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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钟,老李开始在院子里晨练。这是退休以后,老李每天的工作。两只胳膊轮番从下到上画半圆,像阳光拼命占领头顶,老李从虚空中薅他未长出的白头发。
晨练结束,老李蹲下抱起一直在他脚边卧着的观众小土狗,把小狗抱离地面二十公分然后放下,来回三次。小狗很享受这种短暂的飞跃,虽然每次四条狗腿不知所措地蹬地,仿佛脚下硕大的土地变成了一叶小舟。但仪式结束后,它还是会拨浪鼓似的摇尾巴,绕着老李疯狂转圈圈。
接下来老李该来掀我的被子了,我用被子蒙着头装睡。自从从外边骑行回来我就一直睡懒觉。我最喜欢新疆的时差,上午十点不算赖床,晚上零点不算熬夜。
“臭小子,快起。”老李拍了一下我的头。我哼哼一声表示醒了。老李收到信号回到客厅。我起床轮到他躺在沙发上哼哼了。一个家里最多只允许一个人躺着不干活,老李躺着有退休金。我躺着只能啃老。
我的工作是吃饭然后听老妈的骂,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曾经有工作的。骑行的时候拍视频,然后发到网上混个几十块钱,避免我在长途骑行的时候沿路要饭。
实际上做视频也是要饭,我拍自己喜欢的路上两个老头吵架,小偷偷背包,无人区什么的没人看。他们想看碧海蓝天,可一路上哪有那么多碧海蓝天,除了黄色就是褐色。有时候我会恍惚,我在干涸的河床底下骑行,周围隆起的沙石一不小心就会合拢上来把我淹没。
对于我的毕业骑行老李是非常不同意的。他认为男人就应该尽快找个班上然后挣钱讨老婆。老李现在还和老妈用着中年情侣头像,要不一人是个“幸”字,一人是个“福”字,要么一人是个“平”字,一人是个“安”字。
是老妈出面说服了老李。刚毕业当我还在校外的出租屋里和前女友鬼混,老妈突然给我发来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大意是让我放心追逐我的梦想,她很高兴,她的理想在我这里得到了延续。
我没工夫细想,正在和女友吵架,她说我的视频里只有我。我们俩的感情就像廉价的白色快餐,不到两年就被我们俩吃得干干净净。我们都嫌弃空荡荡的,只剩油污的一次性餐盒。最终,我们决定分手。她继续考研,我回家准备一个人骑行。
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发现,我骑自行车得的奖牌和在野刊上发的骑行随笔被老妈精心地摆在书柜中央。我不喜欢老妈替我整理行李,这意味着我藏在书包底下没用完的避孕套也被她看到了。或许在她替我整理行李的时候把我想象成了一个骑行艺术家。可两年以后她会发现我什么也不是,在外的两年时间,隔两三天就失联,联系时就发些机器人语录:收到,知道了,没事……我常在思考,我和家里联系的这种奇怪频率应该是某种高深的摩斯密码,只是我没有破解讯息。
在外边骑行实在没钱的时候我会打些零工,开始是为了钱,后来就很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生活一下。我送过快递、洗过盘子、也当过老师。
还有些很特别的体验,在云南的雨林里做测绘,强壮着胆子在蟒蛇堆里支架子。胳膊粗的虎皮斑蛇身蜷着机器黑色的脚;一个藏族女子攥着我的手让我留下来陪她放羊。我喜欢和她睡觉,在帐篷里披着羊皮毯。大风呼呼地捶着帐篷顶。每次趴在她身上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是只雄壮的公羊。我喜欢她,虽然她骗了我。她绝对比我大,隔着藏红袍摸她的胸,太软了,像生过孩子;给别人打电话卖产品。每交易成功一单就可以敲一下大锣,听所有同事的喝彩,在黑板上到达五百万的阶梯上画个小人。每次敲锣和看别人敲锣的时候我都会笑,笑得很夸张。这让我们的主管很紧张,他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他问我笑什么,我凑到他跟前小声地说,别紧张,我知道咱们在干什么。
每当快融入一个地方的时我就会离开。因为始终没有想安定下来的想法,就一直换地方。
在外骑行两年我从没问家里要钱,这是底线,也是定心丸。一旦我开口也就意味着我的骑行结束了。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我把我的自行车和视频账号卖给了一个团队。我现在也会时不时搜他们的视频看,他们很厉害。把我的几千个粉丝涨成了好几万。我不羡慕,只是有点鄙视,他们为了拍视频好看可能来来回回在一段路骑。这丢失了冒险的本质,所有重复都是可耻的。想到这里我就会开个小号跑到视频底下骂一骂,感觉不错,有点像在骂过去的自己。
吃完早饭我坐在沙发上发呆,隔着墙听邻居的太阳能放水,哗啦啦的水声会让老妈以为她没有关水龙头。
老妈收过我放在桌上的碗筷,抱怨刚洗了我爸的碗,就要洗我的碗,然后就要做饭,一上午没得闲。我不吭声,琢磨着玩玩手机。也不敢动,每次老李给我剩的饭都巨多。这导致我每次吃完稍微动一下,饭就会从喉咙里跑出来。
打开微信,死了两年的宿舍群竟然冒起了红点。小张要结婚了。提前两个月就通知我们。就是炫耀,在大学里的小炮王小张竟然好了一个两年的女朋友,还要结婚。尽管我们心里都不看好,手上还是要祝福。然后单拉开聊天窗口互相通气,去不去。查人的时候发现宿舍群里少了一个,是宿舍考上研的学霸。学霸很有计划,大学除了没有谈恋爱安排得满满当当。当我们几个拖着行李箱,面对着毕业不知道干什么的废墟时,他已经接到了录取通知书。甚至给自己找了个补习班,以研究生的名义做家教。我猜他会和我们划清界限,在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后悔大学没有像我们这么玩。
小岳给我发来了同样的消息。我不想去。去了就得去听小张吹牛逼。小张对于听众的要求极高,只要你表现出丝毫的轻蔑和不屑,他就会拉着你一直讲,直到把你讲服。
“去吧,顺便咱们一起玩玩。”小岳说。我心动了。毕业两年,我们再也没见了。小岳是在大学时的酒肉朋友。我们俩因为表白同一个女孩子,先后被拒绝而成为盟友。自以为为了兄弟出让了这份感情。当我们三人都在场时,我们俩会尽力维持一种尴尬却和谐的气氛。没想到,我们俩以为的小秘密不过是班里人尽皆知的谈资,我们俩被像傻子一样的戏弄了两年。
为了复仇,我俩暗地里搜集,所有嘲讽过我们的人的秘密。然后在周末的盘点会上互通有无。为了反秘密联盟的稳固,我俩也会交换自己的小秘密。对于秘密的真伪我们默契地不去试探,谁都有自己的“自留地”。
老妈收拾厨案的时候打翻了面斗,抱怨我为什么要把暖壶摆到灶台,害她被影响打翻了面斗。打翻了面斗还得她自己收拾,我们俩谁都不帮忙,只会给她添事。
老李从沙发上起来,比他平时去单位里给小土狗打饭的时间要早。我紧跟着出去,送走老李的小土狗绕开了我,卧在一边,看厨房里的老妈唠叨。
好,我也去。出门的时候我发了消息。喜欢在家当废物。在家当废物时间长了也会烦。
2
在等待去婚礼的期间,老李决定翻修院子。这是一个信号,我到了结婚的年纪,收拾院子意味着要准备给我娶媳妇了。老李很有干劲,这似乎给他带来了乐趣,或许他想着房子翻修好我就能领回来对象,隔天就能结婚,后天他就能抱孩子。我抗拒这种独断专行,高中之前明令禁止我搞对象谈恋爱,大学毕业又着急催促我结婚。他们不承担教会搞对象的责任,只想享受我结婚后抱小孩的成果。如果不是高中舍友带我打开的男女之间新世界的大门,我可能大学都不敢谈恋爱。
从我的卧室开始动工,我的书柜被拖出来。书柜里的奖牌、随笔早已不见,除了我大学里都没翻开的专业书就是老李的皮带、烟、酒。我在肃清老李的东西的时候发现我在外边当老师,小孩子给我写的信不见了。我写给藏族女人的信也不见了。一厚沓。为了保存,我特意找了一个空的手机盒装了起来。我想起小岳和我们的反秘密联盟,我自己的秘密联盟被端了。不敢责问老妈,我只好问老李。老李说,不知道。我赌气,找了张ladygaga裸露海报贴在了书柜玻璃上。
老李正在刷一个退休局长放下身段来到抖音尬舞的视频,准备问我什么又作罢,刷下一个,是明星带货的视频。
老李对我的掌控越来越多,详细地盘问我去参加婚礼的都有谁,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去了我们打算玩几天。我都沉默应对。我不说话,老李就带着我刷栏杆,挑了我最讨厌的蓝色。院子收拾起来就顾不得那么多人,因为换门廊的灯不得不拆掉我从小看到大的鸟窝。
为了保护小燕一家,我和老李据理力争,小燕住了二十多年了,拆了窝它们住哪,而且现在是它们的下蛋期,拆了窝等于毁了它们一家。老李说,人都没地住了,哪还能管得了鸟。最终,老李拆了窝,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带着小土狗跑去了姥姥家。从不巴结我的小土狗,为了吃饭不得不在我脚边转圈圈。
当我打算和小岳痛诉老李的罪行时,小岳说小吕也要结婚了。就在下周。小吕在宿舍群里横插一杠,说不好意思,他先截胡,希望大家能来的都来。
我感觉遭到了背叛,问小岳是不是早就知道小吕结婚。问如果不是小张吆喝,小吕是不是就不打算叫我们。小岳打了个哈哈。我也没那么生气,我和小吕不熟,手里还握着小吕的秘密。
参加婚礼的日期提前,对我来说是好事。我可以早点出去逛逛。摆脱老李的压榨。刷了栏杆,老李又安排我擦玻璃。九扇塑钢玻璃窗过年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用平头改锥、镊子、抹布把所有的小边小缝都撬开擦一遍。我感觉自己在给窗户修脚。不耐烦时问老李,为什么不干脆全换了。老李说不值得,够我结婚办个事就成。我结婚了让我自己在外边买个楼,他们老两口守着这个旧院子。
我听着刺耳,用铁丝球用力擦窗框,擦出了划痕。
去参加小吕的婚礼时,我先和小岳碰了头。小张一直问有没有从太原走的,我们俩那会儿就在太原,就是不吭声。算是划清界限。
和小岳见面后有点尴尬,他变胖了,两条腿像大象,下巴也肿了半圈。小岳说我变瘦了,细胳膊细腿的一掰就断了。我把小挎包甩在他肚子上,挎包弹了起来。
小岳掏出一个方形蓝牙耳机盒,让我猜多少钱。我哼了一声:“都让我猜了,应该不便宜,一千?”
“真准。”小岳说“九百九十九。”我掏出我的二百块钱蓝牙耳机,掀开让小岳看,看着搁我这几十块的没差别啊。小岳不服,一路上我俩换了耳机听。
晚上我和小岳去吃半天妖烤鱼。一个二层十几平的小店面,人却出奇得多。桌子本来就挤,小岳坐一边,半个身子都摊在了桌上。
店里很吵,只要有顾客进来,所有的服务生都会高喊,欢迎顾客光临。吃饭的时候我和小岳依旧交换情报。毕业后我顾不上搜集秘密了,小岳依旧热衷。他说的多是些谁谁谁生娃了。谁谁谁傍了个大款。班里很多人好像都是偷偷结的婚,我不信有人结婚都不发朋友圈,点开朋友圈看到一条线。
店里进来一个穿jk服的女生,波浪发,长筒靴,就差背着一个小熊书包了。小岳也看到了,说我们共同喜欢的女孩还没结婚。跑去一个私立小学当老师了。梳着大背头难看得很。我想起大学的某天下午小张拽着我和我说,我被绿了。然后给我看一个男生官宣的微信朋友圈。我不想再唤起过于遥远的记忆了,遇到了人太多了,名字多到装不下。我问小岳,小吕最近在干啥。
小岳说,小吕刚考上市直公务员,牛得很。整整考了两年,住遍了市里的酒店。面试一通过和女朋友的婚期就定下来了。小吕家里还给他买了辆红旗车。我点点头,小吕平时的老干部穿搭没白费,小吕是什么时候换上为人民服务的头像的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和小吕喝酒时,他一伸手亮出的亮晶晶的手表。
“那小张呢?”
小岳说,小张毕业后外边考了几次试没考上,就去他老爸的企业当跑腿了。替他老爸各地跑标书谈生意,也算子承父业。
我和小岳又吃了几圈,肚子都鼓鼓的。他非想点六十八的两串大肉串。只为听服务员高声喊的一句,恭喜老板,大吉大利。我劝住他,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他说他老爸把他安在了法院,做的临时工,寡淡得很。一个月只有两千三百块钱,他为了能多领点工资,保险什么的全去掉了。有时候手头拮据不得不把大学珍藏的手办二手卖掉。
我问他一个人哪能花那么多,小岳说她高中的前女友研究生毕业回来了。他们俩复合了。我拍了小岳一巴掌,说好的一起单身你却溜了号。小岳的高中前女友是小岳心里的白月光,也是小岳开始浪荡的万恶之源。如果把小岳所有前女友的姓氏作珠子串手链。小岳可以得到最少二十珠的手链。而这个前女友就是其中最大的。女朋友虽多,但我知道小岳有自己的苦衷,只欺骗感情,不欺骗身体。
我不只一次骂过小岳的这个前女友。在小岳的描述中,这个前女友自私,对感情不负责,还有亲密关系恐惧症。她曾让小岳去找她,小岳站了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去大同找她。她说,小岳来得晚了,文瀛湖都结冰了。她不见小岳。此后,小岳再有思念前女友的行为,我就把文瀛湖挂在嘴边。小岳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像厨房里的猫。我和小岳喝了一杯,你们俩在一起,也算为民除害了。
小岳问我在外边那么久就没沾花惹草吗,我说不,少数民族对感情可是很认真的。吃了饭,我和小岳出去逛街。太原新修了几条商业街。古建筑稍加改变,摇身变成华丽的商铺。典当铺前有机械小火车,铁铺、小吃铺面前有高档婚纱摄影。出去的几年,我感觉自己脱节了。街上到处有染着银发、紫发的二次元少年,他们尽力在人群中掀起水花,除了我没有人多看他们几眼。
“想去玩吗,剧本杀,或者密室逃脱。”看着夸张的韩式或日式涂鸦,我摇摇头。我们去了几个潮玩店,奢侈的装修,亮白的灯光,大玻璃展柜里放着的炫酷的手办,有一瞬间让我们产生一种错觉,我们属于这里。小岳看一个手办的价签,一万出头,顿时手指头一紧。一个阿姨看到同样一个手办,问另一个阿姨要不要给孩子买一个。
我忽然觉得手办不好看了,我们以为昂贵的玩意不过是别人办事的工具。
晚上我和小岳住在电竞酒店,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裤,黑色露脐半袖的小妹拉着我们疯狂推荐。我们三一起坐电梯的时候,我发现小妹的后腰纹着一只蓝蝴蝶。
小岳和我说一百九的酒店就可以用到智能马桶。他带我看加热的马桶圈和可以伸出来喷水的探头。天线一样一节一节伸出来的探头,末端像是掉漆了一样有一小片褐色。
晚上睡不着,小岳竟然问我,知不知道嫖一晚花多少钱。我猜小岳对白天的小妹念念不忘,反问他坐电梯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加人家的微信。
小岳说,他白天仔细看了,小妹很好看,不像其他女的那么瘦,脸上还有点婴儿肥。露出的小肚子被裤腰勒出的白肉像莲藕的关节。同样是拉着脸求人赚钱,小妹拉我们俩这人头挣的几十块,不如被人包养。只求一个人,还能躺赚好多钱。
我撺掇小岳,明天走的时候加小妹微信,包养她。第二天一早,小妹依旧在向人推荐酒店。看到我们,不像昨天迎着我们上楼时那么热情,直溜溜的眼神似乎把我们看透了,甚至让我怀疑我们后边是不是还跟着人。
到了小吕家里,我们宿舍除了学霸四个人重聚了。小吕穿着西装,皮带上系着红绳,脸上带着准新郎官的疲惫。小岳抓着小吕的西装问:“这就是你两万块的西服?”
我们和小张见面有点尴尬,推脱我和小岳浪得太开心,没看到他的消息。小张是穿着拖鞋大裤衩,开着他爸的奥迪A6来的。小张穿的半袖上有个巨大的水晶骷髅头,晃得我眼花。
大学里小张是舍长、班长、学生会主席,他享受领导我们的感觉。毕业两年后,他在小心试探领导我们的尺度。
晚上吃饭落座时我才发现,我们是小吕唯一的一个同学桌。尽管人少,小吕还是把我们安排在了前席。还有小吕的一个发小,我们这桌年轻人和其他桌的大人显得格格不入。小吕端着一个深红色小酒杯,穿梭于各个酒桌前敬酒。小小的酒杯像漩涡,自有一套稳定系统,不管小吕怎么闪转腾挪,酒杯里的液体都一滴不洒。转到我们桌时,我们正在打王者荣耀。我看到酒杯里的酒很清澈,没有一点气泡。小吕让我们自己玩,玩得尽兴。今晚人多,他实在顾全不来。在短暂的停留时间里,他还安排我们明天作为伴郎团和他一同接亲。一时间我们觉得自己很重要,简直神兵天降。晚上住宿的时候又觉得我们被轻慢了,三个人只给我们开了一间房。
各地的酒席口味不同,小吕他们这的菜不管荤素,口味都像一道特色菜,炸油糕一样的红糖糍粑,吃得油油的没味。蘸点白糖吃,外边白糖,里边红糖,太腻了。我和小岳不挑食,哐哐哐地只为填饱肚子。小张端着酒杯,没人陪他喝酒他撺掇我们一会儿吃了饭去泡脚、按摩什么的玩一玩。
来的时候小岳叫嚷了一路,要找小妹妹按摩。可到了小吕家梦想破灭了,小吕他们县四面环山,别说按摩了,来的路上连拔火罐的都没见到。最扯的是去小吕家的那段路全被拆了,石路变土路。幸亏没下雨,否则还会增加泥泞。
小吕晚上要和亲戚们应酬,派他检察院的发小胖子带我们玩。胖子戴着眼镜,不知是戴着牙套还是抽烟太多让烟黄染了牙,上牙像是两重牙。最上边的那重牙里还凸出来一个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