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战友情
——记我的战友150
嫩江哪片绿色的草原,
让我深深眷恋,
草原上奔跑的军马更让我思念,
美丽的大草原啊,
牵起我扯不断的记忆长线。
当兵来到美丽的草原,
不经意的走到你的身边,
从此便与你结下了一生的情缘,
我们播撒理想和希望,
挥洒着青春的壮丽诗篇,
走过了岁月再回首昨天。
仿佛就在昨天 ,
呼啸的马儿还在眼前,
风霜雨雪和蓝天,
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画卷。
走过了青春路途太遥远
那泥泞的道路啊、
军马伴我不畏惧艰难,
马蹄声碎,踏破尘烟,
永远叩响我不老的心弦。
我心中的马儿渐行渐远,
如同一缕青烟。
它奔驰在我草原般的心间,
铁蹄飞腾,声声连绵,
纵然我已苍老到没有未来,
我自豪我有过闪光的昨天。
偶然翻看当兵时的老日记,看到了这首多年前我为我心爱的军马而改写的一首歌词。细细地重温了这首歌词,思绪就被带回到40年前那茫茫的嫩江大草原上。那里曾埋藏着我这个老铁道兵战士心灵深处不可触碰的珍贵的记忆,即与我朝夕相伴的老战友——150。
150,高高的个子,金黄色的皮毛,臀部上深深烙印着编号“150”。高高昂起的头,大大的、只有看见我才略微显出温训的大眼睛。脖子上银白色的、长长的倒向一侧的,飘逸的鬃毛。飞驰起来拉成一条直线的尾巴。那喷薄而出洪亮的响鼻。直到今天还经常在出现在我的睡梦里,也常把我的记忆拉回到40多年前那火热的军营生活中。150不是人,它只是一匹军马,是一匹和我朝夕相处、惺惺相惜的战友。它与我们普通战士一样有着编号,军籍和定量的军粮。1975年,那是个激情没有燃尽的岁月。我作为一个热血正在沸腾的知识青年,心中激荡着保卫祖国的万丈豪情,戴着为国家建功立业宏伟目标,入伍来到了祖国的北部边疆--嫩江大草原。然而,到了部队才知道,这是一支铁道兵的后勤部队。阴差阳错当了一名铁道兵部队的后勤兵。巨大的反差让我的热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感到无所事从了。然而,后勤部队的新兵训练和工作及生活竟然要比野战部队的训练,工作和生活还要严格和艰苦。我们还没来得及闹情绪,就被严酷的新兵训练折腾的没了脾气。
正当我对当这种兵感到深度失望时,紧张,繁重的新兵训练任务结束了。原本我是作为部队的宣传股政工干部苗子培养的。由于我的心情失落,新兵训练消极,导致我新训一结没有留在机关而被直接分配到最基层单位,地处嫩江江南的生产连队一营一连。
到部队后,照惯例是新兵列队点名分班。正点名时,一声马儿的长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大概是出于天性和对英雄主义的崇敬与神往,我骨子里就有着对军马、军犬等军队装备超级的喜爱。特别是军马,尤为神往。仿佛心中的一尊神。每当看到战马的时候,就会眼睛发亮,心跳加速。一些看过的电影啊,戏剧啊,小说啊,有关战马的形象就会出现在脑海里。那骑着战马,举着战刀向敌人砍杀的画面不断的在脑海中闪过。这时的一声马嘶,把我带入到了战火纷飞的情境中。忘记了这是点名,也根本就没听到我究竟被分到几排和几班。脑海中全是战马的雄姿。
点名结束,队伍解散,新兵各被接到新的排和班,只有我还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用心在和战马交流着。脑海中不断演绎着骑着战马向敌人冲杀的战斗场面。激战正酣时,有人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这时我才回过神来,醒悟到这是在点名呢。回头一看是新连队的老连长,连忙收回驰骋的思路,老实的说道,我不知道分到哪个班了。老连长客气的说道,你的注意力太不集中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到三排七班,快去吧,同志们都在等着欢迎你呢。我随口问道:军马是七班的吗?,连长道;不是。一听这话,心里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无精打采的晃荡到7班。一路上脑袋里全是军马,和战友们握手寒暄时,觉得谁的脸都挺长,并且耳朵还都支楞着。恍惚间就像和军马在握手。想到这,我一激灵,赶紧晃晃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像轰苍蝇似得赶走。回过头来,和大家寒暄着。
到连队后,我内心的第一要务就是打听军马的事,从老兵口中知道,军马归12班养牧。从此,我一有时间就到12班马棚去看马。到了马棚,我不由得喜上心来。原来到喂马的兵,竟然是和我们一车来的新兵,名子颇有喜感曰“王洪套”。说起这个名字来还有点趣闻,该兵本名为王洪奎。恰好,我们连还有个我们一趟车从新民县今天已改成新民市来的名叫李振启的熊兵。这兵居然不认识“奎”字,张口就喊了一声王洪套。引起了在场十几个兵的哄堂大笑。于是,王洪套这个止不住让人想到不正经地方的桂冠就牢牢的套在了王洪奎的头上。
本以为一车来的战友,铁定会给点面子,行个便利允许我接近军马。没想到,这厮居然跟我装黑脸包公,一幅公事公办派头,绷着那张像总也洗不净的旮瘩脸,把我拒之于马棚之外。
这里不得不说说王洪套,该兵系辽宁省新民市法哈牛公社孙家套人士,正宗的庄稼人出身。与我相仿的个头,身形偏瘦,脸上星星点点有些小疙瘩。奇小的眼睛眨动着,流露出典型农民式的狡黠,浓重的农村口音,一股苦森森的苣荬菜味。最让我纳闷的是这厮居然没上过学,大字识不下十个。本来有些恃才傲物的我内心深处对人以群分的观点颇以为然,从而对人群中的此类是不屑一顾的,但为了我心中的挚爱,那匹与我神交的军马,不由得不放下了我修炼了十多年的自认为十分高贵的自尊心,卑躬屈膝陪着笑脸,违心的奉承着王洪套。时不时的主动为他奉上我自己都不常买的洋烟卷并亲自为他点燃。有事没事的就找他拉拉家常,套套近乎。至今仍在想,当时我脸上肯定还带着阿谀的谄笑,思到此深为当初行为的不高尚感到羞愧难当。
在我棉里带针的攻势下,洪套最终举手投降,被我收容。对我下达了特赦令,破例允许我走进马棚,近距离地接触马儿。
当我第一次怀着近乎于朝圣的心情迈入马棚的一刹那,一下子就被150那雄壮的身姿惊呆了。见到生人150高昂起头,瞪着两只灯笼似的大眼睛,呲出雪白的大牙嘶叫着,两只前蹄不断的刨着地面。一身锦缎似的油光铮亮的皮毛激烈地抖动着。看到此景,我不由得退后几步,心里却更加喜欢上了它。王洪套这时从身后走过来告诉我,由于马匹常年不使用,有些认生。看见生人便会发怒。看到此景,一个念头悠然而生。我何不用对待王洪套的手段来对付它呢?
于是,一有闲暇,我便会扯一把嫩草喂喂它,偶尔从伙房偷舀出碗胖胖豆,也就是用盐水煮熟的黄豆,连队伙房常年都有这种菜。用开水淘几遍,去掉其中盐分,然后偷偷的拿去喂马。牲畜本身就喜欢这种食物,更喜欢带有些许盐分的黄豆。几天下来,马儿被我吊足了胃口,每天都在焦虑的盼着我的到来。每当我的身影出现在马棚门口,150就高昂起头颅打着响鼻,像和我打招呼一样。一来二去马儿自然就成了我的朋友,但我们交往的圈子也仅仅限于马棚之内,因为连队有命令马儿不许放出去。
一天,上级请来了一位摄影师,为连队的战士照相。为了满足战士们热爱骏马的愿望,连长特批,准许战士牵着军马拍照。这时问题却来了,当战士们走进马厩的时候,由于认生,150高高的跳起要踢人,吓得众兵们屁滚尿流躲出老远,唯恐伤着自己。众兵心里却又十分不甘,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憧憬着拉着军马拍出一张威风凛凛的照片,寄给家里或仍在远方家乡的心上人。这机会怎能轻易地错过呢?怎么办?看到这里,我走上前主动请缨为大家牵马。当我说出我的想法时,连长和战士们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几个农村兵甚至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暗中思忖你一个城里兵敢鼓捣马,弄不好再让马踢了你的卵子。城里来的新兵蛋子竟说大话,别说是调教马,就是摸摸马屁股也不一定敢啊。正在众人惶惶间,我在大家的疑惑的眼神注视下,走到马跟前。没想到我一到马儿前面,马儿居然没有跳脚,还用它那巨大的鼻孔向我吹着气。在大家“咦”的惊叹声中把马儿牵了出来。你还别说,整整一天150真给我面子,任人牵着或骑着,不再撕闹。在大家心满意意足的笑声里,结束了和战马拍照的的活动。。从此我喜欢且还善于调教马的事迹传遍全连。
喜欢但得不到,可能是人最痛苦的一件事。 爱马,但不能与马朝夕相处,可能也属于这个范畴。带着这个有些忧伤的心事,我们步入了部队生活的第二年。通过一年的部队生活经历,我知道,只有调到12班去,才能真正做到和心爱的马儿朝夕相处。
12班是我们这种部队特有的一个建制,主要的职责是负责全连蔬菜的生产和供应,负责全连100多头生猪的喂养,近200只羊的放牧,还有300多只鸡和鸭,两头牛,两匹军马的饲养等。于是,我找到连长,此时的连长已换成原籍是我们沈阳马三家子地区的黑脸老高,高连长。此公面色黝黑,除好色和狡猾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为人挺仗义。和他一说,没有官腔,立马就答应了。于是,老兵复原后,我名正言顺的成了12班中的一员。原来叫战士,呵呵,如今高就了,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子,叫“放牧员”。好赖不计也是个“员”啊!
到了12班,我才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原来放羊的羊倌提升了副班长,我就接过了他的羊鞭,放牧起连队的200多只羊。和150接触的机会自然就多了起来。
每到夏天,我们几个羊倌,猪倌都要赶着猪和羊,到距离连队4公里左右叫做南沟的地方住勤,也就是在那里盖间简易的房子和猪圈,羊圈,然后就在那里放牧,立伙,生活。白天放牧晚间歇息,既不用出早操也不用参加晚点名,那叫一个悠闲自在!
大白天牵着150赶着羊群在塔头甸子里放牧。困了,找块干净的地方,薅点茅草躺下,枕着双臂,望着蓝天上的白云悠悠飘过,想着忧伤或幸福的心事。慢慢的合上眼睛步入甜美的梦乡。 一天我正做着美丽的梦。梦见了我插队时的青年点的同学。正在温暖中,感觉有人踢我。把我从美丽的梦境中惊醒,恼怒的睁开眼睛刚想发作。一看原来是150在踢我,再往天上一看原来是乌云压顶,就像扣了一口大黑锅似的。我才知道,是150提醒我,要变天了。于是我赶紧赶着羊群归队,当我刚把羊群赶进羊圈的时候,鸡蛋大的冰雹伴随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在150的帮助下,我和羊群躲过了这场天灾。150既可爱,又通人性。七月的一天,我骑在马背上回连队取东西。由于想着心事就忘了是在马背上。突然一只飞鸟掠过我的脸庞,吓了我一跳,下意识的身子一歪,手一挽,马儿正在奋力疾行,被马缰突然紧紧一勒,不知所以,猛地停住了脚步。而我由于没注意这个紧急情况,借着惯力从马身上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一团热气喷在脸上,我渐渐地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的是一张大长脸,伸着舌头正在舔着我的脸。我不是为什么心里突然一热,一股温暖涌了上来。我紧紧的抱住马头,不知为什么,眼睛湿润了。
马通人性,和人很亲近,但一旦暴躁起来,也能把人吓得半死。我们这里远离人居,虽然彼邻几个大国营农场,如山河农场、七星泡农场等,但最近的分场也要几十公里,平时很少见到老百姓。所以不论是我们还是军马都很少遇见当地的老百姓。说来也怪,8月份的一天,我正牵着马儿散步,突然听见铃铃的马铃声,只见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过来,车上挤满了男男女女的老百姓。150原本是一匹骟马,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骟马人的技术不精,总之,马的雄性荷尔蒙犹在。可能那辆车架辕的马是一匹母马吧。见到异性,150高亢的喷个响鼻扬着蹄子就向着架辕的母马奔去,见此,我紧紧的抓住马缰绳。但是那里拉的住啊。150高高的抬起前蹄就向架辕的母马奔去。马车上的女人见状都吓得哭叫起来,眼看着一场大祸就要发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上的老板子显示了自己的超能力,只见他回过头高高地扬起鞭子,只听得炸雷似的一声巨响,150的嘴叉子出现了一条翻翻呲呲的大血口子,只一鞭子就把150从春梦中打回到了现实。灰溜溜的败下阵。危险过去了,可是150伤口却让我心疼地掉下眼泪。我一边牵着它慢慢地走着,一边低声地埋怨着,不停的轻抚它。并偷偷到伙房弄了一小盆的烀黄豆喂给它。
黑龙江由于地广人稀,在广袤的大草原上,经常会遇到凶猛的野兽。一天,我赶着羊群去科洛河畔放牧。正在走着突然从草丛中冲出一头龇牙咧嘴的怪物,嚎叫着向我袭来。我吓得惊叫一声落荒而逃。这时150却一摆头挣脱我紧握着的缰绳向怪物冲去,吓得怪物楞在原地,吱吱的向150怪叫。而150则像一头愤怒的狮子,鼻子里喷着气,嘶叫着对怪物高高的抬起巨大的蹄子。这时,我才缓过神来,细看原来是一头獠牙能有半尺长的野猪在这产下一窝崽子。看到有人过来以为要伤害它们,所以奋起保护自己和家人。而150则是要保护我才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和野猪对峙。危险解除了。我才深深的感到,当危险来临时,只有战友才会这样奋不顾身的冲上前来保护我。心里就更加地感谢我这位不会说话的战友150。当时,由于没带自动步枪,只有牵着马儿远远的躲开这头凶猛的怪物。
夏天的草原,草木茂盛。水草肥美。到处开满各种漂亮的五颜六色的野花,五彩缤纷,纷香异逞。我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甩着羊鞭,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慷慨赋予我们的蓝天、白云、阳光和花草,浪漫而又满足。但是,阳光下的阴影中,还有许多人们不知道和不能预料的危机及险恶。1977年8月26日,本来晴空万里的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阴云。不到一小时,天上竟然飘飘荡荡的下起了鹅毛大雪。我急忙把羊赶进羊圈。就跑回屋里去和梦中的小芳会面去了。懵懂中150凄惨的嘶叫声惊饶了我的美梦。我激灵一下翻身跳下床,跑到外面一看,羊圈里的羊像疯了似的到处乱撞。细看原来是两只野狼跳进了羊圈里要吃羊。我赶忙跑回屋里,取出自动步枪,就要对狼开枪,可是狼和羊混成一团,看不清哪个是狼哪个是羊,没办法,只好向天开了一阵枪。砰、砰的枪响,吓得狼跳出羊圈落荒而逃。150又一次帮了我的大忙,保护了部队的财产。
黑龙江夏天的脚步总是急匆匆的,还没有享受够夏日温暖的阳光,冷酷的秋天就来临了,抚摸着150由于我精心养牧而皮毛铮亮的脊背,感慨万千。是150陪伴着我度过了虽然美好,但又很寂寞的一个夏天。如今,结束住勤就要回连队了,一想到回连队150又要回到王洪套的手下,心里就有些酸酸的。一年多的相处,我和150之间没有了人和军马的距离,完全成了无话不说(当然是我说他听)的知心战友。150仿佛也感觉到了我们之间再不会有这样朝夕相伴的时刻了,舔着我的手,用他那长长的马脸蹭着我的衣袖,仿佛深深的眷恋着我。
转瞬之间,严酷的冬天到了。黑龙江北部的冬天寒风刺骨,滴水成冰,零下40几度成为常态。连队的猪,羊,还有军马,鸡鸭等都圈进了室内的圈棚里。部队为改善战士的伙食,鼓励各个连队创新畜牧业养殖方法。我们连队就创新了严寒天气下家禽下蛋的方法,具体也就是给鸡棚加温,达到夏季的温度。要知道,当时的气温零下40几度,要加到零上28度以上是要烧很多柴火的,在到处都是干柴搭建的牲畜棚烧火是非常危险的。77年12月末的一天午夜。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那天半夜正当全连干部战士进入甜美梦乡的时候,一阵紧急集合的军号声,把全连干部战士从梦中惊醒。当我们仅用了三分钟时间集合后,就看见连队后面的牲畜棚中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染红了半边天。已经无法可救了。我突然想到,我的战友150还在马棚中,就奋不顾身的向火海里冲去,但是却被班长和战友们紧紧地拉住。眼看着大火吞噬了连队所有牲畜棚,我仿佛看到自己的战友150在火海里挣扎,在嘶嘶的鸣叫,一股急火攻心我就晕了过去。
当我从昏厥中悠悠醒来的时候,连队的牲口棚一进化为灰烬了,望着还没有燃尽的黑炭冒出的丝丝白烟。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回想起我和150相识到相交的经过,150和我的感情,想起了和我亲昵相处的桩桩件件。想起了多次不顾自身安危冲到前面保护我。悲痛欲绝。从此再无牵挂,从此再无相依。从此再无相惜。
为了纪念两匹军马,连队小范围的举行了追悼会。并找地方安葬了它们。
一晃快40年了,每当我看到军事题材的电影或电视剧,我都会想起我的战友150,每当夜里失眠的时候,150都会从黑暗中欢快的跳出来,陪伴着我度过一个个不眠的夜晚。150---我很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