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华荣
一.
六月份的天气总是这样的黏腻，早晨刚下过一场大雨，现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搅拌尘土的味道，身上就像是被覆盖住了一层厚厚的保鲜膜，那种灼热黏腻的感觉简直让K想要对着老天臭骂一顿。
但现在比起臭骂老天，更让他头痛的是眼前竞技场的一片狼藉。
偌大的圆形竞技场，每周都会举行一场惨无人道的厮杀，四周摆放着几百上千张椅子，方便那些毫无人性的，但也能称之为人的一群人观看。
这周的比赛刚刚结束，竞技场内血流成河，四肢，肠子散落一地，死在场内的人不计其数，但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
刺鼻的血腥味与恶臭常常把人熏的泪流满面，但K在竞技场清洁做了这么多年，这种场面早已经司空见惯，他进竞技场无非就像是进鸡鸭屠宰场那样，内心毫无波澜。
他的工作就是先将观众席的垃圾收拾掉，然后摆正椅子，最后将赛场的血腥清理干净。
但往往把一系列的事情干完后，第二周的比赛又会准时到来，所以实际上，他相当于每天都在清理竞技场。
在清理竞技场的最后一天，K拿着一根水管在冲洗地上的血迹，他发现远处正在经过一群人，那群人被一个模样凶狠的男人带领着，那个男人K认识，他叫老蚁，是竞技场老板身边的人，这里的人将老板称为老鬼，鬼哥。
老蚁带着七八个人走着，那些被他带领的人四处观看，就像是在参观展览一样。
老蚁也看到了正在看他的K，他做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瞥了K一眼，随后大步离开。
K发现，老蚁带领的队伍中，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男人脸庞四四方方的，充满了正气。
二.
将场内清理干净后，黑暗已经侵蚀了大半天空，K拖着疲惫的身躯只想要赶紧回去休息，回到自己的宿舍后，K打开了床边那个一运转就嘎吱嘎吱响的电扇，随后立刻瘫在了床上。
敲门声随即传进了耳朵里，他非常不情愿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开门，来人是老蚁。
“喂，扫地的，去吧二号宿舍清理一下。”
“为什么？”K不解地问，“那里不是很久没人住了吗？”
老蚁说：“叫你去就去，别废话。”
K只好连连点头，在这个竞技场内，身为清洁工的他是最低下的，随便来一个人，他都得听从吩咐。
K拎着水桶和扫把来到二号宿舍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K看到，他们就是今天被老蚁带进来的那几个人。
“你们先到门外站一会儿吧，我打扫很快的，”K说。
于是几个人便走了出去，K开始进行他的打扫工作。
那群人在门口开始聊起了天来，K听到有一个人说：“这里的待遇还真是不错，房间还有人帮你打理。”
另一个人又说：“是啊，而且工钱也高，我们这是来对地方了。”
就在大家都在感慨他们来对地方了的时候，K的心情瞬间凝重了，他知道，这群人一定是被骗到这里来的，他们一定不知道竞技场的残忍，不然一定不会像这样谈笑风生。
时间很快就十二点半了，K的清理工作还没结尾，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主动帮K清理了起来，就是那个四方脸的男人，他拿着抹布帮忙K擦起了桌椅。
K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二个人很快就打扫好了，K向那个男人道谢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老蚁代表老鬼给那群新来的人举行了一场欢迎宴会，好酒好菜好肉，热闹无比，美女无数，现场荒淫无度，K身为一个清洁工是没有资格进去喝酒吃肉的，他只能坐在门口，喝着最廉价的自酿的酒。
他看着屋内的狂欢，就仿佛自己已经身在其中。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K发现他是那个四方脸的男人。
“我只能在这喝，”K说，“我没有资格进去。”
那个男人在K的对面坐了下来，K礼貌的递给了男人一瓶酒，男人接过，道了谢。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个地方？”K开口问道。
“我没有选择，男人说。
“怎么说？"K问，“你缺钱吗？”
男人摇了摇头，
“我是欠人情，”男人说，“前段时间我的母亲在农场摔了一跤，头破血流，那个时候我在外面做工，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后来我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了，不过她的后事被安排的很好，后来我听说是你们鬼哥帮的忙，我很感谢他在我缺席的时候送了我母亲最后一程。”
“就因为这个？”K惊讶道，“大可不必来竞技场啊。”
“我不知道要怎样感谢鬼哥，”男人说，“他提议来竞技场帮他，我就过来了。”
“即使他在你缺席的时候帮忙安葬了你的母亲，”K说，“但鬼哥绝对不会是一个好人。”
“为什么？”男人问。
“在你来之前，”K说，“你对竞技场有所了解吗？或者说你知道竞技场是干什么的吗？”
“我想我应该是知道的，”男人说，“比武，供富人娱乐。”
“你太天真了。”K说，他没想到男人对竞技场的认知只是一些皮毛，他接着说，“你根本不了解这竞技场，竞技场可是被称作人间地狱的。”
“什么意思，”男人不解，“比武难道不是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吗？这有什么？”
“那只是他们骗你的，”K说，“在竞技场比武的人，必须要其中一个………………”
K话还没说完，老蚁就走了过来，“雷耿，你不应该和这个清洁工走到一起的。”
雷耿是方脸男人的名字，K在老蚁来了之后，话匣戛然而止，他和雷耿对视了一眼，只好闭嘴离开。
雷耿在K的眼神和刚才的聊天之中，似乎慢慢意识到了什么。
三.
雷耿一群人来到竞技场的第一周，他们迎来了一场竞技赛。
老蚁听从老鬼的命令，带着雷耿他们坐上了主观众席，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娱乐竞技的他们，在今天被彻底颠覆了。
此时的观众台上已经坐满了人，男人大多数光着膀子，女人单薄的衣裳也半遮半露，许多男人趁着这个时机，疯狂吃着女人的豆腐，但那些女人似乎毫不在意，不做任何的表示，这些男人女人似乎毫无羞耻之心，他们只对待会儿的厮杀感兴趣。
雷耿看着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似乎在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恶气，雷耿只觉得厌恶。
雷耿他们就站在老鬼的身边，老蚁则在竞技场中心化身成了裁判员。
比赛开始，有二人入场，观众们开始如打了鸡血般欢呼沸腾了起来，雷耿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竞技场内的二人一人拿着大刀，一人提着斧头，在观众的欢呼下，开始你来我往纠缠在了一起。
很快，拿刀的那人就明显处于下风，那人已经开始体力不支，拿斧头的人却打红了眼，招招致命。
雷耿看得出来，那人的眼神根本不像一个表演者，反而是要治对方于死地。
最后拿刀的那人摔倒在地，雷耿等人以为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但观众席上的人此时的情绪反而更加明显的亢奋，他就意识到这场比赛没那么简单。
果然，拿斧头的人逐渐向地面上的人逼近，随后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将地上的人一分为二。
观众们的情绪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到达了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
但雷耿以及那些刚来的人就被吓到了，雷耿比较冷静，他身后的人却害怕的想要逃跑，但鬼哥不然轻易放他们离开。
他抓住了那些想要离开的人，不管他们的哀求，竟将他们都扔进了竞技场内。
很快，他们都倒在了拿斧头的人手里。
比赛结束后，鬼哥意味深长的看着雷耿，对鬼哥来说，他要的只是力大无穷，身手不凡的雷耿，其他人，无所谓。
他告诉雷耿，“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要你做的，如果想要逃跑，那些死去的人就是下场。”
并且他告诉雷耿，下周的比赛，就该雷耿上场了，而他的对手，就是竞技场内的那个男人。
雷耿这才明白自己是深入虎穴，不得不先妥协了。
他在观众席上看到了K ，他知道K是来清理现场的。
K 告诉他，“趁现在还早，你或许可以逃离，你功夫很好，他们抓不到你的。”
雷耿瞬间觉得应该逃离，这里不属于他。
于是雷耿在半夜的时候，借着K 的帮助，很快逃离了。
四.
第二天，他还没出城，就听到了他宿舍那群人已经死了的消息，仅仅剩下了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老鬼放话，只要雷耿回来，就不伤害那个男孩，而那些死去的人，尸体被挂在墙上，任由风吹日晒。
雷耿妥协了，他回去了，回到宿舍那天，除了那个男孩，还多了一个人，就是上周竞技场的胜利者，也就是他几日后的对手。
但那人没怎么搭理雷耿，也许是不屑搭理。
很快，比赛来了，雷耿走上了竞技场，他以为他会直接和之前的胜利者对战，但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对手会是那个十七岁的男孩。
他僵住了，他原本想要男孩活命才回来的，现在老鬼却是要他杀了他。
面对雷耿质疑，老鬼说是给他逃跑的惩罚。
雷耿不得已和那个男孩对战，几回合下来后，他告诉男孩，让男孩杀了他，自己活命。
但男孩不愿意，因为男孩本身没什么本事，他就算在这一场活了下来，他会死在下一场。
最后，他让雷耿给他一个痛快，只要不会很痛苦，他就不怕死。
雷耿没有办法，只好一刀干净利落抹了男孩的脖子。
男孩死后，雷耿迎来了上周的胜利者，那个那斧头的男人还是让人浑身发怵，但雷耿不怕，他现在只想结束这一切。
男人拿着斧头向雷耿进攻，雷耿一一躲过，对战到一半，雷耿已经大约了解了对方的战术，对方只会用蛮力。
雷耿这人天生神力，又懂技巧，很快就让对方束手无策了。
雷耿将男人打倒后，将他的斧头抢了过来，效仿着上周的他，也将男人一分为二。
打到了连续几周的胜利者 雷耿一战成名，大半的观众都只为他而来，老鬼也实现了当初想要靠雷耿捞金的想法。
但他不知道的是，雷耿已经在想办法除掉他了。
K 身为一个旁观者，但与雷耿也算是熟悉，雷耿的计划他自然也参与其中。
很快大半年过去了，竞技者们都已经互相熟识，但却每周都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于是雷耿劝说大部分的竞技者们反叛成功，大家决定一起除掉老鬼。
新的一场比赛又要来临，因为一个竞技者害怕事情出错，平日里慌慌张张的，被老鬼看出了破绽，知道了雷耿他们的计划。
于是在这日比赛的时候，老鬼另外安排了几个竞技者和雷耿这边的人对战，一对六，雷耿这边的人死得不计其数。
雷耿忍不住了，计划来不及进行，只能叫大伙开始反抗，竞技场一下就乱了起来。
血流成河，尸体成堆，每一步，都是踩在一个人的身上。
老鬼虽然知道雷耿会反抗，但却轻视了他们的实力，老鬼只能暗中逃跑。
眼看着老鬼就要离开，雷耿抓起一把大刀就扔了过去，老蚁这条忠犬挡在了他的身前，老鬼侥幸逃过了一劫。
没有了老蚁，老鬼只好自己先躲躲藏藏等着救兵的到来。
这个时候，K 出现了，K 在竞技场做了好几年，老鬼并不怀疑他，他带着老鬼来到了地下室，这似乎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很快雷耿等人就跟了上来，老鬼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在地下室里，所有的路都是封死的，自己现在根本就是他人的囊中之物。
他突然在K 毫无防备的时候把自己的两根手指插进了K 的眼睛里，愤怒喊道:“混账东西，你背叛了我。”
K 因疼痛大叫了起来。
雷耿等人进来以后，老鬼立刻将K 挟持，威胁雷耿放他出去。
但雷耿也说只要放了K ，他们就放了老鬼。
K 不愿意自己搅黄了计划，让大伙不要管自己的死活，但雷耿决定先保下K 在说。
K 觉得自己就算是活下去，也是一个瞎眼的废物，况且他已经不想再忍受这种钻心的疼痛了，于是便自行了断。
K 死后，老鬼就没有了谈判的筹码，随后老鬼在地下室被雷耿开膛破肚了。
老鬼死后，所有被强行关押的竞技者都恢复了自由，雷耿也离开了。
几个月后，在外面躲了一阵风头的雷耿再次回到老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通缉了，四处都贴着雷耿的画像，他知道，那些是老鬼的人。
无奈之下，雷耿只能再次逃离，这个地方，许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