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

  在这个大男孩来到中国的第五年里,我们终于兜兜转转相识了。相遇都是猝不及防。

  一个热得让人发狂的夏日,6月10日,实际上在前一晚我们就开始在微信上接触,因为工作原因。推荐他给我的朋友跟我说,这个人有一点点帅。

  有时候我们真的不能不承认,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会让人笃信无疑,兜兜转转才遇上的人来得格外让人惊艳和珍惜。

  那段时间其实是我的低谷。和前男友的感情到了自认为山穷水尽再也没有又一村的盼头。每晚工作回来喝酒喝到晕了头才能睡着,或者二人饮酒醉,醉了就大哭宣泄。那段日子里内心的拉扯,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经历了。 他陪我聊天,开解开导我,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在他自己说来,是,我并没有劝你和他分手,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整整一周,终于在一个烂醉的夜晚,我摔倒在宿舍地上的那一刻,我知道该是时候了,逃避永远解不了铃。

  成熟的人应该由两部分组成,对美好的追求,以及对残缺的包容。可惜当时的我不够成熟。

  我和大男孩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仅仅在相识的一周后。

  我们一起工作过,在工作中更容易被对方吸引,专注的神情,尽心尽力的付出,各种讨巧的小聪明,缓解压力的漫无边际的笑话。我承认他很帅,但更吸引我的是他的认真的真诚。我后来问他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事实证明我真是太自信了,人家是相处三天之后还跟亦父亦兄的堂哥商量之后才决定追我的。

  虐狗之路开始了。

  他工作忙到不见人影,我没有工作的时候矫情到不行。直男不会关心你闲到发慌的心情。

  我一直在试探、不确定、慌乱,他始终耐心安抚、稳定我。要不朋友说狮子座和射手座是绝配,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个中国人。印度和中国在很多方面是很相似的,尤其是家庭观念上。他本身是个活泼自信开朗负责努力上进射手男,我是骄傲矫情的狮子女,在大的方向上还是挺一致。

  时不时搞搞小动作也会有助于感情升温。有一次四人行去清吧吃饭喝酒,另外一对是他堂哥和他的乌克兰教师女友。我们两两对面而坐,音乐骚气十足,我把脚伸过去蹭他小腿,他甩过来一个暧昧责怪的眼神,四目相对哈哈大笑。并不是开车,但这种小动作真的可以拉近距离升温感情,可能在他心里我也确实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有时候搞搞浪漫。他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浪漫的外国人,相反他含蓄但也热情。一个晚上在印度餐厅吃完饭出来,八点多,他知道附近的音乐喷泉快开始表演了。那晚下着小雨,我们在音乐声、喷泉旁、沥沥雨中深情吻着对方、说着情话、微微共舞。那一晚我知道,我也爱上他了。

  这个无畏无拘的大男孩。

  这个在我心里永远的大男孩。

  我们讨论过爱,聊过将来、职业规划、家庭生活。

  他希望我继续深造读研。不知道他哪来的眼光认为我这么有潜力。他很优秀,我问这么优秀的你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呢?他大笑。

  我们几乎每天晚上视频聊天,在这个热恋阶段当然要抓紧机会了解对方,都说印度男人很大男子主义,但其实在我和他的这段关系里,是我比较执拗,他会选择顺从。我要的是他爱我比我爱他多,所以我不断确认,一次次搞事情。

  有一天傍晚我一个人出门准备提前找到网上预约的那个素食餐厅。我在等绿灯准备过马路时,我往左边看了一下,怎么有个男人跑过来。他提前下班回来,而我刚好提前出门,而且我提前找的路线是错的,如果他没有认出我穿的彩虹色衣服,他没有看到我,我就迷路了。

  那种感觉你知道吗?他在人群中认出我奔向我紧紧抓住我的感觉我爱上他了,但是我不告诉他。

  每次他知道我制造的小惊喜之后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第一次,我在厦门鼓浪屿请人画了两幅我的素描,从此以后,他去哪里都带着这两幅画,惠州、莆田、温州、东莞。我在厦大挑了一个刻有他生日的钥匙扣,在去惠州巽寮湾的路上送给了他,这傻子居然眼里泛着泪光。当时我心想,至于这么感动?以后可有你感动的了。

  巽寮湾,那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但最终我们没去到,在半路上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安营扎寨了下来,第三天原路返回。他堂哥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我们俩,他说我们正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度假呢,把我笑摊在充满烧烤味的小路上。

  但这次不成功的出游我终生难忘,因为在那里他告诉我他爱上了我,严肃地、庄重地、一点都不含糊地。在我从厦门回广州的火车上,他在东莞的公寓里喝晕了,他问我爱不爱他,我说还没有。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决定去厦门一个月是我做过最棒的决定,之一。在这个月里,他充分认识到,非我不可。但后来他去莆田出差20天,我也彻底沦陷了。所以在喷泉旁跳完舞回家之后我向他表白,他说他这句话等了好久。

  爱就是啊,你受某种魔力的支配,说些超乎想象的话,做着脸红心跳的事,成为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他给我起了很多昵称,Doreamon,Cutie pie, Baby。他堂哥说他在爱里是盲目的傻子。我很享受他的宠溺,那种眼神像是要把我融进他的眼睛里。

  我很喜欢打印一些照片送给他。今年七夕时,我突发奇想想拍婚纱照送给他作七夕礼物。他看到这些照片之后惊讶到不行,我把他梦中的样子都呈现出来了,让他这辈子都能看见这个样子。后来打印照片出来以后,我用没有墨水的笔在每一张背后都写上了一句话,中、英。

  在我最喜欢的那张背后,我写的是是一个问题:Will you marry me? 后来他告诉我,因为这句话,这张照片也成了他的最爱。

  几天之后,我的生日。我说我的生日愿望是跟你一起过。于是第二天我过去了东莞。我们一起煮饭聊天,喝酒谈心,像一对正常普通的夫妻享受日常生活一样。晚上吃过蛋糕,我们下楼散步。他突然说,我的答案是Yes。我当时一脸懵逼一头雾水,并不是因为我忘了我的问题,而是,我根本想不到他会发现照片背后有字。我的初衷是,将这些字作为另一个惊喜,在他收下这些照片无数天之后再叫他拿出来,指给他看,就像你一直苦苦追寻的宝藏居然就藏在你家日日相见的衣橱里的那种惊喜。我打算吓他一跳,没想到是他吓了我一跳。他说每天都会拿着这些照片看好几遍,当然会发现背后有字啊。

  原来,比心机的话,他也不比我差多少。

  明明早就看到了,还一直憋到我生日那晚才告诉我。但他的Yes还是让我受宠若惊,说明他是经过很多天的深思熟虑得出来的答案。他不是会轻易许诺的人,他常说的一句话是,I don't make fake promises.

  所有的中文句子他都看不懂,所以在一天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躺在他怀里一句句翻译给他听。“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故事也告诉了他。他那种笑容,那种暖深印在我脑海里,可以给深渊里的人带来希望的那种笑容。

  他182cm,但重184斤。我笑他每1cm就有1斤重。

  我163cm,但他总说我有168。

  我说我要减肥我太胖了,他说是其他女孩子吃得像鸟一样少。

  每次他问我为什么这么可爱的时候,我就问他为什么你这么帅。实力互捧的日常。

  他喜欢小女孩,不喜欢小男孩,小男孩会笨笨的。

  我分享了Million Years Ago给他,他回复我说这首歌也在他的歌单里,怎么会有这么甜的事情。

  他喜欢我出去工作见识,可以进步,变得更好。有时候他说我很成熟,有时说我像小孩子。

  他不喜欢在大街上牵手走路,我语重心长告诉他这是中国,牵手不犯法没有问题的,在公交地铁超市接吻才会遭人白眼呢哈哈哈哈哈。

  他有时候像父亲的角色,有时候像哥哥,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你会很惊讶,这个人怎么会活力充沛到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每天奔忙于工作,晚上回来还要逗我开心,在我发脾气质疑他时还耐心劝我安慰我。

  昨天是他第一天进入新公司,十点发信息说I joined,十二点偷偷躲着问我怎么用中文说紧和松,两点说新同事都很友好,一个女生送了巧克力 ,还收到很多糖果。我问他可不可以留着给我,他说等我过去会再买给我。那好,我要我的白巧克力。

  现在在去上海工作的路上,我一直想用文字和各种形式来记录下我们的生活日常。昨晚他问我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我说6月9日啊。他说错了,是10,是那次没有握手的见面。我一直用日期和文字记东西,但其实心和记忆才是最好的载体。我羞愧。他说已经三个半月了,是的,我用记录日期的软件、日历、朋友圈等一切工具辅助的结果,是他用记忆和心思就轻而易举做到的。

  有时候我静静回想这一路,认识一周后牵手,一直异地,最远的距离是他在南方的最北,我在最南,最长的时间是一个半月。这些对其他情侣来说可能很正常,但对刚刚在一起的中外恋,每一个都是考验。但我们一步步走过来了,其中还有我家人的反对和质疑。

  他希望我在从上海的回程能停在温州看看他,到时候他会有个人独立的公寓,他不想让我住在酒店里,想让我们有个家。我知道,他换公司不仅仅是基于职业上升的考虑,还有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谈恋爱就应该经历一下异地恋,体会一下信息忧愁无从分享、欢笑落泪不能拥抱、隔着屏幕和电话联系直到几乎发疯,到终于学会拒绝诱惑,学会处理一个人的时间,学会照顾自己。

  恋人都会吵架。我怀疑过,纠结过,无理取闹过,最终都在他的理智和智慧下屈服。我在他身上学会了很多。好的感情应该是这样的,两个人一起进步,因为对方变成一个更美好的独立的个体,一起承受压力,享受快乐。我和他一起后,我成熟长大了很多,对自己、亲人、家庭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看法,他让我和解了很多事情,牛角尖也开始变得圆了起来。我妹告诉我好像跟他在一起之后我脾气变好了很多。

  我慢慢看着落日隐下那边不知名的山头,直到天边只有一条缝孤独地炫亮着,一片乌云压住了它,它以这种方式归家了。

  看着窗外飘过的一片片灯光,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一个人的旅途最怕的事情仍然不可避免,一盏灯火就有一个故事,一滴落雨也有它的一个故事,何况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每个旅客,我和这一车归人或异客一起驶向未知的黑夜和黎明。

  庆幸的是,无论如何,我身边都有这个善良的男人。我知道他喜欢看我大笑时嘴唇的弧度,喜欢我黑色的头发,喜欢我做出各种投机取巧的小动作,喜欢我无理的逻辑。我们都知道这段感情是个挑战,所以彼此默默更用心去呵护、理解、跨越、支持。

  我们猛然回头一看,时间塑造和历练了更美好更世俗的我们。很多事情,只有不同,没有是非。

  他说我是一只鸟,一只追求自由的鸟。未来有很多可能性,我希望,我和他走不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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