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山下村李跃进的家里灯依然没有亮起来。等李解放从城里买完种子回到村里，听说他的弟弟把李晓红给拉回了家，他连一口水也没来得及喝，马上去了弟弟家。

李解放打开灯，看到李晓红蜷缩着腿，满脸都是泪痕。兴许是哭的太久，李晓红竟然睡着了。

李解放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李晓红推醒了。

"晓红，你怎么回来了？"李解放关切地问道。

李晓红不回答，把脸埋到膝盖里，又小声哭了起来。

这时里屋传来一声响动，李跃进把李晓红拉回家以后便一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这时听见外屋有响动，终于醒了。他走出房门，看见了束手无策的李解放。

"跃进，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你把晓红给叫回来了？"李解放问他弟弟。

"晓红回来了？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李跃进打着酒嗝，他似乎把下午的事给忘了。

"你搞什么名堂，不是你叫她回来的吗？"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李跃进含混地嘟囔着。突然，李跃进好像想起了什么，霎那间变得暴跳如雷起来，他怒道:"李晓红，你个不争气的家伙，竟然敢在学校里谈恋爱，看我不打死你——"说罢，抄起炉边的火钳就要打李晓红。

李解放连忙把李晓红护在身后，一把抓住火钳，和他孔武有力的弟弟相持了起来。他虽然已年近六十，但他身上涌动着的属于长年劳动的人的血液却没有丝毫褪色，他比他长年醉酒的弟弟有着更强的生命力和战斗力。

"跃进，你把东西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孩子大了，打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李解放恳求道。

"我不说。"李跃进道，"李晓红你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李晓红蜷缩在她伯父身后，她不敢说，也不想说。她无声地抽泣着。她父亲叫到她的时候，她微微地抬起头，看到她的两个至亲在争夺者一把铁钳，铁钳几乎要被拧弯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涌了上来，李晓红终于觉得自己错了。

李跃进松开了他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五一十地转述胡泉海老师告诉他的一切。

"糊涂！那你也不能把孩子就这么赶回来啊！"李解放叹道，"孩子有不对的地方，改正了就好了，可不能因此就不上学啊！"

"我问过老师了，老师说她学习成绩并不怎么样，想要考上大学不太可能。与其让她在学校败坏名声，不如回来随便学个什么谋身的本事。"李跃进逐渐清醒过来，说话不再显露醉态。

不想让李晓红读书，是他很长时间以来一直的想法，最直接的原因是，李晓红成绩并不优秀，肯定读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深层的原因是，李晓红读书一直花的是他哥哥的钱，他不想让他哥辛苦挣下的两个钱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他的儿子早殇，而他哥根本就一直打单，他自己无所谓，可他希望他哥哥能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攒下几个棺材板钱。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同意让晓红就这么退学了。她还差一年就要高考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总得要最后有个结果，也算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交代，也算是我们哥俩给她、给她哥、给她娘的一个交代。"说罢，李解放不禁老泪纵横。

"到明年晓红高考了，她只要能考上，我就算砸锅卖铁供她不起，我还可以去卖__血。她考不上，那是老天爷的造化，我们也没有办法，那就只有各人有各人的命了。"李解放接着说道。

李晓红见两个大人语气之间有所缓和，她赶紧乖巧地准备做饭。李跃进在家几乎不开伙，家里自然没有菜，炉火也早已经熄灭了。李晓红拿着火钳夹上一个新煤球，走到隔壁她三奶奶家里，她不仅要换煤球换，还要"借"菜。李晓红推开门，看见满脸慈祥的三奶奶正端坐在桌前。

看见李晓红，三奶奶立刻站了起来，高兴地说"晓红，你回来了啊。打开学你还没回来过吧，真是越长越漂亮了。"三奶奶是山下村最早一个发现李晓红美丽的人。三奶奶常常说，李晓红是她亲手接生的，生下来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看到李晓红手里拿着的空篮子，三奶奶非常高兴。"家里没菜了吧？就应该这样，你到我这里来拿。我这里还给你留着几个土鸡蛋，专门等你回来拿的。"

李晓红再也忍不住，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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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