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咸 鸭 蛋 」
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
筷子头一扎下去,
吱——红油就冒出来了。
「1」
前天,收到个包裹,打开一看:三包酱菜、一包泡菜、一大罐剁椒,以及用纸巾小心翼翼包裹好的十个咸鸭蛋。
呵,这世上除了我妈,还有谁能这么了解我。
自我来上海,在饮食口味上从喜辣猛变淡甜,很不适应。前段时间电话里给母亲随口说了一句,然后现在就收到了这个包裹。
一罐泡萝卜,里面还有泡蒜姜,酸的我嘞,一说名字就口水直流;剁椒,是那种小米辣,辣的我直冒冷汗、吐舌头、吸冷气(母亲亲手剁的辣椒,每次手都红肿的很);酱菜,切几片腊肉入锅爆炒,啧啧,连着吃三碗饭是常事;咸蛋,这个夏天配稀饭在合适不过了......
有时候竟觉得,有人一直惯着你的口舌,所以你不需要改变自己的口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2」
我母亲,就是俗人。不化妆不打扮,唯独在操持家务上,是一把好手。从扎鞋垫、钩毛衣、十字绣这种女儿技,我最佩服的还是那双手里变出的各种人间至味。
如,一月除夕,做一桌讲究八荤八素八小菜的年夜饭;四月清明,用浆麦草蒸煮一锅青团;十月中秋,摘家门口桂花酿一盘桂花糕和桂花月饼;以及眼下端午,必然是要腌一桶咸鸭蛋。
尽管后来我离开她以后她再没怎么下厨,但逢年过节,这些传统小吃必然不能省略。但不是所谓尊重传统文化,而是只有这些节日她才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把东西寄到我手里。
就像这端午的鸭蛋,我以前吃烦了不喜欢,她也很多年没做了。上大学第一年的端午,看着满大街的粽子,却突然有点怀念我母亲做的咸鸭蛋了。也是电话里随口提了一句,一个月后就收到二十个满满当当的咸鸭蛋。
「3」
关于咸鸭蛋,我记得最深的还是汪曾祺先生说道:“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咸鸭蛋,我实在瞧不上。”
我没吃过最地道的高邮咸鸭蛋,但我相信汪先生说的。倒不是因为味道,而是“乡愁”这一味就足以胜却无数。所以,在我看来,我母亲亲手做的咸鸭蛋也该是其他比不上,哪怕是有名如高邮。
「4」
母亲做东西,没什么讲究,只是她自己觉得好便是好,久了就有了自己的熟悉的路子。
你比如说,一枚鸭蛋,她可不要求你这鸭非要吃什么长大,就是取自家鸭下的蛋,最多挑个长相乖整的,然后也没什么所谓秘诀,就是我外婆怎么腌她就怎么腌。
如果非要有点不同,大概就是腌制过程中加入纯高粱白酒进行酒糟。等到鸭蛋熟了,一刀切开,澄红亮晶的油哗的一片流开,咸香之中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
那时候我总是眼巴巴的瞅着,趁母亲切咸蛋,嗦嗦摸摸的伸出手指头去摸那案板上的红油,这时候母亲总一巴掌打开我的手,骂道“熊崽子,小心剁了你的手呐”。我一边把得逞的手指放嘴里,“吧唧”咂一口,一边嘻嘻哈哈的跑掉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母亲腌鸭蛋的时候,卷衣袖的样子、把头发挽在后面的样子、系围裙的样子、挑选鸭蛋的样子......都是如此性感。
现在也真好,今年端午嘴舌有得福气了。一碗稀饭、一碟咸鸭蛋、一碗泡萝卜,呼哧呼哧、咔嚓咔嚓.......
所谓“人间至味是清欢”
就是,端午,
肉粽一个、雄黄酒一杯、
门头插一把艾草,
还记得吃一枚鲜鸭蛋。
一枚妈妈亲手做的咸鸭蛋。
文字×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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