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美: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初一上学期时,我在镇上读初中。我的邻桌是一个喜欢唱歌的女生,在课间休息时,经常能听到她在哼歌曲:虽然歌词听不清,但她哼出来的曲调是那么优美动听,我们忍不住支棱起耳朵认真听。

这个女生叫琳琳,她不仅喜欢唱歌,而且极有天赋。多年后我知道“天赋”这个词语后,总是想起琳琳,有的人的确是老天赏饭吃,琳琳有一副好嗓子,学唱歌也特别快,一首新歌,琳琳听两遍,马上就能唱出来。

那时候我们有音乐课,小镇上的音乐课,老师也不重视,不怎么教我们。老师总是让琳琳领唱,带着我们学新歌。我已经忘记新歌的原唱是谁了,那些歌只要经过琳琳一唱,我就觉得原唱是琳琳。琳琳那如同百灵鸟的嗓音,那恰到好处的停顿,那欢快的节奏,使得她在我们心里比歌星还厉害。歌星那么遥远,看不到摸不着,而琳琳就在我们身边,她的歌声是那么真切,笑脸是那么动人,她像太阳花一样绽放歌喉,岂是那些远处的歌星能比的?

有一次,我们学新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首歌旋律优美,歌词温馨。我很喜欢这首歌,但我是个乐盲,喜欢听却不会唱,大部分同学跟我差不多,学得很慢。在精神荒芜的乡村,没有谁关心你的音乐素养、文学素养,大人养孩子,吃饱饭就行。琳琳无师自通,很快学会了这首歌,老师照例请她为大家唱歌。琳琳站起来,清清嗓子,大声唱起来: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仰着头,用崇拜的眼神望着琳琳,专注地听琳琳唱歌。琳琳唱歌十分忘我投入,她音色清亮,吐字清晰,中气十足,关键是每个调都唱得十分准确,比老师收录机里的歌星唱得还好听。我们听着琳琳的歌声,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其实这首歌不完全是美好,也有一些悲伤的回忆,可我只记得“白莲花般的云朵”,大概是琳琳唱得太好了。许多年以后,我执拗地认为,这首歌,琳琳唱得最好听。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人把她的歌声录下来,也没有“快乐女生”去挖掘她,只有我们能欣赏到琳琳优美的歌声。

除了流行歌曲,琳琳还会唱戏曲,听她唱过一首《红灯记·我家的表叔》,我觉得太好听了,我也要学。我把歌词抄在笔记本上,让琳琳教我。琳琳很热心,她教了好多遍,可我只会唱第一句: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虽然学歌很慢,但我很坚持,随身带着歌词本,回家也哼哼,还到处央求别人教我。后来我的家人亲戚邻居都会哼一句“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可我到现在还不会唱。别人唱,我能听出来好听与否,这也算是跟琳琳熏陶的成果吧。

自从离开那所中学后,我就和琳琳失去联系了。后来听说琳琳的爸妈以前都是剧团的,两个人都会唱戏。怪不得琳琳有音乐天赋,可能是父母遗传加上环境影响吧。我记得她说过,她爸妈都爱唱歌,那她跟着熏陶一下就会了。这么多年了,我唱歌还是不行,歌词倒是抄了不少,遇到喜欢的歌还是想学一学。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吧,好音乐是那么美妙,就算唱不出来,我还是想亲近亲近。

琳琳没有成为大歌星,估计也就是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希望她还保持着爱唱歌的习惯,别人听不听无所谓,唱给自己听,也是好的。我心里有一幅画面: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琳琳在月亮下忘情地歌唱,她的歌声,让人忘记了所有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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