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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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匈牙利人裴多菲。
我深深受着爱情的苦,可惜这个苦恼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我本不需要爱情的,是的,本不需要。在这个世道,爱情那可是违法的。莉亚曾在推特上发布过一条关于爱情字眼的文章,不出一月,就堕入了永恒的黑暗。在她闭眼的那刻,我此生永远难忘。尽管如此,我还是唤醒了我那原始苍茫的爱欲,那一份电流窜入心尖,融化十万刚冰的暖洋,让我心驰神往。最主要的是,我想悟懂莉亚堕入黑暗时刻的那副奇异的表情,那抹比蒙娜丽莎还神秘的微笑。
仔细避开各个摄像头,这已经成为我养成的习惯之一,这种摄像头扫描的光线横来斜去很是碍眼,我没有任何隐私可以瞒得过它们,除了深层思想。一旦被捕捉到,我必须屏住呼吸,以防止思想的外泄。
外面石英晶体构筑的大厅也是我防范的对象,曾经有个人跟我犯了某些类似的大忌,已经与之融为一体了。我心里时常感到瘆得慌,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耳旁呼唤,“欢迎你,欢迎你……”我的头皮在发麻,呼吸也变得急促,急忙倒了一片白色药丸吞咽。
“佑兹先生……”我揉着发胀的双眼及太阳穴,耳边听到了布丽尔的声音,稍微缓过神来。她啊,不用想,她还是为那件事情拜托我。
“实在太抱歉了,布丽尔小姐。”我望着她那出众的面孔,竟有三分旖念,不过我知道这是我唤醒原始的爱欲所造成的异样,忽而我竟有一丝狂喜,原来爱情竟有着这样的怪异。
“佑兹先生,这对您来讲不过举手之劳,我真诚拜托您了。”布丽尔小姐眼中闪过略带机械般的诚恳目光,我知道这只是她的目的性趋向所产生的机械表现,我不以为意,摇摇头,打开了空间纽带准备离开。
一片柔和的光芒在我周边出现,荡漾的时空涟漪如划开的水波,我钻了进去,布丽尔小姐被光线所阻隔。瞥眼间,我发现她一脸惆怅地望着我,木然得很。突然间我躁动的心却在此刻又不安分起来,我关掉了空间纽带,又再打开。
施莱迪餐厅。
布丽尔小姐吸着果冻饮品,嗫嚅了几下,才望向我说道:“佑兹先生,您算是答应我那件事了吗?”
“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有意义,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我切开一块七成熟的牛肉,眼也没抬,用餐叉叼起送入嘴中。
布丽尔小姐明显有些失落,她咬着吸管的嘴唇不动,仿佛被人欺负了一样。
心脏还在躁动,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当我的学生,我大概不收学生了,你知道的。”
察觉到自己语气突然温和,淡然的目光却悄悄锁定她的眼睛,希望能读出什么。她的眼中似有百灵鸟闪过,面露希冀道:“知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生所追寻的目的,您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片汪洋,我在斑斓夜里走了那么久,发现的一束阳光,我想要抓住它,仅此而已!”
“布丽尔小姐,你高看我了,”我讪笑道,“我只是一个夜行者,光线在我身边仿佛黑洞的霍金辐射,没有任何意义。”
“佑兹先生,”布丽尔小姐轻轻吸了口果冻,郑重其事道,“您自谦了!您知道您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夏天的冰,冬天的火,我……不如这样,您试着指导我三天,就三天,若您觉得我是块朽木不可雕,那时再拒绝我也不迟。”
“三天?”我喃喃自语。
内心其实狂喜,对于原始苍茫的爱欲在开启时就已经不能自拔,只是眼前的小姑娘她懵懂无知,我自然不会对她开口,否则我只会重蹈莉亚的覆辙,我可不希望这样。
屋外的星空点点,闪烁着爱情的光芒,终究我还是自寻烦恼了。
闲暇之余,我背着画板来到院子里画百灵鸟,这百灵鸟是我途经花鸟市场买的,很便宜,不过二十美元一对。至于为什么除人以外的动物可以称之为“一对”,不言而喻,动物需要两性繁殖,人不需要。
助理洁菲给我送了一杯咖啡过来,我嘱咐道:“待会有一位名叫布丽尔的姑娘前来拜访,是我允许的,你把她带到大厅好了,记住,给她准备一份果冻饮品。”
洁菲微微一愕,点点头道:“好的,先生。”
我专心画了几幅百灵鸟,那悦耳动听的嗓音实在是绝了。我将声音录了下来,可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就仿佛在说,“欢迎你,欢迎你……”我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扔掉画笔进入了大厅。
洁菲看见我满头大汗,问我怎么了。我笑了笑说没事。转身进入卫浴,冲了个澡。
布丽尔是下午两点到的,穿了一身休闲装,整洁干净,给我印象倒不错,随即想到她又不是鸟儿,不至于展露美丽吸引异性,这可能与我唤醒原始爱欲有关,看她的角度与以往不一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旖念。
布丽尔没想到在我这还能喝到果冻饮品,属实有些高兴过头,说道:“先生,这三天我会展示我十二分的才华来赢得您的认可!”
“哦,可别让我失望。”我叫洁菲取来一个课题给她,是一个关于宇宙是否对称问题。
“先生,”没想到她刚拿到课题,布丽尔就有了想法,“您知道宇称不守恒么?这个课题没有太大意义,李政道杨振宁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得出答案了,推而广之,宇宙也是不对称的。”
“那平行宇宙呢?”我还没开口说话,洁菲抢先说道,“在量子物理表示中,每个量子都有不同的状态,这会促使平行宇宙的存在。”
布丽尔思索了会儿没有说话,洁菲便有些自鸣得意,对我笑道:“先生,您说我说的对吗?”
“平行宇宙作为量子物理上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只不过,”我打算纠正洁菲知识上的短板,“作为平行宇宙,通俗来说,它并不符合镜像守恒,它们可能处于同一空间体系,但时间体系不同,就好像同在一条铁路线上疾驰的先后两列火车;它们也有可能处于同一时间体系,但空间体系不同,就好像同时行驶在立交桥上下两层通道中的小汽车。这本就与对称性相违背,即与宇宙对称性相违背。”
洁菲笑容有些僵硬,布丽尔却露出开心的笑容。心脏又开始躁动,我竟对布丽尔的笑容更加迷恋,宇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谁能确定它一定没有对称性呢?这并非存在对错的问题,可能我的原始爱欲更倾向于美丽的布丽尔。
在某机关机构。
布丽尔需要登记某些资料,还是我叫她要回执编码和身份执照惹出来的,我一向最烦这个,排冗长的队,登记许多根本不太重要的资料。布丽尔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但我发现一刻不见到她就想她,这种感觉太奇异了,我必须更进一步研究并验证它。
在公开场所我不敢过分展露自己对爱欲的特殊表现,其他人大多数在老实排队,要么用脉屏观看近来有什么新闻,我自然也不例外,并学着他们的样子,故意有些许的不耐烦。
“先生,”布丽尔指了指旁边的服务区,“那儿有按摩和餐饮服务,您可以在那儿等我。”
“不,”我直截了当拒绝,实在不想与她分开,即使短短数刻,“你是我的学生,研究学术的人耐心都要极好的,我需要在旁边观察一下。”
爱因斯坦是对的,我在心中默念,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迅速,这么无聊的登记项目我向来都只是叫洁菲帮忙,天啊,只有迫不得已时才从服务区露面。爱情实在太神奇了,我似乎恍然间明白了莉亚的那抹神秘微笑。
洁菲做了丰盛的晚餐等着我们,但她说了一句话:“先生,看来布丽尔小姐很优秀,难得看到您这么开心了!”
“哦,是啊。”我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邀请她们一起共进晚餐。
打开脉屏,发布一系列指令后,机械屋顶快速缩动着身躯,优美带有节奏感的音乐响起,须臾间,距离我们38万公里远的月球出现在了天井之上,那淡淡的荧光经过折射散布在布丽尔周身,顷刻间仿佛穿上了圣洁的天使衣裳。
“先生,”布丽尔谨慎说道,“您又要考我什么?”
我想着她还真是谨慎,不过幸好她没看出我的不良用心,我只好随口说道:“月球很美是不是,但似乎上面没有生命痕迹,理论上它与地球如此之近,甚至有科学家表示月球也在地球大气内部。”
布丽尔沉思了片刻,说道:“先生,这个问题几百年前就有各式各样解释,首先,生命需要在宜居带内,这个地球和月球都符合;第二,要有大气,地球有着厚厚的大气,而月球即使如先生所言在地球大气内部,但也太稀薄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第三,要有磁场,磁场的作用很大一部分也是可以阻挡太阳风和宇宙射线对地球的破坏,它是地球外的一道防护设置,而月球是没有磁场的,太阳风和宇宙射线可以毫无保留的全部照射到月球上,生命想存在也不可能;第四,没有水,地球71%是海洋,水为生命诞生提供了重要的保障,月球上是没有水的,自然想诞生生命也是很难的;第五,重力的影响,月球的质量只有地球的1/81,如此小的质量引力自然不足,无法吸引大气围绕着月球周围,重力小也无法形成生物的多样性,一个星球,光有一种生物是不行的,只有种类繁多的生物才能够很好的调节生物系统。因此,月球只能是疙疙瘩瘩的陨石坑,并无生命痕迹。”
“你确实知道不少,”我淡然一笑,露出欣赏的目光,“月球还有诸多内部结构问题,再者,生命本就是奇迹,纵使其他类似地球的行星,迄今为止也未发现生命的痕迹,即使地球本身也有几十亿年的空档区。”
天晴得格外的好,难得能看到如此纯洁的天空。呼吸的气体也仿佛多掺了氧,吸入肺腑竟有惊喜。
我拿了几包饲料,扔进了宽阔的鱼塘,漆黑背脊的鱼儿集中游了过来,嘴巴一张一翕,看着它们贪婪吞食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
“先生,”洁菲说道,“布丽尔小姐来了,还是叫她在大厅等候?”
“不用,直接带我这儿来看看鱼吧,”我听到她来很欣慰,接着想到什么,“顺便,你收拾一间屋子,她今晚先在这住下了。”
“好的,先生。”洁菲是没有男女情欲的,也没有思考太多,毕竟我们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多年。
布丽尔来了,却也给我带了一个大难题,她是捧着一大堆科研项目来的,这让我观赏鱼的兴致大大降低。不知道为何,我对科研项目愈发的索然无味,年轻时倒并非如此,否则也难取得如今成就,那时的我一天扑在上面24小时也不知疲倦,没想到成为谋生工作后,竟一日厌似一日。
“先生,”布丽尔兴致勃勃说道,“我有许多问题想请教您。比如……”
“等等,”我难得打断别人说话,更别提她了,她神情有些紧张,手不自然地轻搅动着衣摆,宛如一个犯错的孩子,我心脏有些绞痛,但转即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你看到这些鱼了?”
布丽尔沉思了一会儿,道:“看到了,先生,您是不是要考我生物方面的知识啊?”
“不,”我看着她咬唇做足准备似的,话锋一转,“你若能钓上来一条鱼,我就解答你一道问题。”
布丽尔眼睛一亮,但她钓鱼实在笨拙的很,我就趁闲翻看这些科研项目,比如暗物质的产生与湮灭能给人类带来什么启发,宇宙的起源基于时空理论的新述,相对论与量子物理的合理化模型M理论……
我感觉布丽尔的研究项目是刁难我来的,这些问题即使我能讲得清楚,也需要大量的计算及实验佐证,绝非一朝一夕的事,随即我明白了过来,这乃是小丫头耍的鬼心思,想要在我这儿转正。不过这也中我下怀,三天不足以让我验证爱欲,这原始苍茫的爱欲是我目前最想破解的难题,同时它也与我枯燥乏味的工作生活大相径庭。
洁菲替我们准备了一些点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布丽尔愈来愈焦急,她根本钓不到鱼,点心置于旁边也没心思去吃,之后洁菲过来问她:“布丽尔小姐,这些点心你不喜欢嘛?”随后又问了一句:“哦,对了,你喜欢面阳的屋子还是面阴的?”
布丽尔明显愣了一下,洁菲继续说道:“先生说叫我为你收拾一间屋子。”
“哦哦,”布丽尔有些面露狂喜,“阳面,我喜欢面阳的屋子。”
洁菲顺手准备端走点心,布丽尔忙抓起一块塞入口中,赞不绝口,此间终于有一条鱼儿上钩了,这条倒霉的鲤鱼在她手心不停蹦哒时,可怜的垂钓者都还有些难以置信:“我……竟然钓到鱼了?”
为了解答布丽尔的科研问题,我可是大费周章,联系了好几个朋友,他们可都是学术界的大咖,但结果都说最快也得花个把月,慢得的话几年也不好说。
当然,我不可能对布丽尔如实相告,只说这些科研题目不错,需要慢慢解答。
布丽尔明显也不在意,不知道她从哪里搜来的这些难题,不过她目的达到了,然而,我的目的却才刚刚开始。
二
夜间来的悄无声息,我竟有些前所未有的兴奋感,想去跟布丽尔促膝长谈。但我得找个像样理由,嗯,就用这个理由吧。
“请进。”我刚敲了第一下门,布丽尔就发出了邀请,这让我欣喜万分。
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布丽尔正坐于床上用脉屏刷剧,着一身水绿色丝绸衣裳,两腿笔直修长地躺在床沿上。
“佑兹先生,您找我有事?”布丽尔目光落在我身上,不一时察觉到了我怀里的文案,果断将脉屏关掉了,爬起身来。
“哦,是这样,刚刚想起了一些关于你的问题,想你应该还没睡,就过来帮你解答一下。”我将文案摊在桌子上,打开脉屏,智能化的电子屏幕顷刻间闪现出碧绿色光芒,各类关于跟暗物质相关的资料纷至沓来,我随意滑动着,眼睛飞速扫视屏幕。
“先生,”布丽尔突然低头说道,“您真觉得暗物质是存在的么?”
“什么?”我有点怀疑听错了,难以置信我的耳朵,“暗物质的证据可以罗列一箩筐,像简单的质光比,像子弹星团,像外围星体的旋转速度……”
“可是,佑兹先生,”我还没说完,布丽尔突然打断我,“暗物质始终还没有被发现的。”
“发现那是迟早的事,”我有些信誓灼灼道,“恢弘的宇宙秘密有无数个,暗物质就是其中一粒沙尘,迟早会暴露在人类面前,科学家必须抱着一切皆有可能的态度。”
“可是超强粒子对撞机也没有发现暗物质的可能踪迹。”布丽尔再度打击我,而且这打击到了我的痛点。确实,有不少科学家当初信誓旦旦说只要研制出来超强粒子对撞机,就有窥探暗物质的神秘面纱,但结果不过是耗资千亿造了一个特大号玩具。哈哈,真是疯狂的讽刺!
“迟早会发现的。”我拍了拍布丽尔的肩膀,“科学家不能悲观,要不要吃点什么?”
布丽尔摇了摇头,嗫嚅半天,她也打开了脉屏,只见她纤细的手指飞快舞动,一篇关于暗物质不存在的文章出现在我眼前,文章作者署名赫然是布丽尔。
“文章我就不看了,”我说,“既然是你写的,告诉我主要观点就行。”
“好的,佑兹先生,”布丽尔说道,“我说之前想请问先生暗物质为何会存在?”
“好,我先前说过的,再详细说一遍,因为质量的不足,在观察星系团引力透镜现象所测出的力学质量比光度学质量高出百倍以上;同时外围的区域中星体的旋转运动速度远比通过开普勒定律预期的要大;且星系团中星系的速度弥散度太高,仅靠星系团中可见星系的质量产生的引力是无法将其束缚在星系团内的,因此星系团中应该存在大量的暗物质。”
“好的,佑兹先生,您说的足够详细,那我来说说我的观点,我觉得既然缺乏质量所带来的引力,但我发现了其中还蕴藏着密度引力,您先别惊讶这个名词,例如:大部分黑洞其实是由恒星能量耗尽坍缩而来,取该坍缩天体前后态,质量变小,然而引力上后者却远胜前者,后者连光都无法逃逸,而前者还能发光,分析引力差距原因,就是所谓的密度引力造成的。再将此密度引力引申到星系团中,星系团本身天体质量为一份引力,再星系团整体赋予一份密度引力,由于星系团内天体数以亿计,密度引力本就是叠加的结果,例如三个分开的圆和三个靠近叠加的圆,后者就像星系团,存在密度引力,前者就像测量的光度学质量,单纯质量,不存在叠加。同时在一个星系团中,由于天体实在太多,尽管天体有一定距离,但是叠加出来的密度引力也是极为庞大的,就比如1.01^365≈37,再者,叠加毋庸置疑会造成更多的时空扭曲度,若时空扭曲是产生力的缘由,这足以产生堪比暗物质所带来的质量引力。”
“很有意思的想法,”我略点点头,想了想道,“那外围天体速度过高该怎么解释?”
“我从两个角度解释这个问题,一是引力平滑,越外围天体在越大范围内受到的引力越接近一致,例如八大行星之间间隔是越来越远,但它们受到太阳的引力大小却越来越接近,也就是说在越外围的区域,引力时空越平滑了,天体受力越一致;二是引力整性,从整体来看,越接近中心的天体,虽受到中心天体的引力很大,但吸引它的中心天体数量不多,反之,越外围的天体受到的中心天体引力虽小,然而吸引它的天体数量却增多。因此,就会造成外围天体速度远高于开普勒定律预期。”
“有两把刷子,”我再次点点头,这几乎把我的疑惑都解除了,看这女娃年纪轻轻,倒是满脑子墨水,让我越看越喜爱了,“你的想法很有意思,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吃点夜宵?”
“先生,我不饿,夜间吃东西会伤胃。”布丽尔笑着说道,随后从她的背包里摸出一个苹果递给我,黄彤彤的发出诱人色泽,“吃苹果不影响,你饿的话吃个苹果吧。”
我一脸坦然接过,边啃边进行下一个话题。
“你觉得宇宙的起源是如何的?”我满怀希冀地问,既希望她能问出点什么,又希望她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不认为宇宙有起源,”布丽尔一脸认真说道,使我一脸震惊,“时间上我认同霍金的说法,时间没有开端,因此宇宙没有起源,即使有,大爆炸理论也并不完美。”
“哦,怎么不完美?”我感觉布丽尔又要把我的大脑清洗一遍了。
“首先,大爆炸是根据宇宙膨胀来推测的,但宇宙膨胀也未必一定是大爆炸啊,奇点的密度那么高,既然宇宙没有时间开端的话,那它是怎么形成的?”
“兴许之前宇宙进行过大坍缩,物质紧致于奇点,由此质量是非常大,有足够的引力形成那个密度。”我也开始天马行空起来,不然这师长先生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好吧,就算宇宙之前发生过大坍缩,那它又为什么大坍缩呢?难道宇宙是个吃饱的无聊家伙,一会儿坍缩一会儿爆炸?”
“额,”我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很神奇,竟能为宇宙自圆其说,不过我想布丽尔必有她过人见解,便问道,“你有何高见?”
“先生,倘若宇宙只是一块褶皱的山脉,物质只不过是山脉上的顽石或草木,那会如何?”
“我不太理解,你能详细说说?”
“就比如宇宙本就是一块荒芜贫瘠的山脉,然而因某些原因产生了植被,渐渐也剥落出一些顽石,它们共同组成了这个宇宙,而且这个山脉在不断的剥削自己,将自己无限的拉长,也就是说刚开始的宇宙如皱巴巴的孩子一般,到了我们这个年代已渐近光滑,然而它的山脉层度也渐近稀薄,使物质在它上面更容易造成褶皱凹陷,所以说,宇宙是在延展的山脉,最终会因它的稀薄过度被物质洞穿呈千疮百孔而结束,或者说,万物归根,又重新回到贫瘠的山脉。”
看着布丽尔讲的这类似哲学般的科学思路,我不禁莞尔,她这小脑袋瓜子怎么装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咳咳,你这个想法比较荒诞,”我还是忍不住打击她一句,“宇宙可是有中心的,从贫瘠的山脉来说未免没有任何依据。”
“有的,先生,”布丽尔回道,“宇宙刚开始就是皱在一起的,只不过并非奇点,而是时空褶皱产生的蛀洞,使之产生了物质。”
当晚,我们还谈到了量子物理和超弦理论,可布丽尔认为M理论只是留存于数学上的模型,并不足以形成理论,而且它依托于相对论和量子物理,但二者必有一个有瑕疵,说到最后,她更倾向于量子物理。
这夜,我突然觉得爱情和思想比起来差之远矣,原始的苍茫爱欲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股旖念和躁动仿佛驰进了深渊,留下的竟然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和欣赏,这种爱没有欲。我又恍惚了,莉亚那抹神秘微笑又让我陷入了沉思,我竟又迷茫起来。
竟然发现了一块璞玉,我自然得以引荐。在我的实验室里,我和几个老伙伴聊到了她,他们都说年轻人得多磨砺磨砺,况且现在也不是理论物理发展的时期,并嘲讽她不会钓鱼来表示她动手能力不行。确实,我们这些老古董,钓鱼都是一把好手,钓鱼是极需考验耐性,科研也多半枯燥乏味,失败更是不胜枚举,最后能撑下来的都是意志坚毅之辈。
别说,布丽尔的动手能力确实有待提高,先前要求她完成一个化学实验,提取一克稀有金属她就搞砸了。这下子我的兴致反而提上来,开始指导她进行大量化学实验研究。
布丽尔聪慧过人,学得很快,我不禁想到化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科学,她必然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来辅佐实验,不然她也不会接近我。
实验室。
我给这里的一些同事介绍了布丽尔,这些家伙一脸茫然,似乎对新人并不感兴趣,但给我面子还是象征性鼓了个掌。
布丽尔加入我们的话必须要登记许多东西,我不敢陪同她,这儿不是其他地方,诸多的高科技会窃取我的思想,我最怕的就是他们知道我唤醒了原始苍茫的爱欲,这可是致命的。
面前是一架电子显微镜,我稍微观察了会儿冠状病毒,这种病毒呈球状结构,表面有一粒粒凸粒,类似欧洲中世纪的王冠,曾经危害世界,杀伤力不容小觑。
有几位后生有了点眉目,他们正研究着各种冠状病毒,并佩戴着净化口罩,我正打算看看他们的研究结果。布丽尔回来了,也佩戴了口罩,一时间我还没敢确认。倒是她主动走到我跟前,同我提问时我才反应过来。
“我的课题是什么?”布丽尔问道。
“研究冠状病毒的特性及意义,并主要为疫苗研发做准备。”我走到显微镜前,指导她观察冠状病毒。
显微镜的使用并不繁复,布丽尔自己查了下脉屏就能娴熟操作。此时,我在观察几位后生的实验报告。他们对于这类冠状病毒的实验有着丰富的经验,现代社会虽然发达,但病毒愈加成为了人类的克星,每隔几年,世界就会撞上一次大规模病毒危机,尤其这种专门针对脊椎动物的冠状病毒,不可不研究透彻。
“佑兹教授,”古斯特拿着实验报告走了过来,“我的冠状病毒研究已有一定进展,病毒感染的靶细胞主要是上皮细胞,而我们的药物靶点蛋白已找到,只需要破解它的3D结构,一切问题即迎刃而解……”
“佑兹教授,”布丽尔突然抬头,眉头微皱,似有难言之隐,“靶点蛋白似乎并非……”
“你是想指我的靶点蛋白表述哪里有误?”古斯特神情特激动,斜视着她,“那请说说你的看法。”
我想着古斯特心急了,兴许布丽尔另有他意,目光聚焦在她精致的脸上,道:“说吧,你想说点什么?”
“关于药物靶点蛋白,这个并无不可,只是在几百年前就有人试过,并未成功,这个难度系数太高。”布丽尔慢慢说道。
“那只是你做不到而已,”古斯特诘笑一声,揶揄不已,“普通人不太可能了解我们的成就。”
“可是药物靶点蛋白,你指的只怕是过敏源蛋白吧?要知道,该蛋白对皮肤有极大的危害,佑兹教授,能否给我看看实验报告?”我目光扫了一眼报告,瞄到“过敏源”三字,不由得朗笑一声,抚着古斯特肩道,“古斯特,你小子得好好跟人家学习学习。”
古斯特神情异样:“教授,您的意思是?”
“哈哈,”我朗笑道,“过敏源蛋白未为不可,只是过敏源蛋白原是以皮肤病为基础的过敏性质病原,要知道,上皮细胞属性之多,可并不仅仅是皮肤,除腔道和食道外还有其他诸多内部皮质,外在皮肤尚好,身为第一道防线可以防止皮肤病变,诸多内在皮质却恰好相反。”
古斯特一脸颓丧,然后神情沮丧地向布丽尔鞠了一躬,拿过布丽尔手中的实验报告,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布丽尔,你呢?”
“古斯特,”说完,古斯特仰起头来,“我记住你了。”
布丽尔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他,盯得古斯特心虚,才一笑道:“你好。”
见布丽尔伸出手来,古斯特犹豫一下,握了上去。我心头蓦然有股恶意,这种感觉很奇妙,不希望布丽尔与古斯特有过多交集。
“你待会过来一趟,你需要一份实验报告单。”我沉着脸对布丽尔道。
布丽尔明显一怔,不知道哪里犯错了,点头应道:“好的,教授。”
“布丽尔,”我递给她一份报告单,轻指了指水杯,“你去帮我去饮水室打点水喝。”
朝古斯特那边瞄了几眼,这小子完全沉浸于刚才的失败之中,愣在那儿有些心事重重,我不知道为何,竟有一丝丝快意,这是曾经从未有过的,这原始苍茫爱欲太神奇了,竟让我嫉妒他了,不由一抹自嘲泛起。
布丽尔接了水过来,我看到她,又想起刚才的事,不自禁又生起怪气来,抿了一口水,皱眉道:“这水……”
“这水怎么了?”布丽尔疑惑道。
“算了,我自己再去打一杯吧。”我起身去到饮水室,等回来时发现古斯特正在跟布丽尔交头接耳,一时心揪不已,感到堵得慌。我是又恨又喜,这爱欲实在太奇异了,怪倒几十年前世上就封锁了这种爱欲,真是扰人清净的东西。
三
忙碌了一天,心里装着其他事倒也过得郁结,完全没有往日度年如日的轻快感。布丽尔跟我说她回家了,不去我那儿,我只得点头同意。
独自归家后,洁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可惜布丽尔不在,食之无味。草草吃完冲个澡则躺下睡了。
哪知夜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布丽尔应该没有原始爱欲的,但我怎么这么介意,古斯特也是没有的,只是单纯讨论学术问题罢了。
闭眼,睁眼,起身,躺下,转辗一夜,搅得我彻夜无眠。
我不想再去了解莉亚神秘的微笑了,比起科学赋予的好奇心,心里自在更恰合我心。我决定去再次封印原始苍茫爱欲,做完这个决定心里方才安逸些。
在科研楼登上禁止入内的大门时,我犹豫了,此时有人过来巡逻,我则匆匆返回实验室。惊魂甫定,布丽尔恰好过来,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我很惊讶于她“先生”这个称谓,心里一阵暖意,含笑道:“没什么,你怎么不称呼我为‘教授’了?”
“哦,教授,我应该这样称呼您的。”布丽尔急忙改口,如一盆冷水浇我头上,心里蓦然生出一股悲凉。
我有些矛盾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是破解神秘微笑,还是纵容爱欲?欲望可是撒旦。
“好了,你去忙吧。”我无奈摆摆手。
冠状病毒的实验室里,大家都在各自忙各自的,我也需要进行我的实验,一副面容突然涌上我的脑海,我在迷茫,仿佛自己陷入了一个魔圈,青年时代的迷茫感也纷至沓来,无助、失落、彷徨与惶恐,我想着爱而不得竟如此诡异,单相思太痛苦了,对面就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却能敲打出颤动我心灵的音符,我极力克制,但却无法自拔。
石英大厅犹如魔鬼般笼罩在我的头上,压抑至极,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不断回响耳边,“欢迎你,欢迎你……”我简直快要崩溃了,不过至中年以来,已经很少有事令我崩溃了,临危不惧,泰然自若,虽说未免有点强撑,但谁又不是强撑呢?即使外表光鲜亮丽,我依旧感到内心的孤寂,为了保持它一尘不染,我已经受够了。即使做得再好,依旧会得到非议和不解。记得和莉亚共事之时,她曾问我一个奇怪问题“你相信科学还是人性”,当时我嗤之以鼻“科学是必然的,人性可以克制”。当时她还说“你只是一块硅基生命,跟除了地球外的天体没啥区别”,当时我还说“人性有弱点,完美的碳基生命就是硅基生命,人类的各种训练锻造都是向硅基生命靠拢,一个毫无瑕疵的执行指令才是绝对的实力证明”,莉亚最后只是笑靥如花的告诉我“我觉得强行违背生命的意愿是非人性的,碳基生命就是碳基生命,即使它的化学元素低于硅基一个层级,但同时这又是高于它的所在,我遵从人性,我想追求一番——爱情”。当时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她与那个男人,最终双双都是那种下场。
男人名叫爱德华,他死前我是没亲眼目睹的,除了知道他与石英大厅融为一体了。而莉亚的死亡我是亲眼所见,她堕入黑暗之时那抹神秘微笑我至今未能理解。若她两人爱得死去活来我也无话可说,但她们爱的平平凡凡,几乎就跟普通朋友没多大区别,若不是莉亚的那篇关于爱情字眼的文章,我相信她们至今都不会出事。
“佑兹教授,”古斯特突然凑过来,手中又握了一份实验报告,“我们又有了新发现。”
“你们?”我接过实验报告时下意识问了句,心中还未及多想,就发现这是一个让人眼睛一亮的发现:N 蛋白与RNA形成核蛋白复合体,在病毒复制中扮演重要角色。N蛋白的N端结构域结合病毒RNA,将病毒基因组包埋到含有病毒结构蛋白的内质网-高尔基体中间体的膜上,并最终形成成熟的病毒体。针对N蛋白的核酸结合位点,他们准备了小分子对接文件,可以选择N蛋白进行小肽或抗体对接,成功摧毁该病毒毒性。
“你小子,有点进步啊,可以进一步加大实验操作了。对了,你们几个人想出来的?”我欢喜不已,决定要好好表扬嘉奖他们一番。
“哦,是布丽尔与我两个人的结果。”古斯特意气风发道。
我感到心神一颤,虽说知道她们没有原始苍茫爱欲存在,但我还是心存猜忌,布丽尔会不会跟莉亚一样,铸成大错,毕竟刚冰融化内心暖洋复苏并非没有先例。爱德华就是类似古斯特这种性格,自大又好出风头,善谈且幽默,这类人很吸引人眼球,莉亚又是一个性情奔放之人,令人最难置信的是,两个人竟在十万刚冰的心脏下破冰而出,产生爱情的火焰。
“你们这个研究突破性很大,但仍尚有不足之处,”我故意挑刺道,“这个对接技术尚待深究,不要草率决定任何一件事情,科学最重要的是严谨性。”
古斯特仰头思考了会儿,似乎没想出反驳的话,点点头就回去了。
我无心于实验室里做实验,只得四处散心,实则想去封印原始苍茫爱欲,巡查组成员见到我先时客套打了个招呼,之后我再遇到他时愣了一下,应该是起疑心了,我只好找了个理由离开。
布丽尔似在找我,旁边还有古斯特,我猜他们定是准备跟我辩驳,心里有些不快,心脏突然绞痛。
“您怎么了?先生。”正打算跟我辩驳的布丽尔见我突然用手捂住胸口,身体貌似出现状况,情急之下出言关心,这让我极为受用,一阵心流划过胸间,无比畅快。
“没……没什么。”我倒了几粒白色药丸出来,布丽尔忙扶我坐下。
其实这药只是镇定剂,对心脏毫无益处,而我的心脏乃是唤醒原始苍茫爱欲又受到布丽尔刺激的缘故,此时布丽尔对我关心,反而让我心脏无碍,她还以为我是吃了药有了疗效,也不跟我辩驳了,就一直在旁边坐着,时不时嘘寒问暖一句,这让我极为受用。
晚上布丽尔又来我家了,这让我感到一阵惊喜,结果发现古斯特这小子也来了,我的心脏有点受不了,后来想想也正常,是我疏忽了,白天他们一起撞见我发病,晚上一起来也正常。
布丽尔再度嘘寒问暖之后,就和古斯特谈到对接技术的问题,一大堆的理论成熟实际操作可行性之高,我愣是没听进去几句,只淡淡道:“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说。”
布丽尔只得停下让我早点休息,不打扰我了,看着她离去的倩影和旁边谈笑风生的古斯特,心情极度不适,仿佛缺了一块似得。
刷着脉屏浏览一些文章,我一时心血来潮,想到了莉亚的推特,本以为账号早被销掉了,没想到居然还在,上面关于爱情字眼的文章下面接了几十万条骂评,而莉亚只回了一条并置顶:你们不懂爱情。
我再度看了一遍莉亚这篇文章,主要从天道地道及人道角度阐述了人性与爱情,叙述了人与爱情是不可分割的,即使如今时代能够凭科技制造人口,人口寿命也极长,但也不能剥夺人性,再描述了爱情的伟大和贡献,并非欲望的贪图享受。
我此时一懵,爱情的伟大和贡献,并非欲望的贪图享受?我怎么感觉对于布丽尔,我却只是一种欲望,贪图她的美色,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这哪里跟伟大和贡献扯上关系了?
下面的评论也不乏存在质疑伟大和贡献的正义之词,可惜莉亚一句未反驳,不过她的文章倒有一些描述,爱德华是使我精神自由的人,我们突破重重枷锁在一起,天空是晴朗的,树木是翠绿的,空气是清甜的,连讨厌的人和物都是可爱的,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的美好,我们心中只有燃烧和贡献自己,互相深爱对方。
猛然警醒,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我,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科学是奉献一生的目标,贡献和伟大的爱给予这个世界,那时我燃烧和贡献自己,看待世界总是美好的。自此唤醒原始苍茫爱欲之后,我一直急切于了解莉亚的神秘微笑,反而亲身堕落爱欲,不仅想独占布丽尔,而且心胸也狭隘了,更将科学的神圣使命也抛之脑后,此时毋庸置疑我是如评论中所说爱情是一种赤裸裸的私欲,一种贪婪的欲望。然而,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我的个人看法,我总是随着欲望驱使自己的爱情,却完完全全走向了它的阴暗面,就像这些评论,如果说他们是正义的,未免不如莉亚的博爱,若说他们是错的,但又错在哪里?这么多人就无一个明智者?莉亚也仅仅只以“你们不懂爱情”六字反驳。此刻我才明白,我自己对布丽尔的爱是跟他们类似的,并没有达到莉亚的境界,若爱世界,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若不爱世界,即使爱情再好也没用,或等于抛弃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心中的世界,并非唯物化,既然选择这个世界,就热爱她吧。爱情既会使我受伤,但同时也会让我开心,得意者的胸襟更加宽广,爱情的美好感触是我从未体会过的,万物都有利弊,我岂能只注意我的痛苦,再以痛苦的昏庸决定来审视客观的事物,我此刻突然明白了莉亚的神秘微笑,也想到了六字评语,我需要牢记于心。
此刻,我要追求我的真正爱情去了。
出门时,洁菲准备了不少空间纽带置于公文包内,但我完全没带上。
路上看着繁华大道,呼吸着清甜的空气,仰望着晴朗的天空,观赏着翠绿的树木,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格外美好。
在路上匆匆忙忙的路人确实极多,却发现不少俏丽的姑娘和健壮的小伙,正嬉嬉闹闹的穿梭于街市。
“小朋友们,你们都在准备去干嘛?”
“玩。”他们其中有几个回道。
“年轻真好,”我笑道,“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也爱玩。”
“哈哈,大叔,要不跟我们一起去玩?”
“不了,大叔要工作,改天再约啊,小朋友们。”
突然想起来年轻时候的轻快,一点没有之前想到的青春时的迷茫无助之感,阴霾一扫而空。我来到办公大楼时,从没发现石英铸造的楼层如此雄伟,仿如一位晶莹靓丽的摩天英豪,气势宏伟地睥睨这片高冗之地。曾经的我只觉得它有些权威和压抑性,并未觉得有多么可爱。
实验室里,一来就发现闹哄哄的,大家谈天说地,古斯特还是那么健谈,还是那么好出风头,逗乐了众人,也包括我。当他们发现我时,平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严肃了,结果空气凝滞了几秒。
“你们继续,”我笑着说道,“毕竟我也爱听。”
当时大家有些怔愣住了,古斯特忙鞠躬道:“教授,大家都是刚做完实验,得到了足够报告才闲扯几句。”
“你不必担心,我又没怪你们。”我朗笑起来,其实我心里知道,他们最喜欢我这样笑。果然,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布丽尔今天特亲近我,古斯特说了许多段子给我听,我突然觉得讨厌的人也变得可爱起来。的确,原始苍茫爱欲本没有错,错的仅仅是我们世俗人的心态。
冠状病毒的研究也异常顺利,我们正准备发展成实际,大量的研究疫苗进行规模化推广,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总得来说,这次疫苗的最大功臣应属于布丽尔的N蛋白研究。
当将工作结果上报时,我们得到了研究院的院长审批,明天将会来实验室考察。于是破天荒的在今天下午组织了一场聚餐庆祝,这是极其难得的,布丽尔当时被大家灌得满脸通红,扬言平生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古斯特最为畅快,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完。最后结束的时候,布丽尔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只得将她带回我家。
突时之间我后悔了,早知道就带一个空间纽带,此时带着布丽尔简直要人老命,这小姑娘看起来苗条得很,没想到这么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在走回家的路上,我感到既兴奋又绝望,路漫漫兮其修远兮,两腿发软兮呜呼哀哉!我实在是不行了,只得在路中央歇下。夜里天气微凉,我脱下一件衣服披到布丽尔身上,没想到她突然哇的一声,吐得我满身都是。
橘黄色的光芒如水波纹般在我周围荡开,洁菲已经到了,问我时空纽带掉了?我摇摇头,表示故意没带。
洁菲帮布丽尔清洗换了身衣裳,我就抱她进房间休息了,没想到我正打算出门时出现了意外。布丽尔突然抱住了我,口中呢喃道:“先生,我……还能喝。”
我不禁感慨,将她手松开,重新抱回床上,然而正准备迈开步子时,这小妮子又吐了,我都有些尴尬了,发了个脉屏给洁菲,洁菲却说她正在准备晚饭,今天还有许多被褥需要熨烫,画板颜料还没更换,有些时间不足,问我要不要请她朋友来帮个忙?我同意了。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洁菲她的朋友因为有事耽搁要晚点到,洁菲又一时忙个不停,而呕吐物实在刺鼻,我一刻也忍受不了,只好决定亲自出马。
盥洗室里放好水,接着将布丽尔污秽的衣物褪下,其实这是违法的,听说这条法律明文与原始苍茫爱欲有关,正因为如此,我就更好奇了。当我盯着布丽尔的酮体看了半天,只觉得内心深处有某种异样,不过布丽尔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只囔着要喝酒。
清洗完后,洁菲的那位朋友正好来了,该死得是她要进盥洗室有事,结果撞上了该死得一幕。
“天啊!”她尖锐的嗓音吓了我们一跳。不仅洁菲过来了,连布丽尔也被吓醒了。
当我们八目相对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洁菲之后一直维护我,说我不是触犯法律明文的人,要相信这只是个意外,她朋友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我是没听懂。
喝了点醒酒汤后,布丽尔总算清醒几分,但整个人异常淡然,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四
由于院长要来,我们做了不少准备,貌似杂乱的实验室顷刻间整净许多。院长是十一点左右大驾光临,大家欢迎一番后,他站在实验台中间,首先夸赞了我,这我倒没什么,毕竟我是导师,官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的,随后将我们成员一一都夸了一遍,最后特别夸奖了布丽尔。
布丽尔落落大方,莞尔一笑道:“没什么,都是大家的功劳。”
院长说要好好看看我们全部过程,他向前门走去,我猛然警醒,他走的方向不对。我失策了,实验报告早就呈给他看了,他此来实验室仅仅只是一个过场,安慰我们罢了,其实凭现在科技,要彻底了解我们的实验全部过程,有一个绝好的方法——扫描思想。这个办法不仅简单而且全面,曾经也不是没有过。
若单纯的扫描我倒也习惯了,可是自从我唤醒原始苍茫爱欲,每次都刻意避开这些扫描仪器,这次作为导师的我,重中之重,必然会被扫描,结果可想而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闭自己的思维,尽量不乱想。
不出所料,院长果然把我们带到了扫描摄像头前,布丽尔突然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去一趟洗手间。我此刻也慌了神,布丽尔刚刚眼神不对,朝我这儿瞅了好几眼,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对古斯特嘱托一句:“布丽尔身体不舒服,要不你去看看她?”
古斯特跟普鲁士院长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这下好了,所有担子全都落在我的头上。院长目光如炬地望着我:“佑兹,布丽尔不在,那就从你开始吧。”
我一脸凝重,沉吟半晌回道:“普鲁士院长,我说句实话,这个实验我了解的并不多,可能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不如这样,待会你直接扫描布丽尔的吧,她是个难得的人才,可能有出人意料之处,我你也知道,是个死板的人,你扫描完也是枯燥乏味得很。”
普鲁士院长朗笑一声,道:“这可不像你啊,佑兹,这可不像你啊,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了,哈哈,要知道,我有次扫描过你的思维,竟然有点跟不上,你啊,确实乏味。”
这倒被我不幸猜中,我在思维扫描时都有刻意弄得艰涩难懂,也就是说自己记忆中已理解的事并没有过多细化,若有知识盲区的必然不易理解。
院长见布丽尔半天没有回来,便叫我去催一下她。其他人面色一僵,心里都知道自己地位在院长心中不高。也对,这个疫苗关键功劳确实属于布丽尔。
在洗手间旁,我正走到拐角处,突然听到了布丽尔的声音:“古斯特,我实在害怕啊!”
我一时顿住脚步,布丽尔在害怕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人欺负她?还是她心里有不可告人秘密,难道她也融化了十万刚冰,心里有人了?我突然妒忌她心上人了,古斯特这小子真是走运。
“不要害怕,待会你就回去,我找佑兹教授去解决这个问题,一般扫描都是他承受的,普鲁士院长压根不会考虑其他人。”古斯特说道。
“嗯,可是你说,万一被佑兹教授知道我心仪于他,会不会得到不好的下场,佑兹教授也是个严肃正经的人。”
我心里怦然一动,不禁老泪纵横,布丽尔竟然也有意于我,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突然想起来她的种种,以她的实力总是找我,拜托当我的学生,说句实话,她的真实身份我并不清楚,以她能力来看,应该受过良好教育,是我之前过于表面看待她了。
“普鲁士院长,”我回到扫描仪器前,一脸坦然道,“还是扫描我吧,布丽尔身体不舒服,对总体表述上有一定障碍性,况且你曾经是扫我的,年轻人嘛,多少都有点小秘密,还是不要过分窥探为好。”
普鲁士院长沉吟半晌,迟疑不定,道:“布丽尔可是直接发现人,扫描她的最直接了,你这个老古董,算了算了,我还是扫描她好了,这个很快就出结果,病了也不缺这一时半会儿吧?”
“我觉得直接扫描我比较实在,”我一脸严肃道,“院长,咱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她们小年轻总有一些秘密,按理来说扫描仪不尊重隐私权,反正咱脸皮厚没什么。”
“佑兹,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瞒我啊?”一直拦着他扫描布丽尔,普鲁士院长起疑心了,盯着我道,“来来来,我看看你有什么目的?”
我一时反应过来,自己是知道布丽尔刚刚的秘密的,若是一旦扫描,结果可想而知,不禁眉头深皱,希图克制自己的思维不去乱想了。
扫描仪在思维上停了许久,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去乱想。
“哎哎,”院长道,“这样不行啊,你这样我怎么知道你的思想?”
我立即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慢慢一点点去思索N蛋白相关事情,普鲁士院长在视屏上与众人观赏,同时带上了接收仪。我以强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将精力集中在N蛋白的相关事情上。
布丽尔和古斯特突然走了过来,我心中一动,强行克制下。院长貌似也看到了布丽尔过来,将接收仪关了,道:“佑兹,你瞧,布丽尔来了,你的思维断断续续的,还是感受她的好。”
当时,我已思绪如潮涌,布丽尔在我脑袋里不断起伏,我已看到扫描视屏上出现全是布丽尔的身影了,幸亏普鲁士院长接收仪关得早,我忙趁机离开了扫描区域。
布丽尔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目光不敢跟她对接。普鲁士院长一脸关心走到布丽尔身前,握住她手道:“布丽尔小姐,你身体无恙吧?”
布丽尔摇摇头,又一眼复杂的看向我,我满腹愁云的瞥过头去,未理会她的失落情绪。布丽尔语气一滞,稍显悲凉:“这个想法实验出自我之手,了解最多的是我,院长先生还是扫描我的思维吧!”
普鲁士院长朗笑道:“布丽尔小姐也是爽快之人,我就直接扫描你的思维好了。”
我一把拉住普鲁士院长的扫描仪器,道:“院长,其实布丽尔知道的并不多,我倒是引申出来更多的见解,很想告诉院长你,她只是我的学生,要不你直接扫描我的?”
“佑兹,你今天有点古怪啊,”院长纳闷道,“一会儿要我扫描布丽尔的思维,一会儿又是你的,是不是你俩有事瞒着我,我看这样,两个都别说了,都扫描。”
我和布丽尔明显一愕,默默互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院长……”
“不用再多多说了,”院长摆摆手,斩钉截铁道,“一定有事瞒着我。”
普鲁士院长把我们拽到扫描仪器前,我的心情极度复杂,尽量不去想布丽尔的事,但她失落的样子真让我心脏绞痛,我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极尽毅力克制不去想。然而,当我看到扫描屏幕上显示我的头像时,我还是克制不了了。
“布丽尔,不要乱想。”我拍了拍她肩膀示意道。
“先生,”布丽尔仰头道,“我没有乱想。”
我心脏一阵暖意,仍旧一脸严肃道:“布丽尔,你理应有更好的人生,你需要克制自己,不要走岔道了。”
“先生,你不懂,我尊重我自己的内心,我感到我的心没有错,先生,你说一个人心会犯错吗?”
“会的。”我淡淡道。
“哎哎,”普鲁士院长道,“你们两个人不要聊天啊,弄的我接收仪上全是你们两个人的身影。”
布丽尔两眼一怔,眼神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木然着,当做没看见。布丽尔更加疑惑了,不过依她聪明心性,可能心理有了答案。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去想N蛋白,布丽尔瞧见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心里猛然一动,画面上出现了许多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尤其是盥洗室那一幕。
普鲁士院长感觉有些怪异,全场人眼睛都直了,布丽尔表情依旧平淡,似还有一丝从容,一种坦然面对死亡的从容。
我此刻心里也释然了,普鲁士院长惊讶道:“布丽尔,佑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布丽尔淡然一笑,道:“想不到佑兹先生也一样。”
我再也不能装下去了,轻松呼口气道:“不错,我也爱你,这一点我无法否定,心是会犯错,但不会后悔的,遵从自己的内心是一件无须后悔的事。”
布丽尔笑得很开心,深情地望着我。我内心剧烈跳动,从没感到这么快意,也深情地望着她。
普鲁士院长脸色阴沉道:“你们居然犯下违法乱纪的事。”神情异常恐怖,老脸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眼珠都瞪了出来。
其他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们,简直比看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还难以形容的怪异,满脸的惊愕。
我眼睛里在这一刻只有布丽尔,其他的我才不管,此刻我才明白莉亚当时的心态,爱的真谛乃是我们两个人的心心相惜,不干任何人的事,其他人压根也不会理解我们的爱,我们也无须他们的理解。瞬间,我感觉天地之间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我和布丽尔因犯爱欲被逮捕入狱,我却难得觉得这么开心,死亡根本什么都不算,布丽尔和我亲密地处在一起时我发现什么都不重要了。心里装着事业却损失了爱情,一个孤零零的过客是比不了有人懂你爱你的。
“布丽尔,你怕不怕?”我搂着她小脑袋亲切问道。
“你不怕,我也不怕。”布丽尔笑靥如花,我的心脏简直乐开了花,极为舒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过多久,我们被带到石英大厅执行死刑。我和布丽尔感觉就像呆了一辈子,又像只呆了几秒钟,既满足又觉得太仓促。
执行官乌压压地站着一排,数落着我们的罪行,但我觉得很可笑,他们以一些短见的目光来看待我们的事情,真是太肤浅了,就像一群二脚羊,在面对比它们更高级的生命讲述着它们的道理,灌输一些可怕的思想。
布丽尔视线淡然,面对他们是无视的态度,在我看到布丽尔堕入深渊之时,我仿佛看到了莉亚,那抹神秘微笑再次重现,此刻我却如此感同身受。
那抹神秘微笑实在太微妙了,我实在不想用任何语言形容,我们追求的绝非普通的爱情,而是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自由。
“欢迎你,欢迎你……”我耳边不断回荡着熟悉的声音,我再也不感到瘆得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