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叔父一家迁去镇上也有五六年了,早已立稳了脚跟,过年过节回来探亲时自是风光无限。待我却依旧亲厚无比,时新的衣料、可口的吃食一样儿也不曾落了我的,总是托熟人捎回村里。
君哥哥和竹哥哥,一个已经成了家、自立门户,一个跑到省城去闯荡了。叔父提及此事多少有点黯然失落,“儿大不中留啊,尤其是陈竹那个臭小子,说什么好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非得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留下我们老两口担惊受怕的,就怕他在外面出点什么事。”父亲听了只能缓声安慰,“男芽子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事儿,况且你家二小子打小就聪明机灵,能出什么事儿。倒是我和你嫂子就这么一个丫头,被宠坏了。哎,以后呀,还是得寻个离得近点的婆家,万一受了委屈,也得有娘家人给撑腰不是。”叔父被爹爹一打岔,顺势问道“哥,你这一提木白,我想起来了,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合适的人家?”“这一两年也留心了,咱们村附近倒是没寻到合适的。”“前些日子,原聘我去教书的林家,听闻了木白的针线女红不错,托人问起过我。这林家老爷有一独子,复名子轩,两年前林家先少夫人病逝了,就有意为其子寻一填房、攀门亲事。”爹爹听后,蹙眉说“林家倒是不错的人家,续弦也算咱们高攀了,我们两口子自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木白愿不愿意,这丫头主意大得很。”我在房门口听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敢吱声,便悄悄地回了自己屋里,静静地出了会儿神。嫁谁不一样呢,都是没见过面儿的生人,也不知道爹娘他们是经历了怎样的磨合才走到了如今。
隔了几日,爹娘叫我过去,说想问问我的意思。我微低着头,小声道“木白是女儿家,婚姻大事但凭爹娘做主吧。”叔父得知后,便应了林家,没过多久,林家老爷就派管家携了媒人来我家提亲了,陆续往来几遭,这事儿就算是定了下来。只待两家各自准备、择个良辰吉日迎我进门。
婚期将至,大多繁杂的琐事都由婶婶留下来帮娘一起置办,陈家在村里也算有些名望的,我的嫁妆自然不能失了脸面。可算来真真需要我亲力亲为的倒没几件,整日里就是呆在房里飞针走线、裁剪嫁衣,要不就和婶婶学着熟悉下宅门里的规矩。面对那满目嫣然的衣裳布匹,我时常会走神,林家到底是怎样的一户人家,那个即将成为我夫婿的林家少爷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以前好像听叔父提起过,这林家祖上在朝堂上曾为过官,慢慢的开枝散叶,势力竟也绵延一方。虽说已是第三代了,走到如今也有些许没落,比不得原来的雕梁画栋、锦衣玉食。但到底靠着祖上存下的基业,继续维护着大户人家的体面。在镇上有几间粮铺布坊,郊外还有不少良田,每年自有家里的长工负责耕种,再统一收割买卖。林家少爷倒也不是个纨绔子弟,从叔父的私塾出来后,去省城里读过几年的洋学,现回来帮衬着林老爷料理自家的生意。这样看来,林家也算得上是深宅大院了,以后我是不是要每日面对着四方天井四方天,同旧时的白发宫女一般,尝尽此中滋味……