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挞来学校的第一天就问我们学校哪里可以买到蛋挞,我们指向后街的蛋糕店,他一溜烟就跑了过去,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红着脸说,没带钱。包里床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急的汗如雨下,我们看他可怜的样子,室友一人给他捐了十块。蛋挞有一个圆圆的肚子,我们经常摸来摸去,有着杜海涛一般的小眼睛,笑起来会有一深一浅的两个酒窝。等他又回来时,抱着一大盒的蛋挞,还边走边说“蛋挞呀!快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像个送外卖的一样,给室友一人分了四个,可是这蛋挞对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说,吃第三个的时候就已经腻了。蛋挞却像西游记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一口一个。我们只好用略带乞求的眼光看着他,他也宛如食神一样怜悯的看着我们,然后吃完了所有剩下的蛋挞,也自此有了“蛋挞”的美称。
刚来大学时的军训可把蛋挞累的够呛,但是并没有让他瘦下来反而却胖了,因为他在军训的烈日下和太多体力不支的妹子们一起倒下了。所以,当我们在炎炎烈日下踢正步时,他依然在寝室吃着蛋挞,看着《神探狄仁杰》。日子这样走,蛋挞吃着蛋挞,我们翘着课,打着游戏,泡着妹子,喝点小酒,也聚着餐, 转眼就到了大二。寝室里有的人归顺了学姐,有的勾搭着学妹,有的和班上的妹子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然而蛋挞,已经跟后街蛋糕店里的姑娘熟的不得了了。我们都以为蛋挞会和她好上,然后就有永远吃不完的蛋挞,但是他遇到了花卷。
花卷和我们不在一个院,背影属于那种一看会让人误以为是蛋挞的人,只是有一头齐到她滚圆腰际的秀发。他们的相遇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流星砸中了中彩票的人。有一次蛋挞去蛋糕店买蛋挞,却残忍的被告知今天的已经卖完了,而且做蛋挞的师傅今天有事,万念俱灰的他揣着饭卡准备到食堂买点食物充饥。包子铺那儿有两个刷卡的窗口,排到他时,旁边的妹子和他异口同声的喊了声来个花卷。他们一眼对视,却又互相鄙夷,这是一个胖子对另一个胖子的嫌弃。卖包子的师傅却说:“今天的花卷只剩下一个了,要不你俩商量商量?”蛋挞转过头很郑重的对花卷说:“事关食物,我们公平一点,石头剪刀布吧!”花卷也郑重的点点头。几回合下来,终是蛋挞赢了,毕竟我们常常通过这个来决定谁下楼拿外卖,平时的锻炼还是有作用的。就在蛋挞得意洋洋的接花卷时,花卷一个箭步上前,抢了就跑,边跑还边喊:“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蛋挞当时就呆住了。
蛋挞为了抓住犯罪嫌疑人,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蹲守。他选了个离包子铺稍微远点的桌子,吃着蛋挞观察每一个胖胖的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呢。第三个周星期二的下午,当他拿起蛋挞送人口中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里滚动着,她还谨慎的看着周围,接花卷时仿佛电视剧里的女毒贩接货一样,“没错!就是她!这下看你往哪里跑!”蛋挞屏住气偷偷的跟在买完花卷的她后面, 在仔细确认之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惊慌的回过头,看见蛋挞,又想跑,可是被蛋挞牢牢的拽住了。蛋挞得意的说:“还想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去后街给我买蛋挞,第二,去警务室,你还会上明天的报纸。”花卷的脸变得通红,战战兢兢的说:“要不我把这手上的花卷给你?就当是我还你的。”蛋挞轻蔑一笑:“哼!休想,我等了你这么久,一个花卷就想把我打发了?”花卷叹气道:“蛋挞就蛋挞吧!”蛋挞怕她又跑了,就紧紧的握住花卷的手,花卷的脸又红了。两个胖子牵着手去了后街的蛋糕店,那姑娘笑着说:“这是你女朋友呀,你俩还挺般配的嘛!”蛋挞嘿嘿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叫花卷拿起盒子去装蛋挞,自己则监视她,让她极不情愿的装了满满一盒。付账的时候花卷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还是差十二块,蛋挞无奈的说:“借你十二块,晚上回去就得还我!”花卷说:“你少吃两个不行吗?”蛋挞坚决的摇摇头,说:“蛋挞,就是我的生命!”回去的路上,他吃着香喷喷的蛋挞,她也啃着花卷,可是她的眼睛却不停地在盒子和嘴边徘徊,最后她咽着口水,问:“好吃吗?”蛋挞自顾自的点点头,却不经意间看见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时心软:“喏,给你一个吧!”花卷接过蛋挞吃了一半就咽不下去了,这么腻,怎么吃啊!还是我的花卷好吃。正拿着半个想扔掉,蛋挞却一把拿过来塞在了嘴里说:“这么好吃的东西!说扔就扔,不吃就说不要啊!”花卷看着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起来的她也像蛋挞那样,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后来,花卷没有还他十二块钱,而是给了他各种各样的零食,而且还经常和他结伴去寻找藏匿在大街小巷里的美食。 好吃的食物是感情的结晶,就像天下美味也比不过妈妈煮的那碗面一样。后来的后来,这两个吃货就走在一起了,食堂里,他吃蛋挞,她啃花卷,她对他说:“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牵过我手的男生。”他们互相嫌弃,也彼此相爱,他们吃过每一个饭馆,每一个路边摊。他们会为哪一家的馄饨更好吃而吵架,也会为新发现的餐厅而雀跃。
毕业后,蛋挞去了广州,花卷则回到了老家,蛋挞说:“等我攒够了首付的钱,我就娶你!” 电话那头的花卷开心的咧着嘴笑:“那就要委屈你的胃了!还有,不要在外面勾搭别的女人,知道不?”“我这么胖,这么穷,这么挫,怎么可能有女人看的上我啊,除非是瞎了眼了”“喂,你是说老娘瞎了眼,对吧?” 第三年,他攒够了首付的钱,可是他没有去看房,他给花卷打电话说:“我们单位的同事投资酒吧赚了一大笔钱,我也想入伙,房子的事咱先缓一缓,赚了钱再买房子,好吧?”“喂,是你说钱够了就娶我的!我不要你赚那么多钱,你给我一个家就够了。”“这是一个机会啊,我不想一辈子给别人打工!没钱给你过好日子,我娶你干什么?”“你混蛋!”“混蛋就混蛋!”蛋挞挂了电话,把钱全打在他同事的账上。后来,酒吧破产,蛋挞一无所有,也没有勇气给花卷打电话,索性就换了号。一年后,他听说花卷嫁给了她们村上的一个工头,女人最怕的就是等,等着等着自己就老了,他对自己说说:“这下放心了,好歹你现在还有个家。”蛋挞拿着一年的工资回到后街开了家蛋挞店,取名字叫做“花卷蛋挞”,每一个蛋挞上面都有小小的花卷,凭着他这几年走南闯北积累下的经验,他的生意还算不错。他每天吃第一个出炉的蛋挞,也只吃这一个。一年后,断断续续的听说,花卷生了个孩子。再后来,花卷的男人外遇和她离了婚,由于花卷的坚持,法院把孩子判给了她,她把孩子给父母照顾,自己在老家打点零工,挣点孩子的奶粉钱,毕竟父母也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和财力帮她养孩子。那天早上,蛋挞拨通了花卷的电话,那边响起了她敦厚疲倦的声音“谁呀,是不是要招工?”蛋挞擎着眼泪回答到“是呀,我缺一个老婆还缺个孩子,你觉得工资多少合适?”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过了一会传来一阵阵抽泣声。蛋挞开口说“卷儿,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我没啥钱,但是我努力,我觉着我可以养活你和孩子……。”说着说着,蛋挞的泪水也如同暴雨一样啪哒下来,但是没有声音,憋得他胖乎乎的脸红彤彤的,电话听筒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还有唯一的一句“好……好……好……”。第二天一早,蛋挞在批发市场买了一套廉价的西服,拿着九十九个蛋挞去了她家。
后来,他们的店一边卖蛋挞一边卖花卷,他们有个儿子小蛋挞,还有个女儿,小花卷。你看,一个花卷让两个素不相识的胖子走在了一起。人海茫茫,我们也许没有那种机缘巧合,但是,那个爱你的人,那个对的人,那个冬天在暖黄色街灯下等你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也许你嫌弃过他,也许你已经结婚了,他也不会走,他怕有一天你过得不好,怕你不幸福,怕你对生活失去信心。在你万念俱灰的时候,慢慢的靠近你,抱紧你,擦干你伤心的泪水,在你耳边轻声的说,还有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