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陌霏
今天换一只笔，画一画旧时记忆，渐渐退了色缥缈如烟尘，轻薄已如蝉翼的，我们的青春。
【楔子】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曾经我和你，亦步亦趋，岁岁年年。
如今我与你，隔山隔海，冷冷清清。
那个仲夏夜，程驰终于肯静默地坐在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听完她所有的话，只是还是选择不动声色地用臂膀将自己与她隔开一段不长不短，却足够残忍的距离。凉薄的嘴唇开开合合，他说：“也许……没那么喜欢吧，”氤氲在夜风中的声音简直空洞极了，他“或许你只是觉得，很不甘心而已。”他是如此告诉她。
“一望可相见，一步隔重城。”
就像我们曾经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年，亦步亦趋地像尾巴像影子，追逐的脚步一刻未停。可是最后的距离隔山隔海，倾尽所有，亦不能平。
【1】
小城的秋天一向很温暖，阳光明媚暖意融融，可一旦温暖得过了头，无端端地就开始燥热，尤其是当提着沉重无比的旅行箱，在人头攒动的公交站牌混在嘈杂的人群里的等着公车的时候。
头顶上是丝毫不知疲倦的炎炎的烈日，卫舟舟被人群挤得几乎站立不稳，被动的向前微微垫着脚，眨巴眨巴眼睛，甚至能看见面前被太阳炙烤的烫起来的公路上一层一层被过路的车轮扬起的细小灰尘，那些满天飞舞的尘埃被车轮一遍遍碾压过，又被风顺势推过来，无比准确地黏在辛苦候车的人们出着热汗的脸上。
真是糟糕透了。
期盼中的绿色点点在遥远的长长街道转了一个弯，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吱呀——”老旧的车门终于向着这一群苦苦等候的人缓缓打开，而这一声简直无异于突然被投进死气沉沉的沙丁鱼群的一位鲜活鲈鱼，人群倏然开始了大规模的移动腾挪，摩肩擦踵的间隙逼仄得人苦不堪言。
而此时的卫舟舟，磅礴的臂力似乎突然有如神助。
“啪嗒”一声巨响。
众人皆是一脸疑惑的侧目。
只见一只脚重重踏在公交车的入口处。
那只脚的主人。
一个看起来微微有些瘦弱的女孩，奋力地提起手上一只硕大非常沉重无比的超大size的旅行箱，二话不说地就往车厢内塞。
卫舟舟只感觉浑身的劲儿都被这个小城燥热的空气抽地干干净净了，无论怎么努力那只沉重的箱子依旧是纹丝不动，不自觉的脸上就开龇牙咧嘴的极丑的表情。
一个本是一番好心的小哥哥一看卫舟舟这撕心裂肺的架势，瞬间黑了半张脸，尴尬地搓了搓几欲伸出的暖暖援手，退后几步，回到原地。
徒留下卫舟舟高高抬着双臂，使劲使劲再使劲……
“滴滴——”不幸被拦在公交车后面的出租车发出了不耐烦的抗议声，然后在大热的天，卫舟舟似乎感觉脊背被数道阴冷的目光直射着笼罩着，一阵儿一阵儿地颠儿颠儿地发着凉，顺带的连头皮都凉了，惊得她不由得双手使劲儿一通猛力。
终于——上，来了！
卫舟舟在司机师傅以及公车后头拥堵出长长一条中国龙的出租车众师傅们充满怨念的冰冷眼光扫射里，露出十分开心地笑容弯腰推着箱子向车厢内移动，疾走几部，硕大的箱子脱了手，借着四个灵巧的轮子咕噜咕噜地滑向车厢深处，于是卫舟舟露出标准的少女惊慌失措的表情，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追的很开心。
只是没想到，前方不远处，冷不防横旦出一只罪恶的脚。卫舟舟正滑地欢欣的箱子滑过它的旁侧的，那一瞬间，那只罪恶的小脚只那么轻轻地一踢。
于是卫舟舟眼睁睁地看着咖啡色的大箱子咕噜咕噜地以比刚才还要快三倍的速度，直直地飞奔着弹了回来。
几乎是没有半分偏差的，嘭！
膝盖中招。
膝盖的疼痛充斥着脑神经，卫舟舟一手拦住眼看就要滑倒的箱子，不可置信地抬头缓缓看向那个罪魁祸首。我的天，这个人可真是讨人厌呐，体内的焚寂煞气蠢蠢欲动，其实卫舟舟始终觉得这世界这样美好，而这样随便动粗当然很不好，可是不抓住这只罪恶的小脚再顺便赏它主人一记追魂夺命大唠叨。
那就是一会子的腿疼一辈子的心疼。
既然如此的话……卫舟舟似乎感觉到有两只鲜红鲜红的犄角顶破了额头的皮肤慢悠悠的伸出来，顿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阴郁起来。
于是那种龇牙咧嘴的表情毫不意外地再次出现在卫舟舟本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于是卫舟舟决定，怎么着这回也应该好好的动一回粗。
“卫舟舟？”熟悉的声音沿着车厢内并不值得恭维的浑浊空气绵软的传来，半分不带偏差地钻进耳朵，似乎是心里平白的炸开了一道惊雷，偏偏还每一道都带着明晃晃锋利利的刃，毫无疑问地将愤怒的卫舟舟当场劈地愣在原地。
我的天啊，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似乎膝盖上新鲜的碰伤也不大能感觉到疼了，只是觉得晕。卫舟舟犹自不可置信似的翻了翻白眼，原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是也能碰见鬼的，这个事情从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但是她终究还是听见他的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卫舟舟。
是你啊，卫舟舟。
不知道他叫她的名字的时候，还是不是像很多年前一样带着看似微微嘲讽其实内心却很是平淡的笑意。
默默地低头背过身，明明她是在很努力的扮演着视而不见。
牢牢地闭上眼睛，耳朵却还心软，于是卫舟舟听见他在背后不远的地方染着笑意的语调，呀，卫舟舟，真是好久不见。
他说，好久不见，卫舟舟。
好久不见呀。大混蛋。
卫舟舟背着身始终不肯回头，冷漠至极的在心里不声不响地回应一声，却发现喉咙梗得厉害，以至于鼻尖都开始淡淡地泛了酸，于是就愈来愈酸，愈来愈酸。
眼前瞬间雾气朦胧并散开一片湿意，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似乎正往钱箱里塞零钱的人，蓦然地一团凌乱和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淅淅沥沥的声音，大约是心里下着雨。
卫舟舟的心脏真真是浇得透湿，狗血又煽情的眼泪眼泪偏偏完全不受控制地噼里啪啦落下来。卫舟舟想，这个世界上除了程驰，大概真的已经没有谁还能这样惹她厌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