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枯零的寒冬,午后,大片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明亮的光影洒在地板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这难道不是我多年来度过的最暖和的一个冬天吗?不论外面是凌冽的寒风还是满天的飘雪,家里永远是温暖如春,温度计上永远显示着25°C。如果正赶上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又正好外面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的样子,稍微开开窗户把头往外一探,顿时一股冰凉的寒气钻入鼻孔,甚至侵到你的肌肤,骨髓。难道在家里待着,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吗?像大多数女子一样,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看看电视,频道随便儿选,节目任意挑;或者是窝在床上看一本新买的书;或是什么也不想,就坐在阳台上发会儿呆,看看下面的风景;也可以打开电脑,欣赏一下曾经的照片;或者从网上看看流行的衣服,选几件喜欢的收藏起来......无忧无虑地懒散懒散,让时光放慢,不紧不慢地泡一杯茶,听一首歌儿,不是很好吗?窗户开着,有凉风吹进来,有光照进来,在这样的时刻,似乎什么也不用想,似乎又一直在想;似乎什么也不用惦记,似乎又一直在惦记。没有人能左右你的思想思绪,这不是很好吗?
可这一切对我来说却是不能消受的了的。自从搬入新居,自从入冬通了暖气。我就越来越不舒服,先是嗓子痛,接着鼻子不舒服,后来发展到开始连续打喷嚏,刚开始我还找不到原因,最后终于知道是因为我受不了冬天的这种热。
我知道我挺喜欢冬天的那种冷的。
每个清晨我都必须醒来,伴着路灯,就着星光匆匆赶往学校。出了小区门,右转,横穿马路,然后小跑几步。路上行人个个穿着臃肿的羽绒服,戴着口罩,围巾围得严严实实。一股冷嗖嗖的风吹过来。从嘴里,鼻孔里呵出的热气便凝成了片片霜。粘在眼睫毛上,眉毛上,我把口罩摘下来,放慢脚步,抬头望了望深邃的天宇,天还没亮,铅黑色的天空下,明净的月亮和我迈着一样的步伐正俯视着我,阵阵凉气沁入我的眼脸眼眸,好像有冰块敷在脸上,这黎明的寒冷让我清爽喜悦,大地还在沉睡,勤劳的人们已经在路上。一切都是新鲜的,我呼吸,我感受,我体味,让寒冬的灵气和精华浸润我的眼,鼻,耳,体。清爽、喜悦、舒服,我知道我需要这种冷,我挺喜欢这种冷的!
因着喜欢,我便怀念起冬天的那种冷了。
每个冬日的早晨,我们都是在父亲捅火炉的声音中醒过来的。经过一夜,土炕已渐渐冷却了。屋子里是静止的冰冻的空气。我们的身体裹蜷在被窝里不敢动。只有身体挨着被子的地方还是温热的。只要稍微一转身就触摸到冰凉,脑袋冰凉,鼻子尖冰凉,脚下也渐渐冷却。父亲用炉钩子在火炉下边呼啦呼啦地拉了几下,用簸箕掏出煤灰,然后再加上几块儿煤,只几分钟的功夫就听到炉子里火苗呼呼烧旺的声音,顿时温暖的气流弥漫开来。屋子里热起来了,母亲开始穿衣,去为我们准备早饭,
离上学的日子还早呢,窗帘摘下,神奇美妙的世界出现了!满窗的冰花一幅幅展现在眼前,有的如森林,层层叠叠,不知深处;有的似瀑布,像绽放的花朵,飘渺的云霞,片片羽毛;还有的像动物,像人物,像骑着马的王子,准备去营救公主,时而万马奔腾,时而芳草依依,时而高山峻岭,时而小桥流水……美丽的冰花,神奇的世界。它常常把我的思绪带到很远很远,我幻想着自己迷失在这圣洁的茂密森林中,我幻想自己遇到了老道仙人,我会把自已的饼分给他,我幻想着老道仙人送给我一幅仙女画卷,仙女从画中走了下来,把我带到了西天铁牛城,我跟着仙女从牛的身体里穿越,从此来到了另一个飘缈的世界…这是小时候我听过的最向往的故事。冬天是洁白的童话,而冰花就是那童话里的精灵,这奇妙的冰花让儿时的冬季显得那么美好,美好得让人心软!
我怀念冬天里的冰花,怀念那份相遇那份遐想,我怀念冬天里的那种冷!
2018年张家口的整个冬季,天似乎是空的,很少见到飘雪,这令人怀念,梨花般的漫天飞雪呀,我想穿过北风找寻你,我愿越过夜色思念你,我怀念有飘雪的冬天,怀念冬天的那种冷!
那样的天气,云的颜色, 从冬到春,总是要下好几场雪的吧,那时的雪是永远化不了的,厚厚的雪,一层又一层,仿佛听得见时光的声音,远山、近树、田野、山坡,芧舍、牛棚......到处是白雪皑皑,大地一片银白,太阳一照刺人的眼,雪堆在墙根下,堵在路旁,覆在瓦片上,过不了几天一排排透亮晶莹的冰溜子就会倒挂在房檐上,几个高个子的孩子会够下来分给我们或玩或吃。光秃秃的树枝依旧毫无怨言地在寂静的天空下,做着春天的梦,麻雀在树枝上飞来跳去争辩着什么。下雪了,觅食的麻雀从树旁掠过停在电线上,我看不清它们的眼神,但是,扑棱棱展翅而过的声音,却让我们异常兴奋,堆雪人滚雪球都是小事儿。最令人兴奋的事是,跟着大孩子们捕麻雀,在院子里扫出一块儿空地,用一根木棍把一个铁筛子支起来,筛子下撤些小米,木棍的另一头系上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一直拉到屋里,我们挤在门缝处,静静等待麻雀的到来,只不一会功夫,就有麻雀飞来,不知是谁急着拉了绳子,麻雀飞走了,大孩子们开始斥责小孩子,接着再从新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拉啊”,大孩子说,又是静静的等待,这安静充满了无法言语的勇敢和智慧,麻雀被扣在了笼子下,孩子们飞跑出去,兴高采烈地看着被俘的麻雀,“都起开都起开”大孩子说,小孩子们趴在雪地上看,大孩子则掀开一条缝,机灵的麻雀便飞走了,一切努力等待却在掀开的瞬间巧亏一篑......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染白了那一季的寒冷,夜睡了,雪却依旧醒着。
我怀念冬天里的这种盼望、寻找、等待,我怀念冬天里的那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