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中，陇西李生名益，年二十，以进士擢第。
大历：唐代宗李豫（726—779）年号。李豫，唐肃宗长子，初名俶，原封广平王，唐朝第八位皇帝（去武则天以外）。762年，宦官李辅国杀张皇后，肃宗受惊吓而死，李俶于肃宗灵柩前依其遗诏即位，改名豫。李益（748—827）：字君虞，陕西姑臧（今甘肃武威）人，著名诗人。李益猜忌妻妾，防范苛严，当时称他善于“妒痴”。于是，这篇小说就附会到了他的身上。但霍小玉的故事是虚构的。擢（zhuó）第：登科，及第。
其明年，拔萃，俟试于天官。 夏六月，至长安，舍于新昌里。
拔萃：科举考试之一种，。唐代考中进士只是取得了做官的资格，还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选任为官，就要通过吏部主持的任官考试，即“拔萃”。俟（sì）：等待。天官：吏部的别称。新昌里：长安街坊名。
生门族清华，少有才思，丽词嘉句，时谓无双，先达丈人，翕然推伏。
每自矜风调，思得佳偶，博求名妓，久而未谐。
门族清华：出身门第高贵。陇西李姓是唐代五大望族之一，李益又是肃宗朝宰相的族子。先达丈人：有地位、有声誉的前辈先生。翕（xī）然：一致的样子。
长安有媒鲍十一娘者，故薛驸马家青衣也；折券从良，十余年矣。性便辟，巧言语，豪家戚里，无不经过，追风挟策，推为渠帅。常受生诚托厚赂，意颇德之。
鲍十一娘：姓鲍排行十一的妇女。唐代通常以排行作称呼。驸马：驸马都尉的简称。皇帝的女婿照例授此虚衔。青衣：婢女。折券：毁去文书。便辟：喜欢讨好奉承人。追风挟策：这媒婆撮合男女之事的本事。追风：原为秦始皇骏马名，后喻作快疾迅速。挟策：手持书册竹简，比喻知识广博。渠帅：原指盗贼的首领，此做首领、头子解。
经数月，李方闲居舍之南亭。申未间，忽闻扣门甚急，云是鲍十一娘至。
申未间：未时与申时之间，即下午三时左右。
摄衣从之，迎问曰：“鲍卿今日何故忽然而来？”
鲍笑曰：“苏姑子作好梦也未？有一仙人，谪在下界，不邀财货，但慕风流。如此色目！，共十郎相当矣。”
苏姑子作好梦也未：当时的谚语。意思是有了男女结合的喜事，梦里该有佳兆。现在问他有没有作好梦。
生闻之惊跃，神飞体轻，引鲍手且谢曰：“一生作奴，死亦不惮。”
因问其名居。
鲍具说曰：“故霍王小女，字小玉，王甚爱之。母曰净持。净持，即王之宠婢也。王之初薨，诸弟兄以其出自贱庶，不甚收录。因分与资财遣居于外，易姓为郑氏，人亦不知其王女。姿质浓艳，一生未见，高情逸态，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解。昨遣某求一好儿郎格调相称者。某具说十郎。他亦知有李十郎名字，非常欢惬。住在胜业坊古寺曲，甫上车门宅是也。已与他作期约。明日午时，但至曲头觅桂子，即得矣。”
霍王：唐高祖的儿子李远轨，被封为霍王。从时间上推算，这里的霍王是李远轨的四代孙李晖。这里是小说的附会。
薨（hōng）：君主时代称诸侯或大官等的死。胜业坊：长安街坊名。曲：街里的小巷。甫：刚。上车门：左边供车驾出入的专用门。桂子：名叫桂子的侍女。
鲍既去，生便备行计。
遂令家僮秋鸿，于从兄京兆参军尚公处假青骊驹，黄金勒。
其夕，生浣衣沐浴，修饰容仪，喜跃交并，通夕不寐。
迟明，巾帻，引镜自照，惟惧不谐也。
徘徊之间，至于亭午。遂命驾疾驱，直抵胜业。
京兆参军：京兆府的属员。参军，唐时军府和州郡的属官，分录事参军和诸曹参军。假：借。迟明：黎明。巾帻：戴上包裹鬓发、遮掩发髻的巾帕。亭午：正午。
至约之所，果见青衣立候，迎问曰：“莫是李十郎否？”
即下马，令牵入屋底，急急锁门，见鲍果从内出来，遥笑曰：“何等儿郎，造次入此？”
生调诮未毕，引人中门。
调诮：打趣。
庭间有四樱桃树；西北悬一鹦鹉笼，见生入来，即语曰：“有人入来，急下帘者！”
生本性雅淡，心犹疑俱，忽见鸟语，愕然不敢进。
逡巡，鲍引净持下阶相迎，延入对坐。年可四十余，绰约多姿，谈笑甚媚。
逡（qūn）巡：迟疑不进。
因谓生曰：“素闻十郎才调风流，今又见仪容雅秀，名下固无虚士。某有一女子，虽拙教训，颜色不至丑陋，得配君子，颇为相宜。频见鲍十一娘说意旨，今亦便令永奉箕帚。”
永奉箕帚：永远侍奉的意思。是古时女子出嫁为妻的谦词。
生谢曰：“鄙拙庸愚，不意顾盼，倘垂采录，生死为荣。”
不意顾盼：未料到能被看重。采录：这里指收留。
遂命酒馔，即令小玉自堂东阁子中而出。
生即拜迎。
但觉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跃，转盼精彩射人。
既而遂坐母侧。
母谓曰：“汝尝爱念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 即此十郎诗也。尔终日吟想，何如一见。”
玉乃低鬟微笑，细语曰：“见面不如闻名。才子岂能无貌？”
生遂连起拜曰：“小娘子爱才，鄙夫重色。两好相映，才貌相兼。”
母女相顾而笑，遂举酒数巡。
生起，请玉唱歌。
初不肯、母固强之。
发声清亮，曲度精奇。
酒阑，及瞑，鲍引生就西院憩息。
数巡：数遍。曲度精奇：歌曲的音调旋律精彩而美妙。酒阑：酒喝完了 。
闲庭邃宇，帘幕甚华。
鲍令侍儿桂子、浣沙与生脱靴解带。
须臾，玉至，言叙温和，辞气宛媚。
解罗衣之际，态有余妍，低帏昵忱，极其欢爱。生自以为巫山洛浦不过也。
巫山：三国时楚襄王游高唐，梦见巫山神女和他欢会。事见宋玉《高唐赋》。洛浦：洛水之滨 。三国时，曹植经过洛水，遇到洛水女神宓妃。事见曹植《洛神赋》。
中宵之夜，玉忽流涕观生曰：“ 妾本倡家，自知非匹。今以色爱，托其仁贤。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萝无托，秋扇见捐。极欢之际，不觉悲至。 ”
女萝：松萝，一种丝状的蔓生植物 ，多攀附在别的树上生长。这里用以比喻女子。秋扇见捐：秋凉时扇被弃置不用，比喻妇女因色衰而遗弃不用。典出汉代班婕妤的《怨歌行》。
生闻之，不胜感叹。及引臂替枕，徐谓玉曰：“平生志愿，今日获从，粉骨碎身，誓不相舍。夫人何发此言！请以素缣，著之盟约。”
玉因收泪，命侍儿樱桃褰幄执烛，授生笔研。
玉管弦之暇，雅好诗书，筐箱笔研，皆王家之旧物。
遂取绣囊，出越姬乌丝栏素缣三尺以授生。
生素多才思，援笔成章。
引谕山河，指诚日月，句句恳切，闻之动人。
染毕，命藏于宝箧之内。
自尔婉娈相得，若翡翠之在云路也。
婉娈相得：亲热和谐的一起生活。翡翠：鸟名。雄的叫翡，羽毛多赤色；雌的叫翠，羽毛多青色，常双飞双栖。比喻男女恩爱。
如此二岁，日夜相从。
其后年春。生以书判拔萃登科，授郑县主簿，至四月，将之官，便拜庆于东洛。长安亲戚，多就筵饯。
拜庆：“拜家庆”的简称，唐代子女离家后回去探望父母，叫“拜家庆”。东洛：唐朝东都洛阳。
时春物尚余，夏景初丽，酒阑宾散，离思萦怀。
玉谓生曰：“以君才地名声，人多景慕，愿结婚媾，固亦众矣。况堂有严亲，室无冢妇，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约之言，徒虚语耳。然妾有短愿，欲辄指陈。永委君心，复能听否？”
冢妇：正妻，主妇。
生惊怪曰：“有何罪过，忽发此辞？试说所言，必当敬奉。”
玉曰：“ 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壮室之秋，犹有八岁。一生欢爱，愿毕此期。然后妙选高门，以谐秦晋，亦未为晚。妾便舍弃人事，剪发披缁，夙昔之愿，于此足矣。 ”
迨（dài）：到。壮室之秋：古代以男子三十岁为娶妻纳妾的适当年龄。秦晋：春秋时期，秦晋两国世世约为婚姻，后来就称缔结婚姻为“秦晋之好”。剪发披缁（zī）：指出家当尼姑。缁：黑色。
生且愧且感，不觉涕流，因谓玉曰：“皎日之誓，死生以之，以卿偕老，犹恐未惬素志，岂敢辄有二三。固请不疑，但端居相待。至八月，必当却到华州，寻使奉迎，相见非远。”
惬：满意，满足。
更数日，生遂诀别东去。
到任旬日，求假往东都觐亲。未至家日，太夫人已与商量表妹卢氏，言约已定。
觐亲：探望父母。
太夫人素严毅，生逡巡不敢辞让，遂就礼谢。便有近期。
卢亦甲族也，嫁女于他门，聘财必以百万为约，不满此数，义在不行。
甲族：贵族，名门望族。
生家索贫，事须求贷，便托假故，远投亲知，涉历江淮，自秋及夏。
生自以孤负盟约，大愆回期。寂不知闻，欲断其望。遥托亲故，不遣漏言。
愆：耽误、错过。
玉自生逾期，数访音信。虚词诡说，日日不同。博求师巫，遍访卜筮，怀爱抱恨，周岁有余，赢卧空闺，遂成沈疾。
虽生之书题竟绝，而玉之想望不移，赂遗亲知，使通消息。
虚词诡说：谎言瞎话。羸（léi）：瘦弱。卜筮（shì）：算命占卦之人。沈疾：亦作“沉疾”。指患重病。赂遗：赠送财物。亲知：亲友，知己。
寻求既切，资用屡空，往往私令侍婢潜卖箧中服玩之物，多托于西市寄附铺侯景先家货卖。
曾令侍婢浣沙将紫玉钗一只，诣景先家货之。
箧：竹制的方形箱子。
寄附铺：一种代人保管或出售珍贵物品的商行。也称“柜房”。唐代时期，多设在西市。诣：到。货：卖。
路逢内作者玉工，见浣沙所执，前来认之曰：“此钗，吾所作也。昔岁霍玉小女将欲上鬟，令我作此，酬我万钱。我尝不忘。汝是何人，从何而得？”
上鬟：上头。古代女子十五岁将批垂的头发梳上去，插上簪子，表示自己成年待嫁，又成为“及笄”。
浣沙曰：“我小娘子。即霍王女也。家事破散，失身于人。夫婿昨向东都，更无消息。悒怏成疾，今欲二年。令我卖此，略遣于人，使求音信。”
悒怏：忧郁不快乐。
玉工凄然下泣曰：“贵人男女，失机落节，一至于此。我残年向尽，见此盛衰，不胜伤感。”
失机落节：错过机会，这里指命运不好。
遂引至延先公主宅，具言前事。
延先公主：唐肃宗的女儿郜国公主曾受封“延光”。这里 “先” 是 “光” 之误。
公主亦为之悲叹良久，给钱十二万焉。
时生所定卢氏女在长安，生既毕于聘财，还归送县。
其年腊月，又请假入城就亲。
潜卜静居，不令人知。
潜卜静居：秘密地找了一处幽静的住所。卜：挑选，寻找。
有明经崔允明者，生之中表弟也。性甚长厚，昔岁常与生同欢于郑氏之室，杯盘笑语，曾不相间。每得生信，必诚告于玉。玉常以薪刍衣服，资给于崔。崔颇感之。
明经：科举考试的一个种类。唐科举考试制度分为秀才、明经、进士等六科。以诗赋取中的为进士，以经义取中的为明经。薪刍：薪材和牧草，泛指生活用品。
生既至，崔具以诚告玉。
玉恨叹曰：“天下岂有是事乎！”
遍请亲朋，多方召致。
生自以愆期负约，又知王疾候沈绵，惭耻忍割，终不肯往。晨出暮归，欲以回避。
沈绵：疾病缠身，经久不愈。
玉日夜涕泣、都忘寝食。期一相见，竟无因由，冤愤益深，委顿床枕。
自是长安中稍有知者。风流之士，共感玉之多情；豪侠之伦，皆怒生之薄行。
时已三月，人多春游。
生与同辈五六人诣崇敬寺玩牡丹花，步于西廊，涕吟诗句。
崇敬寺：在长安靖安坊，与霍小玉在所在的胜业只相格五六坊。
有京兆韦夏卿音，生之密友，时亦同行。谓生曰：“风光甚丽。草木荣华。伤哉郑卿，衔冤空室！足下终能弃置。实是忍人。丈夫之心，不宜如此。足下宜为思之！”
忍人：残忍和心肠坚硬之人。
叹让之际，忽有一豪士，衣轻黄纻衫，挟弓弹，丰神隽美，衣服轻华，唯有一剪头胡雏从后，潜行而听之。
让：责备。胡雏：卖身为奴的幼年胡人。唐代泛称北方、西方等地的少数民族为“胡”
俄面前揖生曰：“公非李十郎六乎？某族本山东，姻连外戚。虽乏文藻人，心尝乐贤。仰公声华，常思觏止。今日幸会，得睹清扬。某之敝居，去此不远，亦有声乐，足以娱情。妖姬八九人，骏马十数匹，唯公所欲，但愿一过。”
俄：突然间。觏（gòu）止：会见。觏：遇见。止：语气助词。清扬：指眉清目秀的容貌，这里引申为敬称，即“尊容”的意思。
生之侪辈，共聆斯语，更相叹美。因与豪士策马同行，疾转数坊，遂至胜业。
侪（chái）辈：同辈、朋辈。
生以近郑之所止，意不欲过，便托事故，欲回马首。
豪士曰：“敝居咫尺，忍相弃乎？”
乃挽挟其马，牵引而行。
迁延之间，已及郑曲。
生神情恍馏，鞭马欲回。豪士速命奴仆数人，抱持而进。疾走推入车门，便令锁却，报云：“李十郎至也！”
一家惊喜，声闻于外。
先此一夕，玉梦黄衫丈夫抱生来，至席，使玉脱鞋。
惊寤而告母。
惊寤：惊醒。
因自解曰：“鞋者，谐也。夫妇再合。脱者，解也。既合而解，亦当永诀。由此征之，必遂相见，相见之后，当死矣。”
凌晨，请母梳妆。
母以其久病，心意惑乱，不甚信之。黾勉之间，强为妆梳。妆梳才毕，而生果至。
黾（mǐn）勉：勉强。
玉沈绵日久，转侧须人。忽闻生来，欻然自起，更衣而出，恍若有神。
转侧须人：转个身都需要有人帮助。欻（xū）然：忽然。
遂与生相见，含怒凝视，不复有言。
赢质娇姿，如不胜致，时复掩袂，返顾李生。
如不胜致：像是支撑不住的样子。掩袂：用衣袖遮面。返顾：回头看。
感物伤人，坐皆欷歔。
欷歔：本意是哭泣后不由自主地急促呼吸；这里指感慨，叹息。同 “唏嘘”。
顷之，有酒肴数十盘，自外而来。
一座惊视，遽问其故，悉是豪士所致也。
因遂陈设，相就而坐。
玉乃侧身转面，斜视生良久，遂举杯酒，酹地曰：“ 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徵痛黄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
酹（lèi）地：把酒浇在地上，表示誓愿。苏轼有词句“一樽还酹江月”。韶颜稚齿：形容年轻美貌。绮罗：绫罗绸缎。弦管：丝竹管弦。徵（zhēng）痛：受惩罚，遭痛苦。徵，通“惩”。
乃引左手握生臂，掷杯于地，长恸号哭数声而绝。
母乃举尸，置于生怀，令唤之，遂不复苏矣。
生为之缟素，旦夕哭泣甚哀。
缟素：白色衣服，这里指丧服。
将葬之夕，生忽见玉穗帷之中。容貌妍丽，宛若平生。
著石榴裙，紫袔裆，红绿帔子。
穗帷：灵帐。袔裆：夹衣。帔子：古代妇女披在肩背上的服饰。
斜身倚帷，手引绣带，顾谓生曰：“愧君相送，尚有余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叹。”
言毕，遂不复见。
明日，葬于长安御宿原。
御宿原：埋葬死人的地方，在长安城南。
生至墓所，尽哀而返。
后月余，就礼于卢氏。
就礼：举行婚礼。
伤情感物，郁郁不乐。
夏五月，与卢氏偕行，归于郑县。
至县旬日，生方与卢氏寝，忽帐外叱叱作声。
生惊视之，则见一男子，年可二十余，姿状温美，藏身映幔，连招卢氏。
生惶遽走起，绕幔数匝，倏然不见。
匝：圈。倏然：忽然。
生自此心怀疑恶，猜忌万端，夫妻之间，无聊生矣。
或有亲情，曲相劝喻。生意稍解。
后旬日，生复自外归，卢氏方鼓琴于床，忽见自门抛一斑犀细花合子，方圆一寸余，中有轻绢，作同心结，坠于卢氏怀中。
斑犀钿花合子：用有斑纹的犀牛角做成的首饰盒子，上面用金银镶嵌着花纹。合：同“盒”。同心结：用绳子编制成的连环回文样式的结，用来象征爱情的坚贞和永恒。宋代词人张先写过“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生开而机之，见相思子二，叩头虫一，发杀觜一，驴驹媚少许。
相思子：红豆，表相思。叩头虫：一种昆虫的名字，又叫“叩甲”，被人捉住后作叩头状。其与男女爱情有何关系，不详。发杀觜（zuǐ）：不详，有人猜测为一种媚药。觜：同“嘴”。驴驹媚：《物类相感志》云：“凡驴驹初生，未堕地，口中有一物，如肉，名‘媚’，妇人带之能媚。”这是一种迷信说法。
生当时愤怒叫吼，声如豺虎，引琴撞击其妻，诘令实告。
卢氏亦终不自明。
尔后往往暴加捶楚，备诸毒虐，竟讼于公庭而遣之。
捶楚：杖击、鞭打。备诸毒虐：百般虐待。
卢氏既出，生或侍婢媵妾之属，暂同枕席，便加妒忌。或有因而杀之者。
出：古时丈夫将妻子赶出家门，即 “休妻”。媵（yìng）妾：陪嫁的女子，这里指妾。
生尝游广陵，得名姬曰营十一娘者，容态润媚，生甚悦之。
广陵：古代郡名，现在的江苏省扬州市。
每相对坐，尝谓营曰：“我尝于某处得某姬，犯某事，我以某法杀之。”
日日陈说，欲令惧己，以肃清闺门。出则以浴斛覆营于床，周回封置，归必详视，然后乃开。
浴斛：澡盆。周回封置：周围加上封条。
又畜一短剑，甚利，顾谓侍婢曰：“此信州葛溪铁，唯断作罪过头！”
信州：今江西上饶市一带。上饶葛溪铁，以精工著名。
大凡生所见妇人，辄加猜忌，至于三娶，率皆如初焉。
率: 一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