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里,爸爸在家里一直是被家庭成员嫌弃的人。包括幼年无知的我。当我为人母之后,才慢慢懂得了爸爸,并且试着在心里承认,他是我们的好爸爸。
我对爸爸的最初印象是,爸爸不在家。我们很小的时候,他一走就是10年,每年过年才回来一次。我的整个青春期其实是在怨恨他的情绪里度过的。这种怨恨,一方面是因为,盼着他回家,却所有的期盼都变成了失落。另一方面是,妈妈每天跟我们抱怨爸爸的不是。孩子是没有判断力的,所以,妈妈说爸爸不好,我就坚定地认为爸爸是不好的。
小的时候,爸爸和别人一起在外地做生意,每年回来几乎是身无分文。所以,我们其实是妈妈一个人靠着几亩田地养大的。对于这个问题,妈妈抱怨了一辈子,天天数落爸爸是个没用的人。我们也在内心里嫌弃,他让妈妈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他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这些儿女创造好一点的生活条件呢?
小的时候,每年爸爸回来,妈妈都要和他吵架。爸爸就只会木讷地一言不发。任妈妈哭闹。我们都嫌弃爸爸,就是这么窝囊的人。
慢慢长大了,有一年,他通过妈妈的电话说想我了,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说想我,突如其来的感动,眼泪马上出来了,但理智又让我瞬间恢复了平静,我在心里跟他说,现在说已经太晚了,当初那个需要他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不需要他了。那时候,我们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对他的怨气。
后来,我们姐弟三人都成家了。每年过年回家聚餐,他都要喝很多酒,也变的爱说话了。他夸我们都是好孩子。他说自己很知足。看到孩子们成家立业,他高兴。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被我们这些儿女嫌弃了一辈子的人,竟然会把我们当作他的骄傲。
酒桌上,他总是讲他年轻时候身边的那些好人。哪个哪个他认识的老人,对儿女如何如何,哪个哪个他的兄弟,人品有多好。我们发现,他一直在夸别人。即使是那些损害了他利益的朋友,他都没说过别人的一句不好。我们才懂得,原来爸爸是多么善良的人。
长大了,我们才懂得,爸爸为什么一直那么穷困,无法给予我们好的生活。不是因为他无用,而是他不追求大富大贵,粗茶淡饭,他就很满足了,他是个知足的人,这份淡泊已然难得。
长大了,我们才懂得,他总是身无分文地回家,是因为他对朋友好,没有功利心,不计较得失。会把劳动成果毫无保留地给分给更需要的人。
长大了,我们才懂得,爸爸这辈子没有和妈妈吵过一句话,不是因为窝囊,而是,一个男人对老婆无底线的宽容。妈妈朝他发脾气的时候,我们会宽慰爸爸不要跟妈妈计较。爸爸说,没事,都过一辈子了。
现在,这个被半生嫌弃的爸爸,越来越受人尊敬了。我们姐弟三人,越来越懂得他是个好爸爸,尽管不完美,有很多缺点,但爸爸在我们心里越来越光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