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深海的秘语


那海兽利维坦是上帝所创造的一切之中最大的,它在大洋的潮流中洄游。《失乐园》 ——那利维坦



利维坦它是《约伯记》中描述的一头巨大生物。它畅泳于大海之时,波涛亦为之逆流。它口中喷着火焰,鼻子冒出烟雾,拥有锐利的牙齿,身体好像包裹着铠甲般坚固。性格冷酷无情,暴戾好杀,它在海洋之中寻找猎物,令四周生物闻之色变。


不好意思走错片场


利维坦也是圣经描述中令人胆颤的邪恶海怪。

到底它的真面目是什么?


它曾遨游在5000万年前新生代的古海里。

它瑰丽的声呐,人类追逐了百年仍无法超越。

它躯体之重,是如今陆地最大动物的百倍。

它的死亡,在最冰冷寂寥的深海,

给予一个生态的出生。

它便是——鲸(本文鲸均指须鲸类)



「1」

远洋孤岛的沉没

鲸之死


鲸寿命一般可以活到几十年到一百年。出生于这个蔚蓝星球的巨大生灵,几近没有天敌。我们一直以为大多数鲸,都是在海洋中自由地迁徙,大口吃虾,直到年迈的一天。


死去。


然而自2015年一起重大鲸鱼搁浅死亡事件:300多头塞鲸于新西兰南岛集体搁浅,360头塞鲸在巴塔哥尼亚附近海域集体死亡。



鲸非自然死亡的事件便频繁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鲸之死也被披上了一层怪异的迷雾。


鲸生,鲸落的过程到底是海洋献祭般的神圣,还是残酷的自然搏杀。




相关调查

生物放大

有毒海藻说



在适当的条件下——水体变暖和富营养化——藻类可以爆炸性地生长,产生了所谓的赤潮(harmful algal bloom,HAB),以至于它们产生的毒素便成了一个问题。



这些毒素最终会进入滤食动物体内,比如贝类,它们会吃水中的海藻,毒素也会进入浮游动物和其他以藻类为食的小动物的胃里。大型动物吃这些生物时,海藻毒素就会在食物链中传递。根据海藻种类的不同,毒素对动物的影响将有所不同:从呼吸窘迫,到意识模糊和癫痫,再到神经系统完全瘫痪。毒素随食物链逐级累积,浓度越来越高。最大的动物体内毒素的含量最高,这种现象被称为生物放大(biomagnification)。



而立足于食物链顶端的鲸便成为最大的躺枪者。

不吃会死,吃了也会死。



厄尔尼诺(EL NINO)

赤潮爆炸的元凶



随着有关调查的深入,鲸鱼死亡之谜的主要线索,它反映了一个全球性的事件。



从2015年1月到2016年6月,我们的地球经历了厄尔尼诺现象:东太平洋的东风在一段时间内减弱,使温暖的海水流入大洋洲和南美洲之间的区域。



秘鲁沙漠中不寻常的降雨,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的干旱,以及南美鱼类数量的灾难性下降。而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出现了另一种趋势:赤潮,它似乎与厄尔尼诺带来的水温和养分供应的变化相吻合。



鲸最大的天敌除人类外,便是孕育她的自然了。



「2」

深海温暖绿洲

鲸落


鲸落海底,哺暗界众生十五年。——加里.斯奈德



在光线也难以到达的深海处,这里宛如一片死寂的虚空。大多深海生物所依赖的甘霖是从活跃的透光层不时飘落而下的“海洋雪”,不过有时,也会有“绿洲从天而降”。这座绿洲便是死去的鲸。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给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人们赋予这个过程一个诗意的名字——鲸落(whale fall)



鲸落第一阶段——饕餮盛宴

移动清道夫阶段


“绿洲的气息”最先吸引一些嗅觉灵敏,体型占优的腐食动物,诸如八鳗鱼、鲨鱼、王蟹等。它们愉悦吞噬着肥厚美味的鲸肉。鲸的平均重量在40吨左右,其中90%都是软组织,而食腐动物每天约干掉60千克的软组织。



当鲸尸的内部暴露出来,软组织的碎屑飘扬在远海深处,浓烈的气息撩动着海洋生物的原始欲望。更多的食腐动物便蜂拥而至,享受着“鲸鱼先生”举办的饕餮盛宴。


至此,宴会氛围便到达了高潮。


即便是这样,这场盛宴也会持续4~12个月,一头120吨的蓝鲸,需要12年时间才被蚕食干净。



第二阶段——风卷残云

机会主义者阶段


当大号的食腐动物心满意足地离去,觊觎已久的小号食腐动物便来收拾“残羹剩菜”并入住于此。20余种多毛类和甲壳类小型生物真正的目标不是吃“剩菜”,而是盛宴中隐藏的奇珍——重达20吨,60%是油脂的鲸骨头。



我们可以想象:鲸骨骼上爬满了铠甲虾,蜗牛,帽贝,还有那还被称为“骸骨之花”的食骨蠕虫满满绽放在鲸尸之上。这座绿洲似乎成为了“人口爆炸”、“住房困难”的HK城市。



第二阶段持续3~5年之久,小型食腐动物便开始了新的一轮迁徙,“骸骨之花”也重启它的“寻尸之旅”。而此时,鲸落便 仅剩下一具硕大的皑皑白骨。



第三阶段——最后的举杯

礁岩阶段


在蠕虫风卷残云尸骨上的营养物后,鲸落迎来最后一个阶段,深海独特的生态系统这时才真正展现。



以厌氧菌为主导的生物,爬入鲸骨深处,使用溶解在海中的硫酸盐作为氧化剂,分解着残余的组织。与此同时,氧化反应生成硫化氢,这种气体虽让大多数生物避之不及,却是化能自养细菌舒适的温床,厌氧菌在此大量繁殖,形成一层厚厚的细菌“毛毯”,这就又能养活新的一批如铠甲虾,蜗牛,帽贝、蠕虫小型食腐动物。


这一阶段是鲸落持续最久的阶段,可长达50年。


 鲸落于大海三千米深处七年的变化 | ©MBARI



「3」

深海孤寂的使命

鲸落之前


时间回溯到2.5亿年前,中生代的海洋,各种海洋霸主级的巨兽在此畅游,捕食,厮杀。沧龙、滑齿龙、巨齿鲨、蛇颈龙、龙王鲸。它们平均体长二十多米,40多吨重。



它们死亡后,庞大的躯体,也会如同鲸落一般,孕育深海的生命,让一个又一个生态诞生,延续。这场漫长的接力,似乎是大自然赋予的使命,吞噬生命而生长的海洋巨兽,最终它的躯体孕育生命。


然而,时间穿越到6000万年前,中生代晚期,白垩纪-第三纪迎来了又一次大灭绝,造成当时50%的物种消失,那些称霸海洋的巨大生物,大都也因此灭绝。



深海生命接力的使命,就此消失了吗?


很有意思的是,大自然给你关了扇门,会给你打开扇窗。白垩纪-第三纪生物灭绝后,少数的鲸存活下来,它们逐渐演化,进化出地球迄今为止最大的动物——蓝鲸,以及更多的鲸种。


深海的使命,继续传递在这群可爱,美丽,温柔的生灵上。



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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