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情书》
那天,空若正在呼呼大睡,突然被人连根拔起。惊慌失措的它,无比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好好修炼,现在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一路颠簸,它没了半天命,它愤愤的想,要杀要剐能不能给个痛快,非要把它慢慢折磨死。“怎么这次的货这么不新鲜?”它迷糊中中听到了人类的声音。“这花名贵,名为矢车菊,是从寒地运过来的,整个中原找不到第二株。天气闷热,路途遥远,有些蔫也是正常。”“哦?那把这花送到夫人那里,她向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空若此时只是一株幼苗,又不勤于修炼,只有听觉。虽然被迫离开了山谷,这个地方灵气很充沛,它倒也长的很好。
那日,将军夫人生产,府里上下都忙忙碌碌的,碰巧那几日,空若觉得气息有些不稳,吵吵闹闹的声音扰的它心烦,没法专心修炼,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生了,生了,是个少爷。”昏昏欲睡的空若被这一嗓子给吓醒,这时的它并不知道这个新出生的婴儿会给它的生活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改变。
“儿子很喜欢这盆矢车菊呢!要不以后就放到他的窗台吧!”“怎么都行!夫人你开心就好!”小小的少年,肉乎乎的小手拿着水壶认真给蓝色的花浇水。够了够了。空若在心里大声反抗。突然,黑暗中出现了一缕光,光芒越来越强,空若突然能看见了。它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白净的小胖脸咧着嘴朝着它傻笑。
转眼间,空若来到将府已经16年了。它的五感已经全通了,只是还不能修炼成人形。当初那个傻笑的婴孩也已经长成了英气的少年。16年间,空若见证了少年每一天的变化,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舞象之年。
上月十五,空若正赏着月,突然感觉身体变轻,慢慢的上升。再一回神,空若看到了书桌上的蓝色矢车菊以及坐在桌前吓呆了的少年。她低头看自己,一个翩翩少女,她终于修炼成人形了,
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虚无的。她被少年直勾勾的盯着,想着该如何解释。他却先开了口:“你是狐狸精吗?或者是鬼?”“你才是狐狸精呢!我是精灵!我就是你面前的这盆蓝色矢车菊!”她气急口不择言。说完,便有些后悔,吓到他怎么办?万一他把我赶走怎么办?我现在可没有实体!她垂下眼睛暗自懊悔,不敢看少年的脸。“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小兰?”“呸,我早就想说了,我是有名字的好吗?我叫空若,什么小兰难听死了!”少年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对了,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的事情,我现在只是幻影,没有自保的能力!”“嗯!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无人之时,空若便现出人形。她陪他读书,帮他研磨,看他舞剑,为他变戏法逗他开心。他陪她赏月,为她弹琴,给她讲人世间的万紫千红。这段日子,是空若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初时,在她眼里昭然就是当年那个只有一颗牙还傻笑的婴孩,久了,在她心里昭然的形象突然就变成一个温柔俊俏的少年。她有点喜欢他。
昭然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昭然小时候,空若也是看着他靠一碗碗汤药续命的。自从,他开始学武开始,虽是比不上二少爷昭武那样强壮,但身体也算是强健了很多,至少不用喝药了。那一碗碗黑色的的汤药,空若闻着就觉得苦。以前不觉得,自从喜欢上了他,他不开心了,她也就高兴不起来;他身体不舒服,她就想替他难受。她想自己要勤些修炼,再强大一些,才能保护他。
昭武武艺高强,熟读兵书,性格果断决伐,他是老将军最看中的孩子,14岁起就随军打仗,16岁战无不胜,人人都说他是下一个战神。那天是阴天,天气闷热,空若觉得被压的喘不上气。天还早,昭然还在睡觉,她有些无趣便坐在床边,摆弄昭然的孔明锁。老总管突然推门而入,空若来不及回到本体,情急之下直接跳到床上,躲在昭然的内侧,用被子蒙住自己。她的头紧贴着昭然的胸口,听见他砰砰砰的心跳声。“大少爷,将军让您赶紧去趟书房。”“我知道了!马上就去!”门被关上,昭然掀开被子,少女被捂得红扑扑的脸,他一时悸动,低头在红唇上轻轻一碰,明明什么都碰不到,两个还是羞红了脸庞。
空若只恨自己修炼的太慢,不能跟他一起去战场。昭武战死边疆,蛮族在边疆更加猖狂,昭武的头颅被挂在蛮族的军旗之上,这对南国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昭武战死的消息一传来,老将军就立刻病倒了,最悲痛的事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向身体强健的将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昭然作为长子,只能接旨替父出征。走之前,他对空若说:“小兰,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你要好好修炼,化成人形,我会娶你。”空若没有现出人形,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蓝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昭然走了。
这一仗断断续续打了五年,一向被人认为弱不禁风的大公子却成了南国的英雄。他身披战袍,骑着骏马,一路加急赶回家。拜见过父母,他便急匆匆的赶回房间,他太急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老将军欲言又止的神情。窗前空空荡荡,他有些懵。找了一个下人一问才知,前段时间家里来了个道士,说是府中有妖气,查看一番后,说大公子自幼体弱二公子战死沙场都是因为这个妖花,老将军一开始觉得道士胡言乱语,后来道士做法,花中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老将军这才相信,道士用阵法困住妖怪,整个府中的人都看到了,那个妖女在阵中挣扎。“那后来呢?”昭然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后来妖女在阵中灰飞烟灭了,就是前几天的事。”
空若一边修炼一边等啊等啊。一场春雨一场大雪;树叶从嫩绿的小芽到泛黄飘落;一年又一年,在第五年,她终于修炼成实体,她能够自由出入将军府了,不会被困在这个院子里了。她开始往外跑,见识到了昭然给她讲过的大千世界。今日,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茶楼,听人说书。她喜欢听那人说昭然如何英武破敌,如何料事如神,虽然和她印象里的昭然不太相像,但她喜欢听到别人赞扬她爱慕的少年。说书人说,昭然将军年少有为,大破蛮族,将蛮族赶回西北,重伤其元气,蛮族20年间应该不会再犯。他终于要回来了,要娶她的昭然要回来了,脸上有些湿热,一摸,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沾湿脸庞。
回府的路上,她想为他备份礼物。走在集市上东挑西拣,却没有配的上他的。空若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玉器店铺,她想要不然亲手给他刻个玉吧!跑的有些急,她撞到了一个人,她立刻道歉,抬头却被被那人的眼睛吓到,那是一双没有黑瞳孔的眼珠,纯白色的眼睛死气沉沉。“我知道你不是人,你的心上人要回来了,姑娘人妖殊途,莫入歧途。”“神经病!”她挣脱开握住她手腕的手,走进店铺,选了一块上好的白玉,满心欢喜等着昭然。
昭然的母亲病了,很严重。宫里的太医看过了,也都摇了摇头。空若想:“如果昭然一回来母亲已经离世,他该有多伤心。”入夜,她偷偷溜进昭然母亲的房里,用自身的修为为其治疗,大约持续了有十天时间。老夫人一天比一天精神,气色好了很多。太医说:“老夫人平时一定是积德积善,如今被上天垂怜。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忌辛辣,少忧思就好。”躲在一旁的空若,偷笑:“老夫人是做了件善事,就是有昭然这个儿子。”她有些乏了,抬起手想揉揉眼睛,却发现手已经变得透明,最近消耗太大,白天刻玉,晚上治病,她的修为失了一半,她有些乏。
空若睡的昏天黑地时,道士来到了家中。那双天眼如今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他今日便是来捉妖的。空若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她以为是昭然回来了。刚一出来,就看到满院子的人,还有那天那个撞到的男人。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跑,就被道士牵制。她被绑着跪在阵中,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她绝望的像头困兽,她说你只要再让我看昭然一眼,就行,我就看他一眼。道士盯着她,说:“我给过你机会,那时候你就不该再回来。”“我不是妖,我是精灵,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我求你放过我,他要回来了,他不能没有我。”道士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她。熊熊的火焰,开始燃烧,空若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她紧握那块雕好的白玉,把所有的思念寄托在白玉上。闭上眼睛,她回忆起他教她写字时,说她笨,她把笔一扔不写了,他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的哄她;想起他帮她束发,说女孩子不能老这么散着头发;想起他嘴角含笑,捏着她的脸,说她最近又胖了;想起他在夜里坐在屋顶,握住她虚无的手,陪她看星星;想起他说我会回来,我会娶你的。
大火蔓延开来,众人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妖抱着膝盖,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接着火烧到了她身上,她痛苦凄厉的声音让大家急忙捂住了耳朵。不到一刻钟,火熄灭了,地上只有一堆蓝色的灰烬,并没有什么妖丹。老将军正想表示谢意,道士却突然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昭和来探望生病的哥哥。哥哥胜仗归来本是喜事,不知为何却突然咳血,卧病在床。她彼时只有14岁,正是天真烂漫时。看着哥哥无精打采的样子,她决定要送给他一个礼物,一块白玉。那天她不允许观看法事,结束之后,她溜了过去。人都已经散了,整个院子一片冷清,一阵风吹来,一块白玉漏了出来,她把它捡起来,玉的一面是一株矢车菊,另一面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昭然”。她觉得这块玉佩一定和大哥有关系,一定要给哥哥看一下。昭然接过玉佩,突然大哭,昭和从来没见过有人哭的这么伤心。大哭一场后,昭然的病突然好了。给父母重重的磕过几个头后,他离开了将军府,再也没人见过他。街头最近倒是有个离奇的事,那个神通广大的法师,却在家中自刎,留下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两个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