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雯婷
如果说瑜伽中的矫正可以比作一门艺术的话,那么我对这门艺术的领悟才刚刚开始,仅仅触摸到了门槛的边缘。
在一年多前的练习里,作为一个矫正者和被矫正者,我的所有感知,都是粗略的、外在的、略为紧张的。正如所有的初学者那样,当你被正确矫正时,你会感到很舒适,但这种舒适是来自于矫正时矫正者给你的力——让你做体式时不那么费劲,这是一种力量的辅助。而当你作为一个矫正者去矫正别人时,你是不知所措的,我该拿对方怎么办呢,我该调整她(他)哪里呢?当你学了老师教你的方法,去运用时,你是小心翼翼的,你回想着我的手我的脚应该放他(她)哪个地方,用什么方向的力,用多大的力,对这些你还不是非常得心应手的时候,你会抱着一种试探的态度和需要大脑思索的过程去做矫正,那么你当然也就无暇顾及其它了。
这其它是什么呢?我想,大概只有具有一定的练习经验,再被老师矫正过的人,才能体会到一些其它的东西。
在一次课程结束前的调息中,我们所有人竖向排列而坐,后面人的手放在前面人的中背部上,让前面人找到吸气到背部的感觉。当我把手放到我前面人的背部上时,我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可能是之前就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也可能这种接触让我有些不习惯,无论如何,我当时对自己的紧张感是无意识的,我恐怕还认为自己是很放松的呢。
直到老师来到我的身后,他大约是把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上,然后说了一句,放松下来,就在那么一瞬之间,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自然的放松,这句话就一个充满魔力的咒语一般,让你从意识深处开始放松自己,然后将这种放松传达至全身。
后来我细细回想这种感觉,我觉得那不仅仅是一句话的力量,而是老师将内在的一种放松的能力传导了给你。
这样解释可能会有些玄乎,如果用现代心理学中的催眠心理学来解释,其实也是能说通的。在我调息冥想的时候,我是非常专注的,这个时候的意识状态不会那么警醒,而潜意识在此刻是很容易打开的(或者说能够沟通和被调整的),此时如果你给潜意识一个放松的指令,那么你就会很容易放松下来,而当人真正放松下来之后,那种舒适感的美妙是会让你感到非常快乐的。
之后我们学习圣者玛里琪B这个体式,我自己进入体式时会感觉到脚踝的疼痛,身体也不够舒展,当老师过来辅助我进入体式时——在他接触到我的那一刻,我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然后在我全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便轻松地进入了体式之中,且毫无疼痛和别扭的感觉,呼吸也非常顺畅。
我问老师,你怎么做到的?
老师说,曾经John Scott老师(阿斯汤伽瑜伽大师,我老师的老师)帮助他进入这个体位,然后他说,这是矫正的顺位。
我顿时心里就跪了,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用我这枚伪文青的脑子来理解,这是矫正的艺术啊……
在后来的考试中,我们要很专注地练习矫正。我有机会去接触到各种不同的身体。我会发现你即使从未了解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也能通过矫正,通过身体去感知对方的内在,她(他)是僵硬的,还是柔韧的,是紧张的,还是放松的,是打开的,还是收紧的,是柔软的,还是有力的,是急促的,还是耐心的。身体是心灵的反应,人用什么样的心去生活去练习,就会得到什么样的身体。
如果我想成为一个好的老师,那么我就需要用好的练习,去给予学员好的矫正。而所谓好的矫正,其一就是帮助练习者去除障碍。
在《瑜伽经》的解脱篇里,第三条经文说的是,偶发的事件,并不会直接促使自然演化,只是如同农夫移除障碍物般。
帕坦伽利在此举的例子是,农夫要让水流进农田里,只要将水道中的障碍物移除就行了。而我们的练习和老师所做的,就如同农业学家的工作一般,老师也许并没有带给你什么新的东西;相反,他或她只是移除了障碍物,如此意识的流动就会继续下去,最终抵达源头。
这就像外面的太阳,它永远在那儿,准备进入你的屋子,进不来是因为门窗都关着,如果你把它们打开,太阳就照进来了。
于是作为一个练习者,被老师矫正的时候,或者听老师阐释知识的时候,我们要意识到这是老师在帮助我们清除障碍,如果我们仍然抱有以前的观念而不肯改变,那么障碍是无法被清除的,就像太阳没办法被照进来一样。
在后来的练习中,我时常回想老师矫正时给我的感觉,然后把这种感觉带入到我平常的练习中,其实这种感觉就是放松,把放松加入到练习中,你就不需要那么费力,那么执着于体式,当不执着的时候,你的练习才会让你感到舒适,舒适才会让你保持持续稳定的练习。
放松不容易,这正是我们需要不断练习的原因。
所以老师说,要放松的练习,要让肌肉温柔地包裹你的骨骼,稳定而舒适。
放松的感觉,会经由矫正从老师那里传达给学生,学生要做的,大概是连接这种放松的感觉吧,就像开启那紧闭的门窗,让温暖的阳光照进内心,于是所有的紧张都烟消云散,落下无限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