在实验的过程中,比如酒杯、橡皮、硬币,它们可以把声音,把整个弦都调出不同的音高,形成类似打击乐的感觉。我以前和飞思乐的彼得老师演奏过一曲,叫《榔锤舞》,就是给钢琴“加料”。非常有趣,上海音乐厅首演引起轰动,很多媒体都有报导,最后还放了很多木球在钢琴里面跳舞;另外还有美国女作曲家谱曲,我用棒球演奏的曲子,也非常有趣;还有一个是加入了电子音乐、科技、多媒体、人工智能这些元素,这次我会在TED上呈现给大家。电音和爵士乐也是。我很喜欢玩音乐,很多作曲家也陪我玩,为我作曲。我觉得古典音乐几百年,大家一直演奏了几千几万遍,虽然我也很爱,但只是这样,只是复制和传承,我觉得那就不需要我来做什么了。然而现代音乐,它可以这么好玩有趣,这么跨界融合,很有想象空间,我会觉得很有兴趣,也在音乐发展史上有重要意义。
3.众所周知,钢琴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四平八稳的高大上,严肃艺术。用科技催化艺术,这么有开创性,会不会有遇到阻力和质疑呢?您是怎么处理的?
Jenny 柴博士:确实有的,但是也有很多信任和支持。全中国也只有我一个人,是现代派钢琴家第一人。我说这个不等于说是好,而是觉得还不够好,因为做的人太少了。我在中国还是刚刚开始推广现代音乐,也在做音乐教育。因为我在国际上做得有成绩了,国外听众们会更多地知道我。现在慢慢中国听众和音乐界对我也开始有了一些认识。 会有一些国内弹琴弹得不错的小朋友们,读到博士或者硕士,在纽约,他们会知道我,一直跟我的音乐会很多年,跟我一样跨到现代音乐里去。所以我希望我在上海办的音乐学校飞思乐可以带给大家更多更有趣的东西。从小接触,思维就会更加open minded。
要说阻力那就很多了,比方说大音乐厅,很多时候他们就是希望你弹一些耳熟能详的曲子,《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协奏曲》之类的,这种大家都要听的,出门也一直能听到的东西。大家听这些曲子,就像是歌手翻唱邓丽君一样。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不是去听新作品呢?因为新的东西,大家一遍两遍也不一定能一下子就很会,尤其是在不那么专业的人来说,大家可能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而很多歌曲,调子耳熟能详了,回锅饭来炒一下,这样其实对于听众观众来说是没有挑战性的,或者只是觉得放松或者有娱乐性。另外确实也接触到过一些国内的钢琴教授们,他们会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弹的,各种冷言冷语。以前挺多的,不过我不管,我自己做好我自己。我也是做好思想准备的,我现在做的东西,是很有意义的,推动音乐历史的发展。如果主流音乐界不能理解我,很多音乐厅也只能接受反复的古典乐,而对我关上门,那我也接受。哪怕全世界的大音乐厅都对我关上门,我也还是坚定了专门研究现代音乐的方向,从我读博的时候就确定了。所以曼哈顿音乐学院特别给我开了先例,在我古典音乐全部学好的基础上,可以让我专修现代音乐。就这样,我一读就读了七年。后来我也很幸运,有一次获得了现代钢琴比赛第一名,他们出资让我在卡内基音乐厅开音乐会,引来纽约时报的拍摄报导,并且照片占满了大半版面。所以从那时起,我的演奏事业就开始有气候了,那一年纽约时报连续报了我两三次,只要我有音乐会,他们就来,然后就有经纪公司开始找我了。所以现在甚至很多前辈都在把我作为一个成功的例子讲给他们的学生们。另外其实这个音乐和技术的联姻,并不是我发明的,一直有作曲家在做,像我做的人工智能这种软件,是在巴黎的音乐科技研究所发明的,一位非常有影响力的法国大作曲家Pierr Boulez创办的,他的理念就是:科技一定要服务音乐,音乐的现代化和推动,必须要和科技挂钩。他当时想找法国总统投资做这样的世界顶级研究所,法国总统不同意,他说那他就去德国了,德国同意给他开音乐科技研究所,于是法国政府就急了,我们最重要的作曲家要去德国了,那怎么行,因为德国在电子音乐领域也很先进。好吧好吧,那我们出钱,最终法国政府批了这个项目。Ircam,在现代音乐圈里被称为象牙塔,坐落在巴黎市中心,蓬皮杜下面,很神秘很特别,没有邀请连门都进不去。里面所有设备都超高级,从那儿也诞生了好多个大作曲家。他们的科技就是为古典音乐的现代派服务的,我一些人工智能的东西也是在那里研发的。
4.那讲到科技,这次TEDxRenminRd的主题是NEW Bittersweet AGE-苦甜参半新时代,在您看来,您是怎么理解这个主题的?您想如何运用您的能量,利用科技为人服务?
Jenny 柴博士:这就很多面了,说起来就比较深了。不管从心理学还是社会学,或者现代经济学来说,大家已经做了很多研究。我建议大家看一个Ted talk,他是一位非常著名的media theorist,媒体理论家,名字是Douglas Rushkoff。他讲到为什么很大一部分科技现在变成了社交媒体, 很多时候,科技并没有用来为人服务,而是呈现了一种假象,感觉似乎人和人的联系变多了,但其实真正面对面,心与心的沟通,比方说心理学里的共情,比如说我们的呼吸有没有合在一起,或者说,我在听你讲话的时候我的瞳孔有没有放大,这些都是面对面才能感受到的东西。但科技带来了假象,很多东西我们是看不到感受不到的。他还提到,现在网络时代最有影响力的亿万富翁们,最后问他的问题竟然是:如果人类快要灭绝了,或者是世界末日了,我们应该逃到哪里去?这其实就是在说,现在的科技已然变成了人类的替代品,而人变成了消耗品,他们则作为了零和博弈的获利方。人在当下的网络社会中,唯一的价值就是数据,通过这些数据,他们做出各种社交媒体,上市赚钱。还有些技术是用来分析怎样可以让我们更上瘾,更好地成为他们的消费品,对于这几个大富翁来说,人类的价值不过就是数据。其实这对人类是很不利的,因为我们都希望科技能让我们生活得更好,让我们更好地联系在一起,更有创造力。所以这位媒体理论家和我的理念合在一起很切题,我们要用科技来做有创造力有艺术性,能帮助人类进步的人文类的东西。为什么呢?因为大富翁们不会希望我们有艺术性,因为人如果有创造力,就不容易被预料到。他们的愿景是:预测到你想看的东西,给你看更多你想看的,不断填鸭式地给你,你就会变得越来越无脑,越来越没有主见,越来越没有创造力。没有主见了,这时候就是真正可悲的时刻-成为一个消费品了。所以这位理论家就呼吁大家,用科技来让人类变得更有创造力,更有个性,而不是成为不停刷屏的无脑白痴。如果整个人类社会继续这样下去,最终大部分人都是会灭绝的,最终只能留下少数大富翁们,消费我们大部分人而存在。
用艺术和科技唤醒灵性,期待柴博士9月7日在TEDxRenminRD的精彩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