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三国演义第一男神给他媳妇儿买零食的故事。
——前言
“公子好眼力,这是正宗的楚夷花糕,堪称人间美味,只是汉中的人多半不识得。不知您买了是要送给哪家姑娘呀?看您这打扮也不是什么小户,遣个下人送过去不就行了?”行脚郎理了理担上的物什,瞥见方才买过糕点的青年,身披一领乌青色云纹氅衣,细红绳缠在骨节分明的手上煞是好看。
远处摊贩呦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孩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音传过来,蒸气宛如薄纱般笼罩着刚刚出屉的糕点,氤氲的水汽在案板上凝起一片薄霜,鱼糕鲜香微甜的味道掺进微寒的空气,青年方欲走,却又因为货郎的声音停下了。他回过头,眉眼间不自知地蓄起笑意。
“哪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一对儿村夫农妇而已”他顿了顿,眼睛弯出一个极美的弧度,又补充道:“不过那农妇倒是顽皮得很,若我不亲自出门走上几步,她指不定又要躲到哪里了。”
“……啊?”货郎并没有听懂青年的话,只是觉得这样貌神情模模糊糊的有点儿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莫非是他还在水镜庄营生的时候?那时荆州还在刘表治下,未经战乱,他的生意好的很,摊前总围绕着一群孩童。
这么多年过去,昔日的孩童也该长大了吧——不过在乱世中活下来着实不易。
只不知这位青年,是当年的哪一个孩子呢?
青年却没再饶舌,做了个揖便就此离开,松散束起的乌发有几绺随着动作散在颈间。
他生来喜静,是最不爱活动的一个人,别说步行了,连骑马都不愿意,说实话出山后最惬意的一件事就是——哪怕连主公都要骑马赶路,他却可以施施然地端坐轮车,手摇羽扇,拨云见日只在谈笑间。
怎奈那黄家小丫头古灵精怪跳脱得很,虽然母亲早逝,但从小被爱女如命的父亲万般娇纵,学了一身惊世奇才也养成个潇洒疏狂的性子,昔居隆中之时,若见他在家里闷坐高卧的时日久了,她便独自往山林里一躲,也不觉得害怕,反正他很快就会寻来,陪着她或驾小舟于江湖之中,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或寻朋友于村落之间,或乐琴棋于洞府之内,直至尽兴方回。
他心里知道,这哪里是真的贪玩任性,还不是怕他整日里“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给窝出病来。
不过现在可是睡不得了,自从庞士元遭遇不测,哪一本军务他都觉得定要亲自审阅过才放心,主公虽为汉祚正统,兵力却不占上风,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真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
只是昨日听军士说起东街新来了一个行脚郎,所卖之物名唤“鱼糕”,味道爽滑可口咸中带甜,他便记在了心里。
鱼糕,楚夷花糕是也,荆州特色名吃,少年时他在水镜先生门下求学,鱼糕就是他和同窗们最喜欢的佳肴。
有时候看见他惘然若失的样子,庞士元就会开玩笑:“快别想你家那只圆滚滚的小馋猫啦,若她也在,这些花糕准没咱们的份。”
徐元直则会认真而无奈地纠正:“庞师兄你记差多少次了,小师妹是沔阳黄家的,不是诸葛家的!”
往事如烟。
圆滚滚的小馋猫已出落得灵秀无双,却只能敛去满身清逸洒脱陪他劳心劳力;徐元直孝悌正直,到头来落得个远走西凉,寂寂终生的下场;至于士元……
“预计三分平刻削,长驱万里独徘徊。
谁知天狗流星坠,不使将军衣锦回。”
青年抬头望着浩渺苍穹,天边散落着几缕浮云,不知将要飘往何方。
所幸主公有荆州屏障,稳居东西两川,民安国富,田禾丰收,鼎立之势已初成,距离兴复汉室天下一统,也不会太远了吧?
“军师!军师!您可回来了!”守门卫士三步做两步抢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荆州刚刚传来消息,东吴求婚于关公,关公严词拒之。”
荆州危矣!耳边仿佛惊雷炸响。
若荆州有失,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将被完全打破:荆州者,天下腹地也,自古兵家必争之所;由此北伐,水陆皆可并进,只要攻下襄樊,步兵就可以深入陆浑、豫州,直击许昌;益州依山川之险,虽可固守,却难取得天下,且不说人口粮食无法与中原匹敌,只说从蜀中起兵,山川险隘,遥遥两千余里,千里运粮,单此一样就消耗不起啊。
旬月之后果然传来噩耗,荆州已失,关公父子死节。
等待荆州消息的时候,他那么恐惧,那么不安。可是当荆州真的失去,他心里钝痛了一下之后便一点悲伤都没有。时间静止,知觉封闭。他在那个孤立的堡垒里,很好。
主公满心伐吴不理细务,他像是在和什么赛跑似的,拼了命的忙碌,登基大典、升赏百官、调兵布防、盐铁赋税、修筑堤堰,他马不停蹄的逐件审视进度、按步检讨成果,将扼腕叹息的心思都用在了政事上,麻痹着自己的知觉,不让它们苏醒,不去想远方已经若隐若现的结局。直到有一日,他突然没有了待办事项。
所有事情都已上了轨道,有种尘埃落定的寂寥。他环视屋内,望见像是自己影子的妻子,突然想不起来这段日子他与她是如何相处。她似乎总是在那里,一直在那里,抬头的时候,伸手的时候,她都会给出他想要的东西。窗外,金色的斜阳穿过竹帘,在她四周烘托出宁静的光晕。他忽然发觉这情景有些熟悉,像是许久许久以前,在水镜庄时,他偷偷看着她凝神思索的侧影发呆。
从什么时候开始,圆滚滚的小丫头变得如此单薄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鬓边也添了白发呢?
他突然起身抓紧她的手,朝门口疾步走去。
她略有些意外,但依旧步步跟着他,仿佛要跟他生生世世。
乌青色氅衣和淡青色裙摆交替拂过青石砖,拂过芳草地,拂过一级又一级台阶。
“城楼?到这里来……莫非是又出什么事?” 犹记等待荆州消息的那些时日,他常常不吃不喝,在城楼上从日落站到月出,直站到她怀抱着一领氅衣登上城楼。
“没事,就想和你出来走走,不行啊?”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替她挡着风。
目光极尽处尽是郁郁苍苍的丘陵树木,东去两千里的隆中,便是他们当年耕田隐居的地方。
她展颜一笑,眼波流转间顽皮娇憨不减当年:“刚刚出山时我想,你受了刘皇叔三顾之恩,不容不出,特意叮嘱三弟勿得荒芜田亩,待功成之日,即当归隐。可现在我倒觉得,哪怕有朝一日与你一起血溅成都墙头,也不枉此生。”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再难又能如何?管它成败利钝,有死而已。
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他豁然开朗,所有知觉都复苏了,一股新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充斥四肢百骸,今后支持他的,将是九死不悔的初心。
“走,咱们去买楚夷花糕。”
后记:
鱼糕,发源地为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地区,今湖北省宜昌至荆州一带,俗称楚夷花糕。它是采用鱼糜、鸡蛋及猪肉为主要原料加工蒸制而成的食品,入口鲜香嫩滑,清香可口,营养丰富,老少皆宜,乃民间宴席待客之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