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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武功高手
初秋,艳阳天。
林文宇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两个便装侍卫,对京城各条街道例行巡查。
其实,身为昭勇将军的他,大可不必亲自来做这项工作。只不过,在大明朝正处于朝纲混乱、内忧外患之际,为了确保恩师兵部尚书刘天河绝对安全,他从来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正巡视间,街尾突然冲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粗布灰衣的大汉。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三个青衣劲装的汉子。几人皆是身形矫健、举步如飞,一看就是颇具修为的武功高手。
林文宇的两个侍卫正欲拔刀喝止,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示意他们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处置。
那灰衣汉子眼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避无可避,猛然间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的三人,也各自停下脚步,拔刀在手,朝他缓缓逼近。
"小子,若是识相,立刻放下手中的宝刀,我们兄弟三人,放你一马。若是不识抬举,嘿嘿,那就别怨我们心狠手辣!"三人中的一人阴恻恻地说道。
"此刀乃我祖上家传宝刀,逼于无奈,才不得已想要卖掉,换些盘缠回乡保命。我已经一忍再忍、退避三舍,各位若是仍想强取豪夺,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无异于是想要了我的命。说不得,在下也只有以命相搏,奋力自保了。"灰衣大汉沉声道。
"好你个要钱不要命的小杂种,看刀!"那人随即一招"力劈华山",望灰衣人当头砍去。
灰衣人也不忙乱,脚步一滑,侧身躲过这当头一刀,挥拳直击其肋部。
其余两个青衣人见状,也不废话,挥刀上前,为同伙助阵。
刹时间,几人刀光闪闪、拳来脚往,战成一团。
林文宇静静地侧目观看着。但见那灰衣大汉也不拔刀,借用灵巧的身法,在刀光交错间左避右闪,游刃有余。把一套太祖长拳,使得虎虎生威,招招要命,专打三人周身各处要害。
看得林文宇也是连连点头,暗暗赞叹,心里想着:"不出十招,这三个青衣汉子必定会被这灰衣人击倒在地!"
果然,几招过后,那灰衣人似乎摸透了三人的刀法路数。闪避中,瞅准空当,连连击出数拳,拳拳皆中三人身上软肋,直打得三人惨呼倒地,蜷成一团,无力再战。
"好身手!"林文宇拍掌叫好道。
"不必啰嗦,动手吧!"灰衣人横握未出鞘的短刀,严阵以待道。
他分明是把林文宇一行,也当成了三个青衣人的同伙。
"放肆,竟敢对昭勇将军无礼,待我来拿你!"林文宇的一名侍卫已怒不可遏,正要上前,却又被他拦了下来。
此时,一队锦衣卫士,已飞马而至,为首将领大喝道:"皇城脚下,谁敢放肆?都给我住手!"
那将领马未停稳,便已飞身下马。
当看到林文宇时,惊得连连拱手道:"不知昭勇将军在此,末将罪该万死!"
林文宇笑道:"王一虎将军护卫皇城,鞠躬尽瘁,何罪之有?"
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道:"这三个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强凌弱,以多欺少,抢夺他人财物,还请王将军缚回衙门,按律严惩。"
"末将遵命!"王一虎拱手而退,立即吩咐卫士绑了三个凶徒。
那灰衣汉子这才回过神来,对林文宇拱手致歉道:"方才小人不知阁下竟是昭勇将军,还误以为将军是凶徒同伙,多有冒犯,还请将军治罪!"
"不知者无罪。方才老兄那套太祖长拳,用得端的是精妙绝伦。可否赏光与在下一叙,在下有事与好汉相商。"林文宇扶着灰衣人的手笑道。
那灰衣汉子抬头看了看林文宇那张正气凛然、五官俊朗的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二、意气相投
街头,望月酒楼。
包间内的酒桌上,已摆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几笼白花花的馒头、和一壶烫好了的烧酒。
"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林文宇为灰衣人斟满一杯酒道。
"大人,这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姓赵,单名一个勇字。"赵勇起身拱手道。
"赵兄不必拘谨,快快请坐。在下林文宇,自幼就喜欢舞枪弄棒。方才看到赵兄的一身功夫,在下钦佩不已,想与赵兄交个朋友,请赵兄指点指点在下。"林文宇笑道。
"大人说笑了。昭勇将军林文宇这个名字,如今在整个大明十五省三十三府的黑白两道中,尽人皆知。有谁不知道大人武功高强,天下间罕有敌手!"赵勇连连谦让道。
"哪里话,那都是别人对我地抬爱,吹出来的罢了。方才在下听到,赵兄想要卖掉祖传的宝刀,莫非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了吗?"林文宇不解问道。
"唉,不瞒将军,小人家中贫困,尚有位七十岁老母在家受苦。来京的目的,本想谋个生计,靠着勤奋,找到些钱财,好回家孝敬老母亲,让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家,也过上几天好日子。却不曾想,刚来京不久,就被别人骗去了盘缠。迫于无奈,只好忍痛割爱,想以这口家传短刀,换些钱物,就此回到老母亲身边,踏踏实实耕田种地,陪伴她平凡渡日。"赵勇摇头叹息道。
"好一位孝顺仗义的汉子!我林文宇此生敬重的,就是像赵兄这样尊老爱幼、重情重义的人。敢问赵兄贵庚?家住何处?"林文宇赞叹道。
"小人今年三十三,家住山西太原。"赵勇拱了拱手道。
"诶,什么大人小人的,听起来实在是别扭。在下今年二十九,比赵兄小几岁,赵兄就叫我一声小弟便了!"林文宇笑道。
赵勇听得激动,长身一揖道:"林将军性格爽直,心胸宽广,教小人更觉惭愧,哪里敢与将军称兄道弟!"
"诶,此言差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意气相投、心意相通,怎么不能称兄道弟?"林文宇激昂道。
"赵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他接着道。
"将军如此豁达,令小人佩服之至。但凡有事,将军只管开口吩咐,小人必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赵勇拱手道。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林文宇身份显赫,却能如此礼待赵勇,全然没有一点将军的架子。他的这份谦和与率直,的确很令赵勇所感动。
"赵兄,刀不要卖了。如若兄长不嫌弃,小弟这里尚有些银两,赠与兄长做为盘缠,回家去看望照顾一下老母亲!"林文宇自怀中摸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道。
"这……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赵勇连忙推辞道。
"赵兄可是嫌少?"林文宇急道。
"将军哪里的话,承蒙将军错爱,以礼相待,又能与小人如此胸怀坦荡地交谈,小人已经感激不尽。怎敢再贪得无厌、无功受禄,接受将军馈赠?"赵勇慌忙解释道。
"唉,赵兄不但重情重义,还视钱财如无物,果然是条好汉子!可惜,如今大明的军中,像赵兄这样的汉子实在太少……"林文宇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道。
"将军可是有什么烦恼?"赵勇看着林文宇道。
"赵兄可知我辅佐的人是谁?"林文宇突然问道。
"这还用问?将军辅佐的自然是当今圣上!"赵勇道。
"辅佐圣上,那自当是我份内之事。可惜的是,当今圣上不理朝政,致使朝纲混乱、党派林立。又有女真族人屡犯我大明边塞,若非刘大人力排众议、冒死进谏,勉强稳住这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大明,只怕……"林文宇欲言又止,猛一仰头喝下了一大杯酒。
"刘大人?是不是兵部尚书刘天河大人?"赵勇试探着问道。
"对,你也知道刘大人?"林文宇看了看赵勇道。
"若非刘大人几次三番举兵阻止女真犯我大明,只怕百姓早已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了。这事,不光是在京城,我在家乡时也早有耳闻。"赵勇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
两条汉子相互对望一眼,更觉意气相投、心意相通!
三、栽赃陷害
酒过三巡,两人相谈甚欢。
"赵兄,你一身武功,又宅心仁厚,正值壮年。如今,刘大人正是用人之际,赵兄何不投军从戎,你我共同辅佐他老人家,保家卫国,捍卫疆土?"林文宇终于还是讲出了心里所想之事。
跟随刘天河多年,他不但学得一身浩然正气,也学会了开始忧国忧民。
若是每一个如同赵勇这般勇武刚烈、又心地善良的汉子,都来辅佐忠君爱国的刘天河,他岂非就能少一份忧虑、多一份开心?
"与将军这一番畅谈,使我感到大明的军队里,仍然还有好官。这是大明之福、百姓之福!将军若然不弃,从此鞍前马后,赵勇跟随你上阵杀敌,纵然身首异处、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赵勇突然起身,单膝跪地,朝林文宇叩拜道。
"赵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哈哈哈!"林文宇急忙离座扶起赵勇,哈哈大笑起来。
"赵兄,既然你已答应共同辅佐刘大人,我自当向大人力荐于你。刘大人知人善任,肯定会重用于你,我又岂能让你曲居于我这小小的军帐之中?"林文宇情深意切道。
"这……将军,恕我直言,除了为将军你牵马坠蹬外,我不愿跟随任何人。因为,我只佩服将军!"赵勇心直口快,更显忠厚老实。
"诶,赵兄又错了。等到赵兄见到了刘大人,就会感觉到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林文宇察言观色道。
赵勇低头不语。
林文宇见他面有难色,接着又道:"赵兄,实不相瞒,刘大人待我视如己出,犹如我的父亲。正是他悉心教导,才有了我的今天。如今,刘大人整日里忧心忡忡,担心着边塞战事。我本欲亲自挂帅出征,为他老人家了却掉这桩心事,却又担心朝中争权夺利的各党各派对他不利。倘若有像赵兄这样的人守护于他,我自当能安心出征杀敌。"
赵勇闻言,抬头看着林文宇道:"原来如此!既是这样,我甘愿替将军守护大人。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见刘大人?"
"明天!"林文宇笑道,"今天,我要与赵兄不醉不归!"
翌日清晨,兵部尚书府。
林文宇和赵勇谦卑地站在厅外的院坝里,静候着刘天河,就像是两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不过,除了当今皇上,无论是谁,面对刘天河,也绝不敢过于放肆。
不是因为他的官位太大,也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太高,而是因为他那一身的铮铮铁骨和凛然正气。
他终于出现了!
"哈哈哈哈哈,还以为宇儿你忘记了我这位师父了,这么久也不来看看老夫!"
屏风后,走出一位鹤发童颜、身材魁梧、衣作整齐的老者。他那豪迈而底气十足、爽朗的笑语,那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以及光滑细腻的面部皮肤,让人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青小伙。
但那满头梳理得整整齐齐、雪白的银发,却又在向人们述说着他这一生所遭遇的坎坷、忧虑、艰难和传奇。怎么看,他至少都已过了六十。除了眉毛,他的胡须也已完全变成了银白色,就像是一位历经了几世劫难,终于成仙了道的老神仙。
这位尚书大人,居然令人难以猜得出他的年龄!
"禀大人,末将近日都在兵部附近巡查守护,未敢惊扰大人,只因怕影响到大人休息。"林文宇正正规规向刘天河行礼道。
"哎呀,宇儿啊,这套官场礼节,在外面使使就行了,怎么在家里还兴这一套?看着就让人心烦!"刘天河摇着头道。
"咦,这位朋友是……?"刘天河笑意盈然地看着赵勇道。
"禀大人,小人名叫赵勇,山西太原人。"赵勇也学着林文宇,向刘天河行礼道。
"哎呀、哎呀,又来了!都说了,在家里不兴这一套的嘛。谁再来这一套,老夫可要生气了!"刘天河又开始摇着脑袋道。
赵勇看了一眼林文宇,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师父,赵兄是我昨天在街上碰到的一个朋友。初来京城,就被歹人骗去了盘缠。幸而赵兄有一身功夫,以一套太祖长拳击退了凶徒。如今大明正是用人之际,赵兄又有报国之心,所以,我才决定带他来面见师父。"林文宇微笑道。
"哦,太祖长拳……"刘天河不由走近赵勇,仔细打量起他来。
赵勇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
走到赵勇身后,刘天河突然一招"伏虎式",举拳直击他的后脑勺。
赵勇就像脑后长了眼睛,立即一招"童子献桃",巧妙地化解了刘天河地偷袭。
"好、好、好,果然是太祖长拳!这个朋友比我强,脑后都长着眼睛。不像我,总是被别人暗算!"刘天河大喜道。
赵勇赶紧单膝跪地,谦卑地说道:"刘大人,请恕小人冒犯,长年练拳,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自我防卫的意识!"
刘天河连忙上前去扶赵勇道:"诶,这叫什么冒犯?老夫高兴都……"
他话音未落,赵勇竟自怀中掏出一柄短刀,一刀刺入了他的心脏。这一刀毫无征兆,加上距离太近,赵勇出刀又准又狠,刀锋直没于柄。
可怜刘天河猝不及防,只能怒喝一声,举掌欲击赵勇头顶命门。可是,却再也无力挥出这一掌。
林文宇也始料未及,大惊失色之下,抢步上前,一脚踹飞赵勇,扶着刘天河大叫道:"师父、师父……"
他再怎么防,也没能防住,赵勇这伪装得极好的一刀。
这一刀,仿佛把他也刺得六神无主、灵魂出窍。
看着恩师缓缓闭上的眼睛,除了大声悲呼外,他似乎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
四、忍辱负重
林文宇惊呆了。
就这么蜷坐在地上,搂着这位待他恩重如山的老人,不知所措。
他怎么也没能料到,这位慈父般的老人,居然会惨死在一个他认为是朋友、甚至是兄弟的人的刀下。
握着这柄刺入刘天河心脏的刀,他先是迷茫、无助、懊悔,而后逐渐开始愤怒。
他突然想起,先得抓住赵勇这个害死了恩师的凶手!
等他四下里张望着寻找赵勇时,才发现王一虎已带着一群锦衣卫,团团围住了他。
"林文宇,立刻放下刀、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动手拿人了!"王一虎及一众锦衣卫,都已拔刀在手,死死地盯着他大喊道。
那柄刺入刘天河心脏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林文宇在不知不觉间拔了出来,血淋淋地握在手里。
"刺杀刘大人的人,叫赵勇。就是昨天在街上和人打斗的那个灰衣人,你们忘了吗?"他醒了醒神,试图为自己辩解道。
"林文宇,少他妈在这里编故事。刘大人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恩将仇报,手刃于他。如今人证据在,你还企图狡辩吗?立刻给我放下刀,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先斩后奏!"王一虎大叫着。
但是,他连腿肚子都在钻筋。
林文宇的武功有多高,他是很清楚的。他更清楚的是,如果真要动起手来,自己和这十余名锦衣卫,绝对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被林文宇击杀。
他曾亲眼看到过,林文宇为了护卫刘天河冲出女真人设置的包围圈,只身杀入敌群,那犹如无人之境、快如闪电般的刀法。
现在的办法,就是先稳住他,等待着更多的、更厉害的人来围捕他。最好是他自己良心未泯,主动束手就擒。
"刘大人待我如子,我怎么会刺杀他?虽然他已身亡,但是在他老人家面前,我绝不会与你们为敌,因为你们毕竟是他老人家的士卒。我跟你们走,绝不抵抗,但也请王将军帮我一个忙。"林文宇朗声道。
"什么忙?"王一虎马上问道。
"刘大人膝下无子,如今我又被你们视为刺杀他的凶手。请王将军派人把刘大人看护好,并上奏朝廷,妥善处理好刘大人的身后事。"林文宇说完,双手一举,静待锦衣卫为他锁上枷锁。
"这件事,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我答应你,你放心跟我们走。假如你真是被栽赃陷害的,我相信自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王一虎颤抖着手给他戴上了枷锁道。
他也突然觉得,林文宇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要刺杀刘大人。而且,以他的武功,想要冲杀出去逃走,简直易如反掌,他却并没有这么做。难道,这里面真有蹊跷?但是,赶来后看到的情况,又的确像是他亲手杀死了刘大人。
他深知朝中党派林立,各种势力相互倾轧。无奈自己势单力孤,哪一方也得罪不起,不得不把林文宇送至刑部,等到三法司严查会审之后,他是生是死,自然会有定论。
他率众押着林文宇刚走出兵部尚书府没多久,刑部郎中郑三山,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拦住了王一虎等一众人。
"奉刑部尚书张浩然张大人的手谕,我们前来捉拿刺杀刘大人的刺客林文宇。如有抵抗,就地正法。"郑三山气势汹汹地喊道。
林文宇及王一虎同时吃了一惊,各自暗忖着这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刑部所知悉?而且,还知悉得这么清楚,就像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一样。
林文宇心念转动间,已有些明白了。这是个专门针对刘天河与自己的巨大阴谋。在未揭开这个阴谋、为刘大人报仇雪恨、让自己沉冤得雪之前,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林文宇,你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滚过来跟我走?是不是想脑袋搬家呀?"郑三山"呛"的一声拔出了腰刀,指着林文宇道。
王一虎也"呛"的一声拔出腰刀,大叫道:"郑三山,你也少他妈在这里狐假虎威,没到刑部之前,没经过三司会审,谁也不能动林将军!"
郑三山大怒道:"王一虎,你小子是翅膀硬了吧,张浩然张大人的话都不好使了是吗?"
林文宇却突然笑着对王一虎道:"王将军,没必要和这看门的狗奴才置气。我若不想跟这狗奴才走,他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三山听罢,气得咬牙切齿,突然纵身自马背上跃下,挥刀朝林文宇砍去。
这正应了林文宇的想法,他已决定先逃出去,查明事情真相,抓住真正的凶手!
只见他戴着枷锁,身体滴溜溜一转,鬼魅般避开了郑三山的刀,帖近了他拿刀的手。伸指朝着他的"曲尺"穴上一弹,他立刻像触了电一般松开了刀。林文宇趁势夺过刀,大喝一声,猛然将手一抖,"哗啦"一下挣断了枷锁,并以刀尖抵住了郑三山的咽喉。
"刚才你不是很厉害吗?再狗叫一声试试,再叫一声,我立马割断你的喉咙,取下你的脑袋!"林文宇道。
郑三山吓得面如土色,立刻闭紧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简直有点想不明白,一条像你这么只会吠叫、没有什么实际本事的狗,怎么能有资格拿刀?各位兄弟们,林文宇在此对天发誓,我没有刺杀刘大人。如若我就此伏法,不但恩师刘大人的仇无法得报,真凶将要逍遥法外,我也永远无法沉冤得雪。请各位给我一点时间,即使是要上天入地,我也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为恩师报仇,为自己洗去冤屈。公道自在人心,各位兄弟若是相信我的话,请让开一条路,林文宇不愿滥杀无辜。"
林文宇使刀架在郑三山的脖子上,恩威并施,朗声说道。
王一虎及众位锦衣卫,都默不作声,缓缓地让出了一条路。
刑部一众人,因为将领郑三山被挟持,投鼠忌器,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文宇在此多谢众位!不管如何困难,我都以三个月为限,若三个月后,仍然无法擒住真凶,那是天要我亡。那时,我将回到这里伏法,追随师父,以报他老人家对我抚育栽培之恩!"
说罢,他将刀身一抖,拍在郑三山的头上,登时打得他晕死过去。然后,将身轻轻一纵,跃上城楼。再一纵,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刑部尚书府。
郑三山抚着被刀身拍得肿胀不堪的面颊,把缉拿林文宇的过程,据实禀报给了尚书张浩然。
"大人,如今林文宇那恶贼,已畏罪而逃,我们该怎么办?"郑三山茫然道。
"这林文宇胆大包天,竟敢刺杀朝廷重臣。而且,杀的还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他不但是我大明的叛徒,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这样的人,简直人人得而诛之,岂能再让他苟活于世间?立即飞鸽传书十五省,全力缉拿林文宇。若然他要抵抗,立刻就地正法,格杀无论!"张浩然拍案而起道。
"可是,那林文宇武功了得,有万夫不当之勇,普通人又怎能抓得住他?"郑三山摸着脸颊道。
"给我急召刑部第一高手、广东清使司郎中陈开云,要他火速入京听调!"张浩然咬牙切齿道。
五、追捕凶手
北直隶省,一间客栈内。
林文宇睡了个好觉,正在吃着早点。
这两天里,他翻山越岭,专挑小道、近道,披星戴月向山西太原赶。
他只希望赵勇的话中,能有几句是真的。
因为,想要在这大千世界里、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般找到一个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勇曾说过,他的家在山西太原。他说话的口音,也正是山西腔调。这已成为了林文宇要找到他的唯一一条线索。
他只希望赵勇在太原真的有个家,家中真的有一位七十岁的老母亲。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一个人不能太直率,不能太过于轻易地去相信别人的话。否则,不但会为自己与亲人、朋友带来无穷的麻烦,有时还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他虽然不怕死,但绝不能白死。
他一定要找到赵勇,问清楚他为什么要刺杀刘天河?为什么要陷害自己,让自己蒙受这不白之冤?而且,还冤枉他杀了自己这一生最为敬重、最为崇拜的恩师。
现在,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以外,还能有人相信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吗?
当他看到恩师缓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本已万念俱灰,也想跟随师父而去。但若不能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即使是死,他也绝不会瞑目。
所以,他一定要尽快地找到赵勇,防止再次发生什么意外,使得这本已复杂的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可是,为什么很多时候,意外总是会抢到幸福之前,来到人们面前呢?
"客官,看你浑身倦怠,满脸疲惫,想必是赶路赶得太辛苦。需不需要做做按摩,放松放松?"一个身着道袍的瘦削男人,托着个木托盘来到了他的面前道。
林文宇抬眼看了看他那张笑意盈然的脸,也报以微笑道:"好啊!我还真是觉得浑身倦怠,手脚无力。你这按摩管用吗?"
"看客官说的,按摩当然管用,我这可是家传的手艺!"瘦削男笑得更灿烂道。
"怎么按?"林文宇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道。
"客官,你只需转过身,背对着我就行了。我先从背上开始给你按,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做别的事情!"
瘦削男已放下了木托盘,取出托盘中的一把尺余长的小银锤道。
"这太好了,还不会担搁我吃东西。那你开始按吧!"林文宇转过身背对着他道。
"客官,你只管放心吃东西,等吃完了这一餐,就会浑身舒坦,再也没有任何痛苦了!"瘦削男边说着话,边拧动着小银锤的头,从拇指长的锤头中,抽出来根寸许长、蓝幽幽的针,一看就是喂过剧毒的暗器。
话音一落,他就捏着这根针,对着林文宇的背心刺去。
使用这种极其阴险、极其狠毒的杀人方式时,在他看来,就好像只是在玩一个极其有趣的游戏。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极为灿烂的笑容。
只要是个人,就绝对做不出这么阴狠的事。只有恶鬼,才会这么卑鄙、下流、无耻,才会从别人背后下手。
只不过,他这极其阴狠的一招,对林文宇却没有什么用。因为林文宇的后脑勺上,好像长着双眼睛,把他这些下流、阴险的毒招,看得清清楚楚。
他居然用刚才夹包子的筷子,自背后夹住了这根细细的毒针,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瘦削男道:"在我没有痛苦之前,你会先变得很痛苦。痛苦得后悔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瘦削男的笑容突然不见了,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
他做梦都想不到,林文宇会发现他这些几乎没有什么破绽的小动作。莫非,他的后脑勺上,真长着眼睛?
只见他用筷子朝着瘦削男的手掌一推,那根毒针就由尾部倒着刺入了瘦削男的肉掌里,连针头都全部没入了他的手掌中。
自刘天河遇刺事件之后,林文宇就变得谨慎了不少。对身边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多出了一份戒心,都有了防备。
因为刘大人的死,给他的教训实在太大。
"想不到,我人都还没到山西,'山西一窟鬼'就来迎接我来了。看起来,赵勇不但面子很大,江湖上的朋友也不少!"林文宇笑道。
这一下,他反而开始高兴起来。
既然有山西黑道中的人物来暗杀他,那就说明他追逐的方向并没有错。这些人无疑就是赵勇叫来帮忙阻挡他的。
看起来,赵勇说的话中,的确有几句是真的。
现在,林文宇只要做好两件事,就能够找到赵勇。一是从他的这些江湖朋友们的口中,问出他的下落。二是比他更早赶到他家里,等着他。
只要他真的还有个七十岁的老娘,就一定会回到那个家里去。
"山西一窟鬼"当然不会只有一个,至少有七、八个。
他们从客栈的各个角落里,突然迅速地冲向林文宇,又突然迅速地躺倒在地上。只因为他们的功夫和林文宇比起来,差得确实不止是一星半点,实在是差得太多。
"我只问你们两个问题,赵勇在哪里?考虑好以后再回答,因为只要答错一个字,就会死一个人!"林文宇盯着他们道。
那个瘦削男抱着手躺在地上大叫道:"你以为我们会怕死、会怕你吗?难道就因为你的两句狠话,我们就会出卖自己的朋友?"
"你讲得很有道理,但是答错了!"
林文宇突然用脚踢起地上的一把刀,那把刀就像一支被劲弓射出去的箭一样,飞过去穿透了瘦削男的胸膛,把他钉死在柜台边上。
林文宇并不喜欢滥杀无辜。但是,要对付这种整日里刀口舔血、杀人如草的江湖恶人,不用些特殊的方法,就收不到应有的效果。这样的恶人,早已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歹事,即使是杀光他们,他们死得也绝不无辜。
"我再问一遍,赵勇在哪里?千万不要再回答错了!"林文宇又拾起了一把刀问道。
"太行山!"剩下的六、七个"鬼",异口同声道。
"赵勇的家在哪里?"林文宇又问道。
"太原柳树岩村。"六、七个"鬼"仍然异口同声道。
林文宇这才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这次他们说的,绝不是虚假的"鬼话",而是实话。
他还知道,不光只有人会怕死,"鬼",其实也会很怕死!
京城,刑部尚书府。
陈开云像杆标枪一样站得笔直。
他的衣服也许并不名贵,但是很干净,很整齐,看起来规规矩矩、清清爽爽,就像是他这个人。
他虽然是刑部第一高手,却从未在脸上流露出过倨傲的神情,好像这个第一高手的称号,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的武功就像是他的神情,低调得几乎令你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但是,一旦交起手来,当你被他在电光石火间,打得晕头转向、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才会后悔得想用脑袋去撞石头,才会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会去忽略、会去轻视这样一个绝顶高手。
低调,不但能够掩盖住你的锋芒,也能掩饰你真正的实力。它总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你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对手最致命的一击。
低调,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陈开云不但低调,而且很冷静。
他能成为刑部第一高手,不光是因为他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还因为他有一颗极其冷静、极其缜密的脑袋。
只要是他去侦办的,几乎没有一件是破不了的、或者是办错的案件。
正因为如此,刑部尚书张浩然,才三番五次想要调他入京,升任他为刑部左侍郎,辅佐自己办事,成为自己的"同路人"。可是,他却不愿意。因为他深谙官场规则,有着自己的原则。其一,他不愿意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其二,他更不愿意卷入派系林立地争斗中去。
轻轻松松地活着,难道不好吗?
"尚书大人,急召开云进京,不知所为何事?"陈开云问道。
"现有逆贼林文宇,竟敢刺杀朝中重臣、兵部尚书刘天河。此贼武功高强,有万夫莫敌之勇。本官想来想去,整个朝廷,只有开云你,才能与之匹敌。故此,特招你入京,擒拿林文宇。"张浩然道。
"什么?林文宇居然会刺杀刘大人?"陈开云大惊道。
"唉,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林文宇杀死刘大人时,现场有多名目击者,证据确凿。我本欲亲自审问于他,看看他到底有否冤屈,岂知他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畏罪潜逃了。"张浩然叹息道。
"刘大人忠君爱国、义薄云天、万民拥戴,林文宇这逆贼是疯了吗?据传,刘大人待他如亲子,对他恩重如山,他怎么会干出这么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之事来?如果此事属实,这林文宇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陈开云怒道。
"开云果然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不但深明大义,又爱憎分明,不愧为我刑部的好汉子。开云听令,本官任命你为刑部左侍郎,即日起,专办林文宇刺杀朝廷重臣的要案!"张浩然突然自腰间掏出一块小金牌,对着陈开云道。
陈开云抬眼看了一下那小金牌,知道那是皇上御赐的令牌。即使在朝中重臣之中,能得此令牌者,也是屈指可数。见令牌如见君王,陈开云只好单膝跪地,领受了张浩然的命令。
"大人,现今林文宇人在哪里?"陈开云问道。
"据报,现今他正往山西方向逃窜,开云可以去前面堵截于他。本官再派刑部高手、右侍郎欧阳青协助于你,希望你能尽快把林文宇这逆贼绳之以法、除之而后快!"张浩然正义凛然道。
"大人,我习惯于独自办案,还是不必劳烦欧阳大人了!"陈开云道。
"也好。开云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张浩然问道。
"现在!"陈开云道。
六、义薄云天
太行山脚,傍晚。
赵勇拼了命地往家里赶,跑得满身大汗,口干舌燥,不得不在一块方形的石块边坐下来歇一歇、喝口水。
连日来,他虽然很累,但是在内心里,还是高兴着的。因为他肩上背着的这个包袱里,装着整整十万两银票。这些银子,已经足够他和他那位七十岁的老娘,在余生里,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了。
老娘辛苦了一辈子,把他拉扯大,却没有享过一天福。他立志要出人头地,找到很多钱,让老娘也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为了钱,他什么都肯干。哪怕是违背良心,杀害忠良,他也敢干。
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又怎会去忧国忧民、替他人作想?
"很快就能到家了。一到家,马上接老娘走,换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带着笑容,自言自语着。
"如果让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刘天河刘大人会死得瞑目吗?"一个声音传来。
赵勇大吃一惊,抬眼望去,林文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距他只有八、九尺远的地方。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害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不过,想要从林文宇的手底下逃脱,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刚趔趄着奔出第一步,林文宇已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背上。等他翻滚着刚爬起来时,林文宇又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腮帮子上,打得他几乎完全丧失了意识,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等着被林文宇绳之以法。
就在这时,草丛中突然传出来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已飞身而至,起脚朝着林文宇踢去。
林文宇又岂能被他踢中?一个侧闪,避开这一脚后,一双铁拳已连环出击,直取来者面门。
可是,来者似乎也身手非凡,左遮右挡中,还能腾出一条腿,鞭子般抽向林文宇的头。
这边,赵勇已恢复了些意识,连忙迈开腿,准备向草丛深处跑去。
林文宇大喝一声道:"恶贼休走!"
只见他奋力逼退来袭者,一个纵身,又已拦住了赵勇的去路。岂知那来袭者也如影相随,纵身一跃,来到林文宇身边,一掌直击他的肩井穴。
林文宇既要抓人,又要防范这个不知名高手地攻击,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
混乱中,赵勇再次拔腿狂奔。林文宇被那来袭者死死缠住,竟然腾不出手脚去制止他逃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奔入草丛深处。
林文宇不由心急如焚,对着这个来袭者全力抢攻,逼得那人连连后退。可这时,赵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草丛之中。
他气得大喝一声,奋起神威一拳击退了来袭者道:"无论你是谁,想要干什么,请过段时间再来找我。现在,我没功夫和你在这里浪费力气!"说罢,转身欲追赵勇。
"林文宇,想不到你武功盖世,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来者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林文宇闻言,不由停下了脚步问道。
"我是刑部广东清使司郎中——陈开云。奉刑部张大人之命,前来擒拿于你!"陈开云道。
"难怪身手这么好,原来是刑部第一高手。骂我是卑鄙小人,你也不见得光明磊落。"林文宇朗声道。
陈开云一愣道:"我怎么不光明磊落了?"
"眼见我立即就能拿住杀死刘大人的真凶,搞清楚整件事情所有的原委,你却一再阻碍我抓人,故意放跑凶手,让刘大人死不瞑目、让我继续蒙冤。这,难道叫光明磊落?"林文宇义愤填膺道。
陈开云猛然一惊道:"你说刚才那人,才是刺杀刘天河刘大人的真凶?"
"哼,你们明明就是官官相护、蛇鼠一窝。蓄意杀死刘大人,然后栽赃陷害于我,演一场瞒天过海的把戏,扫平党争路上的绊脚石。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明知故问?"林文宇满脸不屑道。
"你……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我又凭什么相信你?"陈开云突然觉得事有蹊跷,一时间竟然难辨真伪。
"好你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凶徒,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像你这种卑鄙小人,早该被千刀万剐,打下十八层地狱,纳命来吧!"
草丛之中,竟然又跃出一条人影,举刀朝着林文宇当头劈下。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把砍向林文宇的刀,已被陈开云挥刀架住。
"陈开云,凶徒林文宇就在眼前,你不抓他,反而助他,是何道理?"来者大叫道。
"欧阳青大人又是何时一路尾随下官,神不知鬼不觉地追来此地?"陈开云问道。
"我奉张大人之命,协助于你,缉拿逆贼林文宇。"欧阳青振振有词道。
"当日,下官已禀明张大人,无须欧阳大人费心,下官习惯于独自办案。"陈开云朗声道。
"如今凶徒就在眼前,你不擒拿于他,反而在这里婆婆妈妈,争辨这些无用之事,到底是何居心?莫拦我,等我将此逆贼就地正法后,再向张大人复命!"
欧阳青刀锋一横,再次砍向林文宇。
陈开云却再次挡住了他的刀。
"我有我的办事原则,若你再这么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张大人那里,我自会向他复命。"陈开云言之凿凿道。
"陈开云,我好意助你,你却狗咬吕洞宾。你这么维护这凶徒,莫不是和他有什么勾结?我奉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欧阳青弦外有音道。
"我办事,向来对事不对人。欧阳大人,请回去禀报张大人,如若不相信陈某,大可立刻免去陈某官职,重新调人侦办此案。如果相信陈某,就不要出手干预,下官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跑一个坏人,让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陈开云义正言辞道。
"那陈大人准备怎么来处理此事?"欧阳青问道。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陈开云道。
"好,既是如此,我只好先回禀张大人,静待陈大人佳音。陈大人,好自为之!"欧阳青朝他拱拱手,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文宇在旁边听得真切,觉得陈开云也算得上是个公正严明、义薄云天之人。
只是,如今事态发展比较复杂,他也不好断定陈开云是不是在演戏?
他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七、蛛丝马迹
天色渐晚,山路崎岖。
两条人影,仍然急行于山间小道上。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陈开云对林文宇道。
"找到赵勇。"林文宇道。
"刘大人真是被赵勇所杀?"陈开云问道。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马杀了我。事到如今,若不是为了弄清事情真相、为刘大人报仇雪恨,我其实也没什么必要苟活于世了。"林文宇道。
"为什么?"陈开云问道。
"我本是个战乱里侥幸活下来的孤儿,自幼便被刘大人救回家中,视为己出。多年来,他对我精心抚育栽培,早已让我视他为精神上的支柱、人生道路上的明灯。他突然被害,我所有的精神支柱、所有的信仰都已崩塌,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林文宇开始有点伤感道。
两人急行间沉默良久,陈开云突然道:"我相信你!"
"刘大人忠君爱国、铁骨铮铮、正气凛然,是我辈共同的楷模,他悉心培养你这么多年,为的是要你也像他一样保家卫国、造福百姓。可不是让你遇到点挫折,就唉声叹气、寻死觅活。"陈开云接着道。
一席铿锵有力的话,仿佛打醒了迷茫中的林文宇。
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了陈开云脸上真诚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心里面暖暖的,不再孤独,也不再寂寞。
深夜。
夜空中,繁星点点。
柳树岩村里安静极了。
这个小村庄里,并没有多少户人家。寥寥无几的几盏灯火,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狗吠,衬得这夜更静,也更诡异。
张浩然就坐在一间亮着灯火的小屋里,静静地等待着。
他其实也是个非常细心的人,细致到好像可以看透别人的心。
正是他的这份细致,才让他从一个小小的刀笔之吏,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刑部尚书,已经是很大的官了。在他的头上,除了皇帝以外,能够左右他的人屈指可数。
只是,他虽然心很细,胆子却不小。不但不小,还胆大包天!
胆大心细者,通常都能够成就大事。
现在,他就想成就大事。
他不但要当刑部尚书,还想当兵部尚书。只有当上了兵部尚书,手中才能拥有千军万马,才能掌控生杀大权。
只有把天下的兵马,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做到想杀谁就杀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才能随心所欲、纵横天下。
如果重兵在手,他甚至敢翻天,敢杀当朝皇帝!
只是,手底下实在是没几个和他同样胆大心细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无法做得天衣无缝。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亲自动手,来弥补这些没能被缝合上的裂口。
他越想越气,气得把手里烧制得很精美、很结实的陶瓷酒杯,都捏得粉碎。
比盐都还碎、比尘埃都还粉。
他的长像很文静,文静得若不是因为长着漂亮的胡须,别人几乎都要认为他只是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会武功,更没有人能知道他的武功已经高得吓死人、高到几近天下无敌!
他,才是个能令人感到恐惧、感到背心发凉的真正高手。
他,才是个最低调、最善于隐藏、并且隐藏得最深的人。
天快亮了,赵勇也该快要赶回来了……
时间是宝贵的,是用金钱换不回来的。
有时,即使你赔上性命,也换不回一点时间!
林文宇和陈开云,赶了一夜的山路,就是为了抢时间,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赵勇。
赵勇这个人,不但能让林文宇沉冤得雪,而且他身上还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如果不能让这些阴谋大白于天下,不光是刘天河死得很冤枉,还会有更多的人,也将死得很冤枉。
想起那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惨状,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天麻麻亮,柳树岩村终于到了。
人们都还没有从美梦中醒来,除了偶尔传出几声公鸡报晓的鸣叫声,这小村庄里依然显得很宁静。
在这没有多少户人家的村子里,想要找到赵勇家很容易。
两人刚进村口,就远远望见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坏了!"林文宇低喝一声,忍不住狂奔到这人跟前。
这个人一身灰衣、身材魁梧,面朝地下扑倒,头顶上留有三个血窟窿,早已气绝身亡。
林文宇慢慢地掀过这具尸身,当他看到这具尸身的脸时,不由长叹一声,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这人,赫然就是赵勇。
陈开云也到了赵勇的尸体跟前,蹲下身来,开始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尸体。
"大力鹰爪功!"陈开云看着三个血窟窿,心里暗暗吃惊。
顺着头部、颈部、胸膛一路摸索下来,赵勇身上再没有什么其它致命的创伤。
他那一双拳头,都还攥得紧紧的,想必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凶手一击毙命。
陈开云看着赵勇的拳头,突然发现,他的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掰开拳头,一面精致的小金牌,立刻呈现在他的眼前。看着这面熟悉的小金牌,遮盖在他心里的重重疑云,顿时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他悄声无息地把这面小金牌,塞进了怀里。
八、真相大白
林文宇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陈开云伸出了双手。
"干什么?"陈开云看着他问道。
"如今赵勇已死,线索已断,再也无人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只能背负着弑师的罪名,认罪伏法。"林文宇低头叹息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陈开云问道。
"我已无话可说!只是,在我死后,希望陈兄能将我葬在刘大人的墓旁。他在世时,我没能好好地保护他,只能在九泉之下,去报答他老人家悉心栽培之恩。"林文宇淡淡笑道。
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那么安详,仿佛并不是要去赴死,而是要回到慈祥、和蔼、铁骨铮铮的刘天河身边!
陈开云静静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刘天河刘大人是个好人,你也是!不过,你并不适合在这复杂的官场里打滚。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文宇一惊,道:"陈兄说的是哪里话,纵然我不能沉冤得雪、无辜枉死,也绝不能连累你再为我遭罪。我这一走,你又该如何向朝廷交待?"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陈开云言之凿凿道。
"陈兄……"林文宇话未出口,就被陈开云打断。
"刘大人铁骨铮铮、义薄云天、勇武果断,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婆婆妈妈的徒弟?你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陈开云道。
林文宇眼珠一转,向陈开云拱手道:"多谢陈兄美意,小弟就此告辞!"
说罢,他当真转身就走。
回京复命的路上,陈开云走得昂首挺胸。
一棵大树旁,闪出了欧阳青的身影。
"陈大人,凶徒林文宇呢?"欧阳青阴阳怪气道。
"回到京城,我自会向尚书大人禀明此事,不劳你费心。"陈开云头也不回,径直大步向前道。
"嘿嘿,尚书大人就在前面庙宇旁等你,不用这么辛苦地赶回去了。"欧阳青阴恻恻道。
"带路!"陈开云道。
一座废弃了的庙宇前,有一块由青石块铺成的大坝子。
坝子上,除了张浩然,还站着他的四名侍卫。
"陈大人,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好像并没有完成好!"张浩然平心静气道。
"张大人,下官发现林文宇刺杀刘大人案中,有太多不合理的问题。"陈开云也平心静气道。
"哈哈哈,陈大人查出了什么问题?"张浩然笑道。
"张大人,前段时间,你给下官看的那面金牌可在身上?"陈开云突然话锋一转道。
"唔……,那面金牌,意义非凡。外出时,我一般都不佩带在身上。"张浩然巧舌如簧道。
"张大人,你看看,可是这一面?"陈开云自怀中掏出金牌道。
张浩然抬眼看时,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腰间,然后,才哈哈大笑道:"陈大人果然心细如发,智勇双全。既然你已揭开了谜底,我也就没有必要隐瞒得这么辛苦了。陈大人,我们何不联起手来,共同开创一片新天地?"
"张浩然,行刺刘大人、扰乱朝纲、想要篡位夺权的人,果然是你!如今,眼见事情败露,又想来收买人心。我陈开云岂能与你同流合污?"陈开云正义凛然道。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顺我者,我让他荣华富贵、官运亨通;逆我者,我要他惨不忍睹、死无全尸!"张浩然目露凶光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只管把你那些卑鄙的手段使出来!"陈开云朗声道。
他的话音刚落,张浩然身边的四个侍卫,已各自拔刀在手,向陈开云冲去。只不过,尚未冲到陈开云跟前,却被自他身后、激射而出的四根疾如流星、势如破竹的长矛,洞穿了胸膛,当即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陈开云转身望去,立刻就看到了林文宇那张英气勃发的脸。
"你怎么又回来了?"陈开云道。
"陈兄明察秋毫、黑白分明。我早就猜到,陈兄已经知道了真正杀害刘大人的凶手。刘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我不能手刃凶手,为他报仇,又怎敢偷生苟活于世间?那样,我会一辈子良心难安!"林文宇走到陈开云跟前道。
"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位张大人。表面上斯斯文文,实则武功卓绝、心狠手辣。"陈开云道。
"所以,你才拼命地支开我,然后孤身犯险!"林文宇笑道。
"赵勇头上那三个血窟窿,并不是什么暗器造成的,而是被张浩然的手给抓出来的。足见他隐藏得有多好,武功有多深。我俩即使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与其两人来送死,还不如我一个人来试试,怎么也得留下一个能揭开他阴谋的人!"陈开云沉声道。
"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都得死!"张浩然大吼道。
林文宇早已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鬼魅般抢至张浩然跟前,挥拳直击他咽喉上的致命处。
岂知他的速度也并不比林文宇慢,一把就抓住了林文宇的拳头,右手三个手指如鹰爪般伸向他的头顶……
两人都快如闪电,瞬间便交手十余招。
看得旁边的欧阳青目瞪口呆,反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陈开云一刀洞穿了胸膛,瞪着他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到死都没有料到,像陈开云这么正气凛然、公正严明的人,居然也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展开偷袭。
可是,又有谁规定过,惩奸除恶时一定要打招呼呢?
张浩然的武功果然非凡。即使林文宇招招抢攻,已尽全力,仍然无法伤他分毫。反而被他逼得险象环生、手忙脚乱。
陈开云见状,拾起地上的刀,挥刀助阵,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
若论一对一,林文宇和陈开云可能都不是张浩然的对手。时间一长,必将死于他的鹰爪功之下。但是,林、陈二人也算得上是当世武功顶尖的高手,即使比他差一些,差得也不是太多。
两人这一合力,形势立即得到了改变。
一番苦战后,张浩然渐渐体力不支,开始疲于招架,漏洞百出。
林文宇瞅准空档,就地打了个滚,拾起地上欧阳青的刀,一刀刺入了张浩然的胸膛,结束了他野心勃勃、罪恶滔天的一生!
云破天开,夕阳西下。
两人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被夕阳斜斜地照射着,拖出两条长长的背影。
"陈兄,你还回京城吗?"
"不回去了!"
"那你打算去哪里?"
"哪里有需要我帮助的人,就去哪里吧!你呢?"
"陈兄,若不嫌弃,我跟你一起。哪里有人需要帮助,我们就去哪里,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