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不去了,所以你去到那里后,替我看一眼那茫茫无尽的天空和草原吧……”
“没有兄弟,还叫什么草原。”
我看到猎物在进攻和撤退间的挣扎,冷笑,从腰间抽出箭来,那猎物看到我的箭,陡然睁大眼睛,猛地掉头——却正好撞进我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我亲眼目睹它的身体疲软无力地倒下,忽然发觉那抹冷笑依然挂在我的脸上,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什么时候,被那广袤草原孕育出来的人也会这种阴冷的表情了。
我是成吉思汗,来自草原,那是一方满是自由与豪迈的天堂,我本以为起于远古的它会永恒的存在下去,让这里的子民世世代代沐浴它的恩泽,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在一个光暗交错的夜晚,另一个世界不知以何种方式侵蚀了这方草原圣地,地上的光暗纹理以诡异的方式反复变换,待到夜半,那草原已消失不见,我和其他人来到了这个名为王者荣耀的世界。
没有等我和其他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杀戮便开始了,至今我仍然记得当时那恐怖机关塔辐射出的阴冷光芒,期间一群身着奇异的人狞笑着——那是我到后来才学会的一种表情,草原里你永远只能听到爽朗的笑——朝我们走来,没有任何交谈,他们挥动了手里的武器——
血光乍现。
草原的子女怎么能够容忍,血气在血光中迸发,然而——我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却阻止不了回忆涌进脑海,——如果说草原是浩淼的绿与远方的蓝的浑然相配,而那天,在我们来到这个异世的第一天,迎接我们的,却只有漫无尽头的血色,我能听见那混乱的哭喊声,能看见那难以置信的僵在脸上的表情——睁开眼,又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我是草原的领袖,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子民死在这帮异世屠夫的手中,那天晚上我身中六箭,昏死过去,醒来时身边已是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我茫然的看着上方漆黑的石头,想理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不是一场腾格里造的梦,可那血怎么会那样真实……正在我又要昏迷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个最小的吉森的声音:“可汗……都,都死了……就剩我们几个了……”后边还有一些夹着哭音的话,我猛然醒悟,原来那方草原和上面的人民已经永远的远去了,那我们这些狼狈不堪的人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我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手上却传来湿湿的感觉,一惊,转头,那头苍狼王正舔着我的手,它的幽绿的眼睛在这黑暗的山洞里显出奇异的光芒。
老对手,你还没有放弃啊。
然后它站了起来,略略粗暴的拱了拱我,我看着它,恍然明白了它的意思。
你是要成为我的坐骑,和我一起,为我们的子民报仇吗。
我想到了草原上人和狼亘古不变的战争,那一幕幕的场景与眼前的伤重不堪低声啜泣的人交错在一起,我重重的把拳头砸在墙壁上,翻身跨上苍狼的背,那狼发出了传承自远古的嗥叫。
“为草原报仇!”
之后的日子里,我带着残余的人,小心翼翼的活动着,凭借着草原上人和狼争斗而培养出的机敏,我很快摸清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而且我也发现来到这个世界我们的力量也都得到了提升,渐渐地,我开始学会设置陷阱,并且利用它们捕捉愚蠢的猎物。
这个世界,充满了愚蠢的贪婪。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不止武力,我的心境也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我开始变得冷血,当有一次我连射十箭将一只猎物支离破碎的杀死后,我猛然发觉自己在舔脸上的血,其实第一箭的时候那只猎物已经死去,但那分屠戮别人的快感已经让我欲罢不能,正当我沉浸在杀人的乐趣中,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可,可汗……”我陡然一惊,回头看去,吉森正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我,我忽的觉得自己好肮脏,但这份罪恶感只一闪而过。
在拼命挣扎着活下来的过程中,当初那几个人为了我相继的死去,而我也在一次次目睹他们的尸体后,才懂得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今天,我的身边只剩下了吉森,还有,自那时起一直跟随我的苍狼王。
我停止了舔血的动作,转头面对猎物,淡淡的说道:“走吧。”因为吉森的存在,我的心还没有被杀戮充满,午夜梦回时,我依然会梦到那方苍苍莽莽的草原,这大概是唯一让我发自内心的快乐的事情了。
但是,吉森被杀了。
那是一次在草丛里追捕猎物的过程中,眼看猎物就要被追上,忽然草丛一动,我的心里一颤,就在那一瞬间,吉森奔到我的面前,面对着我,我看着他的脸由紧绷逐渐松弛,然后他咬咬牙,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一句:“可,可汗,好想……”
暗杀者的刀插进了他的后背,在他倒地的过程中,我抽出了弓箭。
身落草地,箭入咽喉。
吉森背后的暗杀者瞪大了失去光彩的双眼,看着那双眼睛,我清楚的听到内心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那是,淳朴的信仰破碎的声音。你想回到草原是吗,别担心,我会为草原报仇的。
我埋葬了吉森,他的死让我学会了乱世里生存以及对这个世界报复的的最后一招——不择手段。
所以,我开始设置残忍的陷阱,在草原上跟狼的斗争让我懂得贪婪是如何一步步让人走向死亡的,就在刚才,我玩弄着一只愚蠢的猎物,看着它撞进我的陷阱,在短暂的唏嘘后内心便涌起了一阵快感。
正当我陶醉时,我忽然察觉了什么,张弓,掉头。
一个牛头人正沉默的看着我。
他的身上,居然有草原的气息。
我正迟疑不定,就在拈着弓弦的手即将松开时,他半跪下——
“可汗。”
收箭。
然后他向我走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牛魔。
他一直居住在草原上,是一个兽族部落的酋长,那诡异的变换后他的部族与我们散落在这个世界的不同地方,但他跟我经历了相似的事情,他的部下为了保护他也接二连三的死去,刚才他察觉到附近有熟悉的气息,于是走了过来。
就这样,大概是草原上最后的三个生物,在这里相聚了。
之后我们便继续着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牛魔是草原上典型的沉默性格,他在我们接触到敌人时总是用身躯扛住伤害,而我在后边尽情的张弓射箭,有时候,看着他在前边的身影,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陪伴我时间最长的吉森,那是草原对我最后的羁绊,我本以为吉森离开以后我会彻底忘掉草原,但现在,牛魔让我心里对草原的渴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一天,夜深,月圆,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到,草原的月光永远是那么皎洁,身边的苍狼王也在发出无声的嗥叫,正自唏嘘,旁边整理伤口的牛魔忽然说:“可汗,你,想回草原吗。”
我猛地掉过头。
永远湛蓝的天空在远方和没有边际的草原相融,空旷渺茫的地上摇曳苍苍的绿色,与天上的白云相称,这之间万物生长,草原孕育着他们的灵性……那幅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草原图景在我面前闪过——
“当然,想。”
“今天去打探消息的时候,我听到有两个远游者说在这个世界的最东部,那个机关水晶的背后,是一方浩淼未知的世界……”
我的心里像是有什么突然炸裂,那会是,我日夜牵挂,魂牵梦绕的草原吗。我似乎听到身边的苍狼和我的心脏的共鸣声。
但紧接着,那刚刚擦起的火光便熄灭了。
“可,我们是过不去的,那个水晶辐射的光线我们根本——”
说到这,我陡然顿住,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抬头,月色里,牛魔的眼睛直视着我,那里面闪现着必死的决心。
“我能扛住,你用最快的速度破坏那个塔,然后我们去寻找我们的草原。”
若有一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谓之信仰。
重回草原,便是我,苍狼,牛魔不可磨灭的信仰吧。
“好。”
……
一路风雨,一年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那座塔前,阴冷的光芒正辐射着,牛魔看了看我,我抽出弓箭,点点头。
于是他冲了上去,高高的举起他的斧头,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我射出了第一只箭,第二只箭,第三只箭,牛魔那把举起的斧头迟迟没有落下,他的盔甲一寸寸,一片片的裂掉,那个盔甲曾挡住多少对我而言致命的伤害,在银色的反光中,我看到这一年我们三个在一起奔波的场面,对着风雨,对着日月,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悲愤呐喊——那银色以极快的速度染上了血的红色,我不知射出了几只箭,终于,我听到那塔的底部发出断裂的声音,这时,牛魔转过了身来。
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肉。
“……我回不去了,所以你去到那里后,替我看一眼那茫茫无尽的天空和草原吧……”
他的斧头终于落下,就像当初吉森的身体落下一样,我猛然醒悟,原来我一直牵挂的,不是草原本身,而是草原上生死不离,相依相偎的人啊,他们都消失了,我回到草原,又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兄弟,还叫什么草原。”
吉森的身体倒地,我抽出箭,射死了那个暗杀者。
牛魔的斧头落了下来,苍狼和我狂奔了上去,我射出了最后一支箭,扶住他的身体,在水晶最后的爆炸中,我想,那方苍苍莽莽的草原,就留给这个世界可能还在的草原兄弟们去寻找了吧……
我是牛魔,在我生存的草原被这个名为王者荣耀的世界吞噬了之后,我便被迫和我的族人为了生存而挣扎着,但掌握生存的规则的代价便是我的族人一个个死去,终于,跟随我的最后一个牛战士也在一次追杀中死去,那之后,我心灰意懒,本想找个地方痛快的打上一仗然后死去,可就在我寻找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草原上那股让我心生敬畏的气息。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他正跟苍狼收割一个猎物的生命,我看到他的冷笑,觉得他不再是那个我熟悉的可汗了,但那股草原的气息让我无法离去,于是我走上前。
无论如何,能和草原上的兄弟结伴而行,总是一件好事。之后,我们便继续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正是身边的他们让我心里对故土的思念还未被耗尽,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那个养育一切的草原,终于有一次,我听到了可能回去的方法。
摧毁机关水晶,打开它背后的世界。
我想到成吉思汗强大的弓箭,心里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只要能回到草原,不管是谁都好。于是夜里,我把那个方法告诉了成吉思汗。
“我来抗塔,你去摧毁它。”
我知道这几乎是必死的办法,但是,我看到成吉思汗和苍狼的眼里闪动着的光芒,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去做。
因为草原是我的信仰,相信,也是他们的吧。
一年的奔波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那座机关水晶前,他点了点头,像在草原里发出进攻的号角一样,我拿起斧头,冲了上去。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激烈的痛感只持续了一瞬间,那之后我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不知道如何把斧头挥动下来,只知道一件事情,我必须扛住。
意识很快的消散,可又像是漫长的一个轮回,终于我听到了塔底断裂的声音,身体似乎重又恢复了力量,那些即将逝去的意识也都被拉了回来,但那都是我和苍狼还有成吉思汗一起对抗敌人的图片,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好兄弟,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啊。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转身——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啊——“……我回不去了,所以你去到那里后,替我看一眼那茫茫无尽的天空和草原吧……”
然后我的斧头便掉落了下去,就在我自己也将倒下的时候,身体忽然感到熟悉的依靠,是吗,兄弟,你还是来跟我一起吗,也好,那方草原,总会有后面的人发现它的……
一股爆裂的气浪传来,摧毁了我残余的所有意识……
一阵耀眼的白光充满了整个世界,许久许久后才消散,活着的众人似乎看到了无边湛蓝的天空和一片摇曳的绿色。
彼时草原,苍苍莽莽,那是一些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谓之信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