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3日
刮刮乐
今天杏子又在济南火车站候车了，这次她是故地重游，明显轻松了许多。
又是来谋事的，自打那天她做梦生男孩儿之后的第二个早晨，她就接到了来自济南的电话，本来已经没有希望的事儿了，谁知又来了转机，而且一切都是按照她所期望的那样来进行的，这让她这几天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后来从网上查到周公解梦，自己顺利生男孩儿的梦竟然预示着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姑且就认为是这梦带来的好运吧。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杏子心里最明白了，从婆婆来来了点醒她不要异地工作，不要抛弃家之后，婆婆的一番新“旨意”，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那就是再生一个孩儿。最好还是个男娃娃，一直在城区长大的杏子在婆婆的劝说之下，竟迷迷糊糊答应了。虽然她也知道，为了第一个娃儿，她已经舍了半条命了，可再生一个是否真的会要了她的命，她就不得而知了，竟有种被人强制安上“生育机器”的感觉，很难受。但又不得不那样做，因为在她看来，假如不生孩子，她在婆家（当然是在婆婆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是尤为强烈的）是没有用的一个人。这趟婆婆来了，跟她讲了要她再生男孩儿的强烈愿望，这像是一个沉重的使命压在了她的肩上。婆婆讲到弟媳的卖肉生意，弟媳又买了商铺，弟媳家的男孩儿的事，一桩桩都像是她必须要再生一个男娃儿的筹码。因为不如她的人都要“事业”有“事业”，要人有人的，她却好像一枚闲人待在家里。
公公也说她心眼儿小，是啊，在他们眼里杏子的心思太细腻，让他们在她跟前会不自在，他们说话说口若悬河惯了，而杏子是喜欢推敲琢磨的人，自然能从话里推敲出上上下下的意思，即使是话语里带有的情绪，也会很轻易的让她捕捉到。然后放到心里，在心里继续酝酿她那杯苦闷的酒。压抑是她感到的，而大家为顾及她的情绪，话也自然少些，而这样只是让家里那份儿压抑越是发酵。渐渐地，竟生了，仿佛是陌生人似的，假如不是因了那中间联系他们的那个男人，他们之间的感觉不过是陌路罢了。
这次婆婆来，杏子热情许多，实在是有求于他们，她才放下心里的那杯酒，放空自己，给他们置办了新的日用品，更是给婆婆端了洗脚水。婆婆是老实的农村人，对她的热情自然是呼应。在杏子上次来济南大半天，她把家里收拾得直冒光，到了杏子回家后的晚上，竟跟杏子耙耳朵说话，那种亲热劲儿，让杏子有几分小尴尬，但更多的是一股热乎乎的暖和劲儿。心里那杯酒一下子没了味道，此刻带有几分甘甜的滋味。也正因为这样，婆婆平日敢想却不曾出口的话，此刻也毫无忌惮倾诉了，让杏子那甘甜瞬间苦涩起来，也就在此情形之下，杏子做了一个那样的梦。
在梦里，杏子高兴的怀孕了。都没见肚子怎么大，却到了生孩子的时候。听老人们说生过一个孩子的人，在生二胎的时候会容易许多，梦里她生孩子就如同别人嘴里讲过的，拉了一个臭臭一样简单的事儿。她让她的男人抱着他，在她背后一个依靠，她半躺着，觉得下身涨得厉害，实在来不及去医院了，就在家开始生。她看到那个孩子的头从双腿间出来，她轻轻一使劲儿，孩子就一下子滑了出来，孩子仿佛掉进了面糊里刚抱出来似的，滑滑的，白生生的。她要她的男人抱起孩子，她看见那是一个男孩儿。男人三下五除二在孩子的脐带上打了个结，就将孩子的脐带剪开来，孩子就那样健康简单地生下来了。最重要的是那是一个男孩儿，她在梦里高兴的直笑，我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儿。拍拍身子，站了起来，就如同正常人似的，精精神神，活蹦乱跳，生男孩儿就这样简单！
第二天早上，她对她的男人讲了这个梦，并一再对他说咱们一定要生个男孩儿！一定！她说你不是有同事媳妇儿喝药调养，生了双胞胎男孩儿嘛，等咱想要的时候，也去找那中医调调给看看行吗？还有这最后你要到…时候一定狠狠插进去，好像那小男孩儿精子进入子宫…还有好多好多，杏子找了魔似的念叨，脑子里生男孩儿的事已经成了她最大的心事。
幸好早上有济南那边儿打了电话，告诉她，她的工作的事，极有可能遂了她的心愿，她的心里高兴极了，策划着接下来她的行动，也就将生男孩儿的事儿不那么挂念了。她在暗地里也是嘲笑自己，怎会那么可笑，真把自个儿当成了生育机器不成？
今天她终于来了济南，一个人，没让男人跟着。她的胆小怯懦在经过一年的工作经历后少了许多，但只要她的男人一对她好，一腻歪她，她恨不得又变成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生，那种强烈的依恋心理，又要将她的勇气打击得荡然无存。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女强人给人感觉强势，那是因为身边缺少了爱她保护她的男人，她必须要站出来独自承担。杏子之所以每次都会差点儿成为女强人，但终究未成，也是因为她的男人太爱她了，给了她太多的保护，让她觉得自己没必要那么要强，没必要那么闯荡，也就成了内心好强却一直纠结的杏子。杏子好得说服男人自个儿跑了出来。因为她知道，只要男人跟着，对自己说一句，算了吧，她就会立马斗志全无又变成了那个在家里安逸的小妇女，只是偶尔会感叹，我可是差点儿什么的人。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即使很依恋那个怀抱，却要努力去挣脱，因为她很怕被抛弃的那天，那些“不能靠男人”的话，也是偶尔来打扰她那“自甘平庸”的小心脏的。
比起上次来济南的秋风瑟瑟，这次阳光明媚了许多，连树叶在这个深秋也忘记了“回归”，贪婪地在枝头享受那阳光盛宴。杏子在火车上已经得知她要见的领导们已经都出去了，但她却仍要去公司走一遭，一是不要浪费掉车票，二是要来了解到底来了是要做什么。之前说自己做过，但这个公司的事儿到底是做什么销售，她了解得还不是很具体，正好听听别人怎么说。
下了车，坐上之前查好的公交车，穿过一条条陌生的街道，到了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幸好在车上她主动问了当地的人，那人给他热情地讲了，该是如何如何走。和网上写的不一样，但她宁肯相信这个看起来厚道的当地人，东大门下车，一直往北，穿过一个小区，果然就到了要去的地方。很开心地，杏子穿过马路，接到了领导电话，那里也已经派人接待，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杏子见了接待她的第一次来的时候见过的王总，引荐给她了她的领导人-李沐，一个素面朝天的，温和的女人，给她详细讲解了她所了解的部门信息，因为她也是刚来不久，所以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样子，她喜欢李沐的平易近人，也就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又像话匣子被打开似的聊了起来。包括之前工作情况，工作思路、方式，试图用已有的经验来让这个新领导认识自己。但是个李总不懂事行，明显地在很多认识，知识上，还不如杏子。杏子的那种高傲，仿佛一下子没了对手，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好吧，那就不说了，转眼也到了午饭的时间，公司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李总一再要求和杏子一起吃便饭。杏子也没客气，人家让两次也就去跟着吃了起来。
到了一个小快餐店里，点了三个小菜儿，一份儿米饭，简简单单地吃起午饭。期间杏子觉得吃了人家的就不能亏待，给这个副总讲了她的工作思路，别人认为的“销售秘籍”也是毫不保留地传授。“防人之心”，在她这里好像从未有过，因此吃过的亏也都忘了，包括家庭也都向人家兜了底儿，后来经过她的男人教育后，才知道自己又傻了。这是咋回事儿呢？杏子啊，杏子，咋就不长脑子呢，老是让人一眼就看透，对你来说，到底是福是祸呢？已经做了，说了，索性也不乱想了，以后会发生什么，那是以后的事。今天没事儿，那就快乐着吧！
和李总到了公司楼下，杏子就等公交准备坐火车去。时间尚早，几次她都差点冲动地跳上去泺口的车，去那个服装世界唱游一番。衣服对她来说，是永不可消除的诱惑。她去年的时候，在朋友的服装公司，是每天必须要去店铺里逛悠的，每天都可以去看那些美丽服装，每天也可以将那些衣服上身试穿，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杏子的个子高高的，皮肤在阳光下总是白得刺眼，身材已经步入少妇的丰满时代，整个葫芦腰身穿了那些美丽服装格外惹眼。也正是因为这个，她的男人总怕会有对她心存不轨的男人，而她也习惯了活在别人羡艳的目光里。
到了火车站，候车的人满满的，没有一个空座可以让我们的杏子歇歇，她就只好在大厅里游逛，穿着酒红色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嗒嗒”作响。走过的地方，男人们的眼光也是随着她的裙摆上下起伏，到底是没座了。杏子看到了上次就让她好奇的彩票投注站，这次也加入了两个行列，一个是福彩，一个是体彩。这个很明显地，人群扎堆效应格外明显。上次是体彩人多，这次是福彩人多。而福彩为了招呼生意，在醒目的地方赫然挂着本站中得二等奖，奖金XXX。无聊的候车的人们，在那个别人幸运的地方，幻想着下一个幸运的自己。不知哪个文章说着来的，中国彩票实质就是：虚构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去忽悠一群想不劳而获的人，最终给一批真正不劳而获的人。或许放在平常的投注站里，这话真的是无可非议的。但在这里，或许大家只是为了消遣时间，在人群涌动的大厅里给自己找个座儿，找点儿事儿，比如杏子所在位置坐着正在刮奖的那个人，他只刮最新打开的彩票，面额20元一张的。而杏子就饶有兴致地站在他的身边，看他刮奖。那人的直觉很准，有奖的果真有，无奖的也就没有了。在杏子参与决策下，那人也见好就收，刮了几张，还挣了十元。卖彩票的对杏子这个看客是讨厌极了，她劝别人别再刮，而自己不刮，显然是给他们砸买卖的。杏子悻悻地走开。但她实在无处可去，转了一圈儿又回到那个位子旁。而她劝走的那人也又走了回来。他和杏子间似乎有某种默契，对！就选这几张！第一张一刮果然中了50元，如果就此收手，可挣30元；如果再刮，有可能贴进去。杏子的意思当然还是停，不要刮了，那售货员急了，因为杏子又要坏他生意。刮奖人也怕惹事，就又刮了两张，一张没奖，一张中奖20元，这样总共加起来又中了10元。售货员的意思是让他接着刮下去，他也是不想刮了，就问杏子还刮吗？不刮了，10元不少了，那人就借着杏子的话，拿了10元奖金。售货员气气地看着杏子，杏子高兴地走开了。她本想也是刮刮玩儿的，但她终究当不了赌徒的，一点儿也不想刮了，尤其是得罪售卖员之后。
杏子远远的看见远处有一个空座，坐了下去。那里因为靠着洗手间，所以没有人坐。但杏子坐下后，旁边的座也有人过来坐下了。那是个女孩子，她什么样子，杏子光低头写字也没看见。但看见了她的手在剥桔子，那味道清新香甜，一下子把那附近的异味儿遮得严严实实，杏子可以坐在那里安心写字。
很奇怪地，杏子在家里一个人一个大书桌的时候，一个字也写不下去。而到了火车站，嘈杂的人群，落寞的灯光，倒让她奋笔疾书，或许正应了那句：写作是件孤独的事儿。在那种环境下，她来写才不会觉得一个人，仿佛她对一个人在谈话，叨叨扰扰，喋喋不休，心里竟是这般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