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燕莫寻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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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的一声，一辆公交车稳稳地停在了路旁，王芳急冲冲地赶到前门。

“后门上车，前门不售票。”这时，车内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闻声，王芳只好挑着两个桶往回走，从后门上了车。

王芳一站稳，就放下了桶。尽管她的动作很轻，可桶里还是溅出了些许海水。车上本来并不宽敞，许是味儿有点大，人们便不由得和她保持着距离。

“我在A城镇下车。”

“五块。”售票员瞅了王芳一眼，淡淡地开口提醒道。

“哦，好，好。”她将沾到海水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皱的纸币，舔了舔手指，细数过后，抽出了五张一元。

售票员轻皱眉头，一脸嫌弃地接过，随后撕了张票递给她。

慢慢地，车子行驶到了一段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一颠一颤。浓浓的烟味，又混杂着一股子鱼腥味，车内的人，纷纷掩鼻，靠窗的乘客干脆把脸转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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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缓缓前行。突然，又看见路边有在招手示意的身影，售票员不顾乘客的低声抱怨，两眼发光，“停车！”

几个学生熟练地从后门上了车，原本就拥挤的车，这下子，人们更是动弹不得了。站在车上，即使不抓着扶手，也没关系。

“动作快点，都往前走。”

大家慢吞吞地挪着，此时的车内，也就王芳站脚的那块地儿，比较宽敞了。

见状，售票员把目光投在王芳的身上，说道：“赶紧的，把你的扁担，还有桶，塞进边上的椅子底儿。”

王芳看着拥挤的人群，瞥了瞥椅子底的高度，摇了摇头，拒绝道：“太麻烦了，只要再过两个站，我就下车了。”

“又臭又占地儿，没给你加钱就不错了。”售票员的声音，就像指甲划过黑板那般令人厌烦，“赶紧空出来，还能再多上几个人呢！”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一老大哥开口低吼道：“行了行了，这么多年轻人，就不能把心放宽点吗？”

车内，一下子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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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王芳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市场。

其实，这是王芳第一次来城镇的市场卖鱼。清早，老头子捕到的鱼相比往常竟翻了倍儿。她寻思着反正在村里卖不完，城镇里的新鲜鱼又不多，便想来这边赚一把。

城镇的市场，没有像村里那么嘈杂。原来，到了这儿，便不能像在村里那样吆喝了。她放下东西，草草准备好，便开始摆摊。

“杨伯，今天这鱼怎么卖呀？”一女人径直走向了王芳旁边的鱼摊。

“老价！十五一斤！”

“都老熟人了，就不能便宜点吗？”

“哎哟，大妹子！”男人粗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人可都卖十七啊！我这价儿，都是赔了本的。”

女人叹了口气，抬手随意指了指铁皮鱼池里一条鱼，“信你了，那就那条吧。”

“没问题，等着。”

“看好嘞，刚刚好一斤半。去掉零头，就收你二十二吧。”话音刚落，男人便手起刀落，将鱼拍晕后，自鱼的尾鳍往鱼嘴划开一道口子，并用手掏出内脏，随即又用小刀将鱼鳞刮得干干净净。他迅速地装进袋子，递给女人，“下次再来啊！”

王芳看着男人的动作，在心里按数着，一对比，觉得还是自家老头子的动作更麻利些。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过往的人却看也不看王芳桶里的鱼，都陆陆续续地走向杨伯的鱼摊。她低下了头，瞅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鱼，那可是老头子一大早出海撒网捕的鱼，味道呀，再怎么也比人工养殖的鱼要鲜美。

想了想，许是杨伯跟大伙儿混熟了。她挑起担子，换了个位置。这下子，旁边只有卖青菜的妇人和卖猪肉的中年男子了。

尽管如此，一个上午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生意。

王芳随意地买了点馒头，垫饱肚子后，又来到市场摆摊。好在下午，可算卖出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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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王芳留意到时间，天色已晚。

“老婶，要去哪？”看见王芳挑着扁担，小伙子赶忙扔掉手里的烟头，把车停在了她的跟前，询问道：“需要坐车不？”

王芳看着眼前的街车，寻思着回家这段距离的车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赶公交就好。”

眼看着接近黄昏了，小伙子急了，还是想多拉点客，他嚷着：“老婶呀，这个点哪儿还有公交啊？”

看着王芳犹豫的样子，他催促道：“不上，我可去拉别人咯！”说罢，便作势要将街车开走。

王芳一咬牙，上了车，“C村。”想着原本就没赚多少的钱，还拿去填了这破街车费，她就一阵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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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伴一脸愁容地进了门，老头子赶紧凑上前去，笑呵呵地说道：“就等你回来吃饭了。”

在看到王芳把海水也挑回来后，他忍俊不禁，“咋还把水弄回来了？你不嫌累呀？”

“这不是怕鱼死了嘛！”

“嘿，我说你这老婆子！卖不完，咱就自个儿吃，吃不完，就成个人情，送给邻里乡亲呗！”

王芳默不作声。

夜深人静，王芳辗转难眠，闷声问道：“老头子，你说那大海到底有多大？”

“不晓得。”

“真是奇了，说到底还是我们太渺小了。”人这一生，真的太短促了。她和老头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操劳，不就是想为儿子儿媳减轻点负担嘛。

听到王芳的叹气声，老头子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不假思索地说道：“老婆子，你会想，大海可不会想嘞。”

王芳愣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上随即舒展开来。也是，大海呀，又懂什么呢？

那天晚上，王芳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那些不知名的怅惘，被老头子出海驶向风浪中的小舟，一并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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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轮红日，从水平线上缓缓升起，云雾渐渐散开。老头子迎着朝霞，和其他渔民适时将网撒出。天公作美，又是满载而归。

匆匆喝完清粥，王芳就跟着老头子来到市场。她放下担子，摆好摊，便扯着嗓门，和往常一样叫嚷着，“新鲜鱼咯！”

不远处的鱼摊传来更大的叫卖声，“又大又肥的鱼来咯！看一看咯！”

很快，市场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一声高过一声。王芳凑近老头子，笑着说：“我呀，还是在咱村里卖鱼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