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坐下聊会儿吧。”
很多年后,张建总是想起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萌丁老师的微笑,还有那一次改变他人生的访谈。
高高瘦瘦的张建看着随和的萌丁老师,在门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坐下后,张建跟萌丁老师说起了自己的病症。“通过催眠治疗可以帮助到你。”萌丁老师建议到。“不不不,催眠对我没用!”张建很抗拒地说。
他对心理咨询几乎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他是大四的医学专业的学生,因为自己的问题,也翻看了一些心理类的书籍。加上这几年,知名的、不知名的心理咨询师见了不少,只是收效甚微。不得已,最后只能靠服药来抑制心魔袭来时的痛苦。而他这次,就是和母亲一起来广宣医院求诊问药的。在等待排号的过程中,他带着一丝侥幸的不甘,纠结而矛盾地走到了萌丁老师这里。
萌丁老师听了,笑了笑,继续和他放松的聊着。在这间简洁温馨的房间里,张建逐渐变得健谈。看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无法想象,他这两个月,因为重度强迫、抑郁的折磨,一直待在家中,不敢见人。
张建对“13”特别的敏感。从宿舍到教室,本来只要两三分钟,但是那条路上有根电线杆,上面有个“13”的数字,每次经过都会觉得害怕,所以会绕路,花15分钟才能到教室。秋天的时候,整条路旁的树叶都黄了,风吹过,黄叶漫天飞舞,在别人看来是独属金秋的美景,可在张建心里,却总会泛起一阵阵的恐怖。
不仅如此,不仅这一条路,这一个场景。只要有“13”那个数字出现,他就很害怕。13楼的自习室,13路的公交车,13栋的楼牌号,后来只要楼梯有13梯及以上的地方,他都不敢去了,一想到就会浑身发抖……凡是和“13”沾边的东西,都像洪水猛兽般可怕。张建知道这是强迫症在作祟。可他如同身陷雾霾之中,挣扎反抗,只不过多吸几口。现在强迫症已经泛化到,在走路的时候,必须要先出左脚,绝对不能是右脚先行,否则,他不敢走路。
当张建一说到“13”时,萌丁老师立刻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就和他谈起了象征死亡的《最后的晚餐》,谈到了出卖耶稣、最后导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第13个人犹大。“对对对”,张建连声说到。在萌丁老师的引导下,张建看到了过往的自己。七八岁大的时候,和妈妈去一条乡间小路散步。残阳欲坠,妈妈走在前面,他自己跳着跳着走,不小心就踩到了烧过的钱纸上面,妈妈看到后,大声吼他:“不能踩!”他说“怎么不能踩?”妈妈说:“这是烧给死人的,踩到这个不吉利,以后要倒霉的!”辩论一番后,结果妈妈赢了。那是他第一次对死亡的印象。死亡是一件坏事,与之相关的一切都是晦气的。
小学五年级,去参加了叔叔的丧礼,肃穆又悲戚。到了初一的时候,自己和堂弟(叔叔的儿子)一起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与死亡相关的事物。中午的太阳又大又热,老远就看到地上有钱纸,堂弟认真地说:“这个是给死人的买路钱,不能踩,踩了不好,要离它远远的,离得越远越好。”听到堂弟这么说,张建心里一阵发毛。于是他们绕了很远的路回家。后来只要看到那个东西(钱纸)就会有不吉利的感觉,以至于看到飘在地上的树叶,都觉得那是钱纸,让他心慌害怕。
在那个下午,萌丁老师对张建的改变有多大,张建自己也说不上。他只知道13再也不是不吉利的数字了、钱纸既是纪念死者也是保佑生者平安的了;他只记得离开咨询室的时候,他不再是那个踌躇很久,一定要先出左脚才能行走的人了。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开,他轻快地来到了路边,等着红灯熄灭,绿灯亮起。过马路时,也是这样随意地先迈出了右脚,心里满是新生的欢喜。而在他离开时,他说“如果有需要,下次还要来找萌丁老师”的。萌丁老师倚门含笑看着这一切,她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
根据萌丁老师的真实咨询案例编写。文中来访者姓名与真实身份已经特殊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