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半生过往,去找一个信仰

——《一个人的朝圣》读后感


也许是一句话、一封信、一个梦,在某个不具名的时刻,宛如平地惊雷,让我们回顾过往,发现我们这一辈子已过大半。曾经绿树丛荫的家园、闲情别致的池塘、朴素生机的土地,在岁月日复一日的轮回中,被霸道的钢筋混凝土后来居上。而这些,只有经历过两个时期的人才能体会,因为从小被困在高楼大厦里的人就无从感伤。更可悲的是,我们对这一切束手无策,像在覆手为雨的命运面前,高举着双手任其摆布。


一封来自多年未联系身患癌症老友(奎尼)的告别信,让几十年兢兢业业减少存在感的哈罗德幡然醒悟,他不能再这样任其摆布了。早在时光碾压下丢弃的东西,某一个瞬间,从那个原本呆滞的售货员小女孩发亮的眼中闪现,她说:“你要有信念,相信点什么,人的大脑里有太多事情我们不明白。”

我想,如果说这封信带来了什么,那就是叫做信仰的东西吧!仿佛一个火苗让他燃起反抗命运的希望,一定不可以就这样下去,一定要做些什么,无需理智分析,只有最简单纯粹的念头——依靠双脚一步步踏上说走就走到贝里克郡探望挚友的旅程,我还未到,就不允许你死。

在漫长的路途中,收获点滴的善良和鼓励,也在讥笑讽刺中跨出别人眼中的可望而不可及,只要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循环着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是充满了意义。曾经在车中急速而掠过的陌生风景一一在眼前清晰地展现,才发现城市的拥挤让你的思维困在两点一线,而在开阔的田野,我们仿佛归为天地间渺小的尘埃,思绪纷飞,又脱离自我组成了伟大的一部分。我们也许在办公室努力一辈子,就是为了离开椅子,行走在路上。而这自相矛盾的结论是多么悲哀。

也许人生就像这样长长的旅途,和遇到的陌生人交流着各自的故事,看似平凡的每个人,却活动着丰富的内心。而下一刻,我们又要各自启程,不再相见,因为就算我们独一无二,却又一样禹禹独行。曾经的懦弱和逃避,只能一个人用余生的时光来悔恨,然后在某一个契机,坚定地踏上救赎的旅程。

离家越远,对亲人的思念愈加清晰绵长,过往也会像放电影一样。原来哈罗德冲撞犯的错却被奎妮帮忙背了黑锅然后离开,原来他的木讷、不善言辞在和妻子莫琳对待儿子戴维的关怀备至下相型见拙,最终由一场死亡悲剧导致了永久的隔阂。

“你连抱都没有抱过他”,莫琳其中一次对丈夫的质问让我差点泪如雨下。我曾经何尝不是哭着质问:“你从小到大都没抱过我。”而他理直气壮地默认说:“让你衣食无忧,你还奢求什么?”也许是有的人天生薄情冷淡,也许是有的人不善表达感情。你可以置身事外地劝别人体谅这样的人,但是你永远不会想和这样的人呆在一个空间,当你说出的一句话像从喉咙里扯出的一块铅,在平静的水面迅速沉入底下,甚至泛不起一片涟漪,死一样的沉寂,空气中连尴尬都显得无力。

哈罗德此行的一大目的,其实也是内心深处希望得到儿子戴维的认同,他是多么希望用一个骄傲的姿态代替儿子眼中懦弱一事无成的自己,他爱儿子,却仍然闭口不谈、仍然手足无措。直到在陌生的街道发疯似的呼喊,却再也于事无补。也许相比于母亲的敏感脆弱,父亲就是情商缺陷,在忙碌疲惫后才累得不想说话,在感动时刻想拥抱却忘记动作。如果说旅途是一个人救赎的必经之路,那么时间就是愈合伤口最好的良药。曾几何时,你会发现侧脸不再那么坚毅的他,在笨拙地讲述着你毫无兴趣的开车技巧时,心底像被重击了一下,你早已放下所以的刺,原谅了他,虽然还是没记住刹车是要踩哪里。

当一个人去做大部分眼中不可能的事情,别人会称他是傻子;当一个人坚持做到了大部分眼中不可能的事情,别人就觉得他了不起了。当哈罗德无关他人的徒步被广而告之就变成了拯救浮躁内心的壮举,人们称这是一种神圣的行为——朝圣。标签从来是别人给的,明星效应导致一波又一波的人兴冲冲加入朝圣队伍,又陆续离开。只是一个队伍就如同一个社会,不可捉摸的人性使然,有着不可避免的丑恶嘴脸,教条主义总是自以为是发表着各种美其名曰朝圣者要尊守的规则,像祷告时捉只猫来拴住那样可笑;而有经济头脑的人为了钱让哈罗德代言劣质饮料……

我只想说放过这个可怜的老实人吧。

终于明星效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大家“体谅”身体每况愈下也许无法坚持的哈罗德,一群人浩浩荡荡为革命先行,代替哈罗德接受贝里克郡的欢庆迎接之后兴尽而归。

而哈罗德黎明前的黑暗才真正开始,一个前进的战士最大的敌人就是自我怀疑。获得陪伴之后失去只会更加怅然若失,在每个凄凉的夜里风餐露宿,蜷缩颤抖着一遍遍问自己,连自己都苦苦挣扎,如何认为能拯救别人呢?就好像看到了一件事的本质,一切皆是虚妄,我们的存在来去根本无法改变世界分毫。

无论是外界的烦扰还是自我的否定,都把最后一点点路途绕成最远的距离。原来朝圣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直到一个平静的午后,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只有越过时空的凝视,为了等他奎尼强撑最后一口气,而他守候着面目全非的奎尼停止了呼吸。

这样自不量力的坚持,到底改变了什么!

也许就好像一种超越实体外的能量在产生,没能改变死亡的结局,没有谁人能改变,但是改变了一缕气息,带来了一个安详的笑颜。

没有氧气进入身体了,但是另一种东西进入,像呼吸一样轻松自然。


还有改变了什么呢?

曾经哈罗德与莫琳深陷的丧子之痛——因为同样受伤,黑暗太深,走不出来无法互相安慰只能拖拽着坠落,沉默是一种不负责,隐瞒是最好的还击,远离一切,直到将自己和最亲的人困在编织的痛苦中。

在经历了那么多死亡和距离之后,终于打破桎梏,在信誓旦旦去拯救别人的同时,更是对自己的救赎。那些想忘忘不了的,以为铭记却在脱囗而出前卡住的,都是那条往前不断延伸组成自己的人生之路。

一路上听过太多真切的故事(真事),死亡是人完整的一部分,你永远无法避免,很庆幸哈罗德没有看出小女孩没说完的失落。那些笨拙无措的,那些埋怨误解的,都随之消散。

原来当两个人快乐的心意相通时,一点儿不好笑的一句话,却让其笑得忘乎所以。

兜兜转转,幸而他们又牵着双手找到属于俩人共同的笑话。


也许只要你相信点什么,就真的能改变任其摆布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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